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無光的室內(nèi),門“吱哎”一聲開了。黑暗里一盞微弱的燈光慢慢地飄進屋子,照亮了來人腳前大約三尺的范圍。
房間里的人應(yīng)該早已睡下,沒有一絲動靜。就連那兩個詭異的隨從也不見了蹤影。
——應(yīng)該是被醉人香藥倒了吧?
執(zhí)燈而入的壯漢在心底這樣想著,滿是油光的臉上浮出一絲得意的笑容。胡鐵刀想也不想,直奔向?qū)Ψ降拇差^,然后他就看到了男子腰間的胯袋。
果然,連睡覺都不愿取下來,肯定是非常寶貴的東西了,只不過今天遇見了他胡鐵刀只好算是他時運不濟了。
油頭壯漢小心地解下對方的胯袋,來到圓桌旁,將手里的燈籠擱在桌上,然后借著微光把里面的東西倒了出來。
可惜讓壯漢出乎意料的是,胯袋里除了一封信和一支普通的靈芝外什么也沒有。
那信封上用朱筆恭敬地寫著“唐王府七王爺親啟”幾個字。
——難道自己估計錯了?這個男子只是一個普通的送信者而已?
胡鐵刀有些遲疑了,將那封信隨手扔在了桌上,顯然毫無興趣。
而那支靈芝就更普通不過了,只有不到半個手掌那么大,只是色作黑色而已。油頭壯漢江湖打拼多年,別說這么一支不過半個手掌大的靈芝,就是更大的他也不見得能看上眼吧?
誰知胡鐵刀看到此物,卻足足地發(fā)出了一聲駭人的驚呼:“天?。∵@……這是什么?!”
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掌心的那件東西,喃喃道:“這是鬼靈芝?。 ?p> 這個男子在給唐王府送的信件中,作為信物的居然是一支被號稱為“萬毒之首”的鬼靈芝!
——那是比邀月草更毒十倍的毒草!
這種劇毒無比的靈芝由于極其罕見,在湘黔一帶卻被視為靈草一樣推崇,有些教派甚至將其作為教中某種神圣的象征,被貢上了神龕。
湘黔一帶本就巫毒邪教盛行,信仰亂神邪術(shù),陰陽師、趕尸派、五毒教無不讓中原武林聞之色變。
居然用鬼靈芝作為接頭的信物,那么,此次千里傳書給唐王府的又會是湘黔三寨五教中的哪一教派呢?
油頭壯漢想起了日間看到的那兩個詭異的護衛(wèi)。心里更是有些猜疑起來——如果床上的這個男子真的是某個教派派出的送信人的話,那他是萬萬不敢得罪的吧?即使一顆鬼靈芝的價格已遠遠超出了百金。
胡鐵刀望著手中的至寶,雖有些不舍,然終究只得嘆息地?fù)u搖頭,將信和靈芝原封不動地裝回那個男子的胯袋。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身影如鬼魅般出現(xiàn)在壯漢的身前,只是一個閃身便又站立不動了。油頭壯漢被嚇得直欲驚呼,然而似乎已經(jīng)中招,手里的胯袋掉在了桌上。
胡鐵刀迅速用手唔住了自己的頸部,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咽喉早已被對方削斷!
好快的身手!
血液狂流不上,透過壯漢指間的縫隙涌出來,可怖無比。
由于咽喉被削斷,壯漢并沒有發(fā)出痛苦的慘叫,只是死死地盯著眼前的劍客,有些不敢相信,臉部的肌肉由于劇痛在慢慢地變得抽搐。
黑衣的劍客在一招得手后便持劍默立,面無表情地站在屋子中間,等待主人的下一個指令。
“真是該死的人!”
身后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帶著某種刻毒。穆蘭梟不知何時已從床上下來,望著緩緩倒地的壯漢,冷冷地拋出了這樣的一句。
他不再去看地上還在垂死掙扎的壯漢,徑直走到桌旁,將那支掉落桌上的靈芝拾起。
盡管所有人都將其視為珍寶,穆蘭梟在看向手中靈芝的時候,眼中并沒有其它人眼中的那種興奮。反而微微皺眉。
——為什么是鬼靈芝呢?如果這是邀月草該多好??!
傳說只有邀月草之毒才能與姐姐體內(nèi)的肺毒相克吧?——至少自己少年時發(fā)病的時候,那個女孩的師父就是這樣為自己拔毒的。
紫衣男子望著手中無數(shù)人夢寐以求的至寶,似乎記起了什么往事,陷入了沉思。
“哥哥你不用擔(dān)心了,我已經(jīng)修書回家,很快我爹爹就會派人將藥送過來了呢?!?p> 紫清宮中,遍地的木蘭花種滿四周,一身純白色裙裾的女孩站在百花之中,向著石階上坐著的男孩回頭一笑。
石階上的男孩高冠華服,顯然比女孩大一兩歲,但看上去一身病容,或許是應(yīng)了這緣故,男孩看上去更陰郁一些,此時望向階下于百花中翩然起舞的少女,心中難免浮想連連。
“你知道邀月草有多珍貴嗎?只怕你爹會不肯吧!”高冠華服的男子并沒有因為對方好意的開解而高興起來,只是淡漠地回了一句,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
“我爹爹最疼我了呢,從來只要是我想要的東西,他都會想盡辦法給我找來?!迸⒁槐菊?jīng),說話間帶有一絲自豪,像是在向別人炫耀一般。
石階上的男子遠遠地望著,然而女孩天真的笑容讓他這個異國的王子都有點微的呆住。
這樣燦爛無邪的笑容自己還是第一次看見吧?一出生便被軟禁在這長青宮里,父王和母妃甚至從沒有來看過他,任其自生自滅。
他是一個連母親都不要了的孩子!
男孩總是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訴自己。他不知道這一切是為什么,只知道從他有記憶開始,這已經(jīng)成了事實。沒有人告訴他為什么,也沒有人告訴他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又該如何活下去。然而有趣的是,他竟好好地活下來了,這一切令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紫清宮里的宮女和太監(jiān)們從沒有給過他好臉色看。即使有一天某個人對他笑了,那一定是譏諷與嘲笑,他能明顯感覺到那一副副可惡的嘴臉上的惡毒。
然而眼前這個女孩的笑容卻能給人一種安定與暖意!似乎擁有一種能讓人暫時忘掉一切的力量。
高冠華服的男子遠遠地望著花中的那一襲白裙,漸漸地走下了臺階。然而男孩并沒有朝那個女孩走去,而是緩緩走到了園中的一個很小的石砌花壇邊。
那里面有三株盆栽的木蘭,樣式與花園中其它的木蘭相差不大,然而或許是因為經(jīng)過了特別的修剪,那三株中最高的一株也不過一尺來高。此時周圍的木蘭花早已竟相綻放,放肆地展示著她們的美麗,唯有這三株還依然含苞如初,絲毫沒有開花的跡象。
男孩用手輕輕撫摸過其中一株的新葉,似乎想起了什么,低聲喃喃:“你知道為什么這三株木蘭不開花嗎?”
“嗯?”女孩似乎沒有聽得太清,心生好奇地跑過來,卻發(fā)現(xiàn)對方在那個花壇邊蹲了下來,眼神漸漸變得深遠,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