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恐懼著過去

　　　　“你在害怕什么？”

　　當(dāng)這樣的話語響徹在耳邊時，費曼愣住了。他雙眼通紅，一眨不眨地看著自己的雙手。

　　他的手開始顫抖，顫抖著顫抖著，最后抱住了自己的頭，失聲痛哭了起來。

　　小船駛出了海獸潮的區(qū)域，繼續(xù)在灑滿月光的海面上前行。

　　夜，是靜謐的夜。

　　船上的人們有些疲憊的三三兩兩坐在甲板上，望著眼前無限的寂靜。

　　費曼抱著頭，漸漸流干了眼淚。

　　凱撒坐在他的身旁，只是靜靜地坐著，一句話也沒有說。他看著廣袤的天空，等待著友人的訴說。

　　“曾經(jīng)，我也有過輝煌?！?p>　　終于，費曼開口了。語氣中的悲傷難以掩飾。

　　“小時候，我擁有龐大到夸張的魔法量。所有人都說，我會成為整個威斯汀最年輕的法圣。我的父親是查爾斯親王，那個從出生起就不被重視的皇族。他將所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我的身上。那時候，我也覺得，自己的前途將是一片光明……”

　　費曼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這里，更像是在自言自語。

　　他停住了，沒有繼續(xù)下去。他將頭埋在自己的懷里，他的悲傷似乎只有自己懂得。

　　凱撒仍舊沒有說話，他只是聆聽著，聆聽著費曼的心聲，聆聽著他想要訴說的一切。

　　過了許久，費曼終于再次平復(fù)下心情，繼續(xù)說道：

　　“就在一切都朝著最好的方向前進(jìn)時，老天像是和我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在一次測試之后，我被發(fā)現(xiàn)沒有精神力。沒有精神力意味著無法操控魔法，那龐大的魔法量根本無法動用。就好像你空有無數(shù)財富，卻無法花費一分一毫。那時候，我的感覺倒是還好，可是父親對我的態(tài)度發(fā)生了完完全全的翻轉(zhuǎn)。他開始對我冷眼相看，他不再愿意在我身上多浪費口舌。即使是在家里，我和他打了一個照面，他也會像沒有看到我一般與我擦肩而過。我似乎成了這個家里的陌生人。魔法也好，斗氣也罷。財富也好，權(quán)利也罷。這一切本就和我毫無關(guān)系，我想要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家，相親相愛的家人。那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我失去的不僅僅是成為法師的前途。我失去的更是父親的關(guān)心，失去的是一個完整的家庭啊……”

　　說到這里，費曼的聲音開始顫抖。

　　“于是，我開始有些瘋狂了。我知道，只要我在魔法上能夠繼續(xù)展現(xiàn)出應(yīng)有的價值，那么父親就不會對我冷眼相看，以往的笑容會再次回到他的臉上，這個家也會回到往昔的那樣。我努力冥想，認(rèn)真練習(xí)魔法，可是精神力的缺失對我判下了死刑。無論我擁有多么龐大的魔法量，也只能使用最基本的低級魔法。我不信邪，我將心思放在了傳說中的禁咒之上。那時的我想著，只要能釋放禁咒，哪怕是最低級的禁咒，那么也能夠證明我的價值。以我的魔法量其實早就可以釋放禁咒了，可是因為沒有精神力的操控，強行釋放禁咒的后果便只有一個，那就是——失控！”

　　費曼的眼中再次出現(xiàn)了恐懼，那是他短暫一生中永遠(yuǎn)揮散不去的噩夢。那是一場夢魘，一場時不時就會浮現(xiàn)在眼前的夢魘。

　　“那一天，我一個人呆在家中的花園里，一直教我魔法的老師并沒有在我的身邊。我想著機會來了，是時候嘗試一下釋放禁咒了。那是我這輩子做出的最后悔的決定。我照著法典上的步驟開始吟唱，體內(nèi)的魔法像是噴泉一般噴涌而出。強大的魔法波動讓我膽戰(zhàn)心驚，但我心中想的只有那一幅闔家歡樂的畫面。一開始，禁咒照著正常的方式運行著，就在我準(zhǔn)備松一口氣時，一切就那樣突然的發(fā)生了。沒有精神力約束的禁咒失控了。突然暴走的禁咒釋放出驚人的能量，僅僅一瞬之間，我們家族包括周邊整個地區(qū)都被包裹在了那股瘋狂的能量當(dāng)中。那時候，我真的害怕了。我想要停下禁咒，可它卻早已脫離了我的控制。我整個人懵在了那里，不知道該做些什么。而就在這時候，我的魔法老師卻是突然出現(xiàn)了。他看到早已嚇傻的我，一句話都沒有說，開始阻止禁咒的暴走。我的老師那時候已經(jīng)是一名準(zhǔn)圣了，可是他仍舊無法停下我所釋放出的禁咒。在那最后一刻，他用他全部的魔力保住了我的性命，而他自己和整個府邸在那失控了的禁咒中飛灰湮滅了。好在那一天，我的家人全都出門去了。不過留在府邸中的仆人以及許許多多無辜的人，都因為我的任性失去了寶貴的生命?！ぁ?p>　　說到這里，費曼像是卸下了肩頭的包袱一般，長長地出了口氣。這是他一直藏在心底的債，他永遠(yuǎn)也無法饒恕自己的罪孽。他將這些說給了凱撒聽，或許也只是為了讓自己更好受一點。

　　費曼幽幽地說道：

　　“從那以后，我開始懼怕使用魔法。每當(dāng)將法杖握在手中時，那一幕驚天動地的爆炸就會重新出現(xiàn)在眼前。那些在我的魔法中死去的人們，他們的臉孔也會環(huán)繞在我的周圍。我的老師，他的面容也會難以消散。我看得到，他們眼中的憤怒與怨恨。這一切都是我犯下的過錯?！?p>　　費曼終于說出了心中的一切，一下子，他似乎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癱軟在了地上。

　　他的眼中流露出的，是無窮無盡的悲傷，以及那一直纏繞在心頭的悔恨。

　　凱撒聽完了他的訴說，只是簡單地點了點頭，他沒有立刻說話。

　　在他的腦海中，那片黑炎燃燒的村莊，那在自己懷中漸漸逝去的美麗容顏，一幕又一幕出現(xiàn)在了他的眼前。

　　凱撒的眼神格外深邃，似乎看得到世界盡頭。

　　過了許久，他終是說道：

　　“當(dāng)你釋放出的禁咒失控的那一刻，當(dāng)你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老師死在自己釋放出的魔法當(dāng)中時，你有沒有感受到自己的無能為力？我曾經(jīng)感受過同樣的無能為力，看著自己真正在乎關(guān)心的人就在自己的眼前死去，那是一種怎樣的無力……你一切的恐懼只是來自于你的無力，你害怕因為自己的無力再次造成那樣的悲劇。我沒有辦法幫助你，這是你自己的心魔。你需要做的就是正視它，同時正視那些在你的魔法中死去的人們。你需要正視為了你而付出生命的你的老師，在那最后一刻，他選擇救下你，這是他的選擇。好好回想一下吧，你的老師在臨死前，看向你的那最后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