此時,洛陽城新開業(yè)的四海賭坊可謂是人聲鼎沸,罵聲不斷,叫好聲也不斷,三教九流,一樣不少。
不用想,這提前了無數(shù)年的賭坊又是出自唐一笑的手筆,雖然她不會打麻將,但是她會扔骰子啊。
骰子最早出現(xiàn)在春秋戰(zhàn)國時期,但是直到現(xiàn)在,骰子都依然是作為占卜的工具,并沒有被開發(fā)出后世一系列令人眼花繚亂的博彩玩法。因此,唐一笑決定再一次變身為“發(fā)明王”,幫助這些娛樂異常匱乏的唐朝人,增添一項有趣的業(yè)余活動。
“老大,這是您的那份,您點點?!?p> 蔣緒推過來一封銀子,交到唐一笑面前,雙眼雖然帶著血絲,可卻帶著擋不住的興奮。
任誰從一個見不得光的混混,突然一夜暴富,變成了四海賭坊的管事,名義上的掌柜,日進斗金,誰都睡不著覺,生怕這些銀子都是他夢里頭的。說來也奇怪,蔣緒覺得,只有將唐一笑的那份給了她了,剩下的留著才安心。
“最近情況還好?”
“何止是還好!老大,真不知道您是從哪兒想出這點子的,剛開始還沒幾個人,大家都不知道這賭坊是干什么的,聽過能贏錢,不少人都覺得是騙人的玩意。嘿嘿,我就按照您教的,剛開始先讓他們嘗嘗甜頭,他們親眼見著自己的鄰居、朋友真的拿了錢回去,自然就過來了。現(xiàn)在,一到南市開市的時候,咱們店里可是擠滿了人,就是那些胡人都過來捧場了!”
蔣緒顯然很是激動,對唐一笑也是真的由衷的信服。他原來只是一個混混,吃了上頓沒下頓,挨慣了東家白眼西家罵,時常還要去牢里坐坐,現(xiàn)在可好,多少人都看中了四海賭坊的甜頭,想要從他這兒取經(jīng),原來總給他白眼的劉寡婦現(xiàn)在動不動就給他拋媚眼,他心里可是清楚得很。
可在蔣緒見到唐一笑第一天的時候,唐一笑就告訴他兩句話,第一句話,她能讓他大富大貴;第二句話,他必須要和以前斷得一干二凈,像個人樣,不然她就殺了他。說實話,像他這樣靠小道消息混飯吃的混混,哪還有沒聽過唐一笑的名號的?
在洛陽城,明里暗里早就傳開了。
白道上,唐一笑上至大都督胡不歸,下至小官小吏,沒有擺不平的,就算是那些三四品的大員,出入摘星會館,也得守摘星會館的規(guī)矩,至今沒聽說過有人在會館鬧事的。而且有消息稱,摘星會館橫跨佛道兩門,甚至有天榜高手撐腰,這讓所有人都不敢亂動。
黑道上,洛陽黑道最大的接頭人衛(wèi)千秋親自放出話來,所有人遇見插“唐門大旗”的地方,一律夾起尾巴做人,明擺著是給唐門的面子,一時間,那些小魚小蝦都不敢去找唐一笑的麻煩,而那些高手和高高手們早就知道了連草圣張旭都在摘星會館里'掛號',又哪里敢去找她的麻煩?
只不過道上到現(xiàn)在都在猜測,尤其在是唐門銀面侯的名號傳出來之后,衛(wèi)千秋這么給唐門面子,究竟是罩著唐一笑,還是怕了唐一笑。不過依他蔣緒看的話,只怕還要是后者的可能性居多。
“那些胡人可還安分?”
“嗯,他們都是照規(guī)矩玩的,沒出什么岔子?!?p> “我之前讓你記的東西記的怎么樣了?”
一提起這,蔣緒頓時有些撓頭,小心翼翼地道,“還、還行,背都背下來了,但是有點對不上號……老大,您看能不能再給我點時間……我這腦子笨,真的不是不用心?!?p> “最遲三天,必須背熟。背下來,你是我唐門的人,背不下來……”
“能能能!老大,我一定能背下來!”
蔣緒對唐一笑是打心眼里頭怕,他也說不清是因為道上的許多傳說,還是面對唐一笑時的那種仿佛被一把刀架在脖子上的感覺,但是他是真的怕唐一笑,不管唐一笑讓他做什么,他都會立馬答應,不然他總覺得自己的脖子好像涼颼颼的。
……
“你讓我教這些孩子機關(guān)術(shù),還教他們陣法,就不怕有一天我用他們來對付你嗎?”
孟冬還是一張冰塊臉,事實上認識孟冬以來,除了在牡丹面前,孟冬的一張臉向來都只有兩種模式——冰塊臉和冰塊臭臉。
“孟冬,要是憑你手上的那點陣法也能對付得了我,我真該去唐門祖師爺面前一頭撞死?!?p> 唐一笑哈哈大笑,手里頭拋著一只梨子,時不時的還嗅一嗅梨子的清香。
冰塊臉切換成了冰塊臭臉,“我要是你,要么下藥,要么下蠱,總之不會讓這么一個人脫離自己的掌控?!?p> “下藥?給誰下藥?給你還是給那些孩子?”
“……你總不能什么都不做吧?我身上除了機關(guān)陣法秘籍,可還有武功秘籍和毒經(jīng),就算你不怕那些孩子們背叛,你難道就不怕我將這些東西泄露出去嗎?”
孟冬氣得直咬牙,好像比唐一笑還著急。
唐一笑哈哈大笑,“孟冬啊孟冬,我可從沒見過你這種人,竟然主動來提醒我給你下藥,哈哈哈哈……我便是什么都不做,你會來對付我嗎?”
一陣衣袂聲響起又消失,轉(zhuǎn)頭看過去,孟冬已經(jīng)不見了。
唐一笑躺在搖椅上搖搖頭,閉著眼睛,轉(zhuǎn)著圈地啃著梨子,感受著小風吹過,甚是悠閑。
她心里清楚,孟冬這人,雖然曾經(jīng)做的是見不得光的事,可應下的事就是應下的,說是千金一諾也不為過,若是當真去用毒用蠱,反倒落了下乘,你越是信任他,他就越是不會背叛。
至于那些孩子們,一來,他們都是些無家可歸的孤兒,是唐一笑要吳蠻找來的,唐門對他們有活命收養(yǎng)之恩;二來,她從未想過讓他們成為死士,他們是唐門第一代的弟子,如果活命授藝之恩都能招致背叛,如果直到背叛,唐一笑都一無所覺,如果察覺到了背叛,還依舊能落入他們的陷阱,那就真如唐一笑自己說的,她可以一頭撞死在唐門祖師爺面前了。
……
而此時,孟冬站在某處院落一角,暗自咬牙。
他真討厭唐一笑這種理所應當?shù)男湃?,也討厭她臉上時時刻刻都燦爛無比的笑容,好像什么都在她的掌握之中一樣,好像什么都不能讓她動容一樣,他真想背叛一個試試,看看她的臉上還能不能繼續(xù)掛著那樣令人討厭的笑容。
“師哥師哥,你回來了!”
“師哥師哥,今天有甜水喝嗎?蘭蘭好餓……”
“師哥師哥,你是去見掌門師姐了嗎?”
瞬間,孟冬咬牙切齒的表情頓時消失不見,雖然板著臉,但眼睛里全是難得一見的溫柔。
孟冬捏了捏蘭蘭的小臉,“知道蘭兒餓了,今天有沒有好好學寫字啊?”
“嗯!今天蘭蘭學會寫自己的名字了!”
蘭蘭一路小跑地跑回屋子里,再跑出來的時候,手里高高地舉著一張宣紙,“師哥師哥你看!二師哥說蘭蘭寫得可好了!”
“是嘛!哈哈,來,我看看蘭蘭寫的字!”
孟冬展開宣紙,只見紙上滿滿的都是“唐清蘭”三個字,再往下翻,卻看見了“唐孟冬”、“唐一笑”的名字,雖然還有些歪歪扭扭,可看得出,寫字的人是用了心的。
孟冬看見了自己的名字,眼圈莫名一紅,“嗯~蘭蘭寫得非常好,今天獎勵一個雞腿!”
“謝謝師哥!”一聽見雞腿,蘭兒的眼睛刷地一下就亮了,這時,旁邊的娃子們也聽見有雞腿獎勵,頓時嚷了起來,“師哥師哥,我們也有寫,我們寫得也可好了!”
看著這些八九歲的孩子們一窩蜂地往屋子里跑,耳邊一聲聲脆生生的“師哥師哥”,孟冬的心都化了,忙不迭地跟在后頭喊,“慢點慢點,別摔著了!”
……
“孟冬,真沒想到,唐門竟然還收我這種手無縛雞之力之人,而且還能教這些孩子讀書識字,真是幸福。”
沈恪抱著骨瘦如柴的胳膊,搭在胳膊上的手指骨節(jié)突出,層層疊疊的老繭,顯然在筆桿子上下的功夫不淺。
“……我本以為她要把這些孩子訓練成死士,可現(xiàn)在看來,似乎并不是這樣?!?p> 沈恪搖搖頭,“雖然我不是江湖中人,可也沒聽過哪家的死士是這樣的,自己想學什么就學什么。讀書寫字不能不合格,但功夫練得慢就無所謂?!?p> 沈恪漫不經(jīng)心地笑著,靠在回廊的柱子上,手指按了按胳膊。
“蘭蘭喜歡機關(guān)數(shù)算,就學機關(guān)數(shù)算,夢夢喜歡水墨丹青,就學水墨丹青,阿巖想做大官,就學策略詩賦,阿瀟想要做個懲奸除惡的大俠,就教他武功,告訴他什么正義……如果這樣都是死士的話,只怕天下人都想送自己的孩子來當死士了。孟冬,你說唐門到底是什么?”
聽到沈恪的話,孟冬突然想起了,當初他也問過唐一笑同樣的話。
那時,唐一笑坐在庭院中的搖椅上,悠閑地扒著一顆石榴往嘴里送,聽見他這樣問,懶噠噠地抬了抬眼皮,口齒不清地給了他一個漫不經(jīng)心的回答。
“唐門啊,唐門就是天下第一啊?!?p> 這話聽起來甚是可笑,孟冬都不知道唐一笑是怎么說出口的。區(qū)區(qū)的一個唐門,竟敢和樓觀派、龍虎山、南北禪宗這些巨擘爭天下第一,可此時突然想起這句話,卻覺出些別的味道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