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牐牻袢盏墓砉人坪躏@得特別的可愛和有生氣。一大早就可以看到七個樣貌出眾教養(yǎng)良好——如果我也可以這么評價自己的話——的年輕人帶著幾個仆從從城里一路嬉笑到郊外。
昨日在燃月樓分手時順便定下了出游的時間。幸好我們都不是那種吃飯要人在一邊伺候著的千金大少,除了我、今禾,其他人身邊至少也跟了一個人。
今禾從來都是這樣兩手空空的跟我們一起玩,除了銀票,不管上哪都這樣。而我是沾了契的福,他的書童李話也兼做了我的仆從。其實(shí)我覺得真正占了便宜的是今禾,他正大光明的賴著我和契,倒霉的李話也只好順帶伺候他?!ㄐ∪伺c女子難養(yǎng)也’,這是李話私底下抱怨時常說的話,今禾出現(xiàn)以前倒沒有‘小人’兩字。
“真想不到鬼谷的景色如此秀美!”蕭玄傾站在風(fēng)亭的護(hù)欄邊上,充滿感嘆的說。契在旁邊,會意的笑著。
他們似乎談得很來,彼此交換的眼神中有相知相惜的激動。確實(shí),在他們身上有一種相似的氣質(zhì)。
“他們很相配?!钡统恋哪新曧懫稹J浅梢?。
“是的。他們是一個世界的人?!蔽艺f,難以掩飾自己的失落。
“你喜歡他?!笔顷愂鼍?。
“好像和你無關(guān)吧?!蔽业恼f,看著前面的湖水,感覺到他的視線緊緊的鎖著我?;蛟S因?yàn)樽蛲砦覀兯降紫略涣鬟^,和他感覺熟悉卻又沒有契和今禾帶給我的那種親切感。
半天沒有人說話,其他人都在亭子外的草地上準(zhǔn)備著午飯,氣氛奇怪的有點(diǎn)尷尬。最終沉不住氣的是我,或許是他的視線太過凌厲。我猛地轉(zhuǎn)過頭正要開口就對上他的眼睛,一時居然就那樣呆望著直到阿俊遠(yuǎn)遠(yuǎn)的呼叫把我們喚醒。
“喂,你們過來吃飯啊?!卑⒖『暗馈?p>“吃飯了?!蔽艺f,躲開他的視線,慌亂中似乎看見他嘴角揚(yáng)起了一縷狡黠的笑。
我不喜歡他。他離我太近。
“吃飯了。”他說。我們一起向人群走去。
草地上那一塊布上的東西豐富得叫我驚訝,幾乎是在酒店里點(diǎn)了一桌子的菜,標(biāo)準(zhǔn)的宴客形式。不用說,這么豐富的東西大概是一早就決定好讓人送過來的。
“過來這兒,禾葉。”契對我招手,示意我坐到他右邊去。玄傾在他左邊。我想坐在玄傾的旁邊,她亮亮的眼睛友好的看著我,但契似乎習(xí)慣性的為我在他旁邊占了位置。更多的為了順應(yīng)習(xí)慣,我選擇了契。還沒坐穩(wěn),今禾就擠了過來。
“呀,契還真了解我,什么都幫我拿好了!”我低頭一看,今禾長長的手伸過來拿走了我面前的盤子。
“好像是我的耶。”我抓住他的手聲明所有權(quán)。這分明是契為我準(zhǔn)備的。
“咦?你跟我還分誰跟誰?你的就是我的?!庇昧硪恢皇謸荛_我的手,毫不客氣的拿走盤子。
好漢不吃眼前虧,想吃又撿不到的話再搶回來好了。
“這個給你?!毙A遞過一個盤子,裝了些小菜。
“謝謝?!彼男θ莺妹?。
“哇,我也要?!卑⒖】吹叫A的傾城笑顏,居然吃起醋來。
好脾氣的玄傾嫣然一笑,往他面前的盤子里放了塊雞肉。
阿俊、博都呆掉了。我慶幸自己坐在契旁邊看不到,光看兩張呆瓜臉就夠震撼了。
玄傾是個好女孩,沒有那種你以為會在像她一般那樣又美又有才華的富家女身上看到的驕縱和高傲,相反,老天太過偏心的給了她一副無人可及的容貌外又讓她善良如白紙,叫我想妒忌都無從妒忌。
“嘆什么氣呢?”今禾忽然問我。
我怔了一下,笑道:“沒什么。還小的時候,大人們曾帶著我們幾個孩子出來玩,像現(xiàn)在一樣,很熱鬧。我們的父母都是世交,我想他們年輕時也必像我們這樣一起相約出游吧。”視線掃過嬉笑著的博、阿俊和李契,大概想起過往的只有我吧。
“丫頭,你不是念舊的主,今天咋這么多愁善感??!”今禾笑著敲了我的額頭一下,往我碗里添了個丸子。
“偶爾我也想惆悵惆悵嘛?!?p>今禾拿起筷子順手敲了我一記。
“小丫頭片子惆悵個啥呀!”
我笑了,心里卻有點(diǎn)點(diǎn)的憂。
吃完飯大家并不急著走。步行了一個上午,雖然是玩玩鬧鬧的,終究不是經(jīng)常出門行走的人,都覺得疲憊,樂于休息一會。再加上這地是大片的草地,又有一方碧綠的湖水,湖邊還有成蔭的綠樹。
收拾了東西各自在樹下找了最舒適的位置或坐或臥,置身于賞心悅目的景色中,帶著慵懶的味道,溫溫吞吞的交談起來。
我忽然就厭惡了起來。看似無所事事的頹廢和懶散,慵懶中帶著憂傷和絕望……這群人散發(fā)著這樣的味道。但也有不同的人,眼睛里閃耀著明亮的光芒,有著明確的目的和決心:今禾、成邑。而蕭玄傾,仍然還有著天真和純粹。我悲傷起來,為蕭玄傾悲傷起來。事實(shí)遠(yuǎn)比表現(xiàn)出來的讓人容易絕望和怨恨,終有一天,她眼中的光芒會被摧毀被消磨殆盡——為什么今禾和成邑能夠擁有那種決絕的眼神?
“因?yàn)槲抑牢乙裁?。我有想要的想守護(hù)的。而他,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怎么去要。”今禾輕輕的說。
“???”
“你剛才一直在問為什么?!?p>“你聽到了?你怎么知道我問的是什么?”
“你看我們的眼神。今禾,你的眼睛會說話。”
“你是頭一個這樣說的人?!蔽也恍?。
“我永遠(yuǎn)不會騙你?!?p>“我信。那么契呢?”
“他還沒看清自己的心。”
“我聽不懂?!蔽倚α似饋恚敖窈?,你像在打禪語?;蛘?,你有向那方面發(fā)展的意向?”要是今禾做和尚,那一定是天下第一妖和尚。
今禾笑而不語。
無可奈何的轉(zhuǎn)頭,剛好看到契正對著玄傾笑。這是第幾回了,看到契對玄傾笑?
實(shí)在忍不住笑了起來,站起身走上草地,向西邊的幾棵樹走去。
草地向西隆起,西邊的地勢比這稍高一些。如果走到邊上,就會發(fā)現(xiàn)地勢忽然急劇下降,一大塊凹地稍嫌突兀地呈現(xiàn)在眼前,而這塊凹地上,就是滿滿的蒲公英,在夏秋之際,還會在蒲公英上開出天藍(lán)色的牽牛花——當(dāng)然,這是在早晨才能看到的景色。
不過現(xiàn)在這個時節(jié),除了一片雜草外什么也看不出來。所以,我才能放心的走過來。
在樹影下坐下,伸長雙腿默默的看著那一大片兀自生長著的草——這個時候,也只能說它們是草了。
沒有人知道我對它的喜愛。我不知道別人是否看過它的美麗,我可以和別人一起坐在這一起看這景色,一起談?wù)撨@凹地里生長著的植物,但只要他們不知道我對它的特別的喜愛,但只要我需要時能夠獨(dú)自沉默的坐在這,靜靜的看著它,我就覺得它是屬于我的,并且自私的無法邀請別人和我共享它。這是我的世界,我不想讓別人介入。契不行。今禾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