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著以后自己會被趙平生按在地上吃土,余逐流覺得已是生無可戀。
“劍一,還是給爺先來點吃的吧,爺現(xiàn)在很想死?!?p> 突然一股誘人的酸香味道,將余逐流從生死邊緣拉了回來,絲絲的酸甜,夾著開胃的辛辣,誘人味蕾。
他抬頭看去,就見面前擺著一盤子花生模樣的東西。
“這是花生米?”可花生米能聞上去那么香?
“夫人說了,這叫老醋花生?!笨粗嘀鹆鬟@副垂涎的模樣,劍一深感與有榮焉。
他去取菜時,整個廚房里看著這菜的樣子,都與三少爺一模一樣。
“不過,這菜卻不是給您的?!眲σ粚⒛潜P老醋花生推到了趙平生面前,“夫人說三少爺頑劣,還請趙師傅多多費心?!?p> 緊接著劍一放下了第二道菜,紅艷的剁椒,焦黃的豆腐,經(jīng)飽滿芡汁相合,鮮辣誘人。
余逐流默默的咽了口唾沫,雖然他先前灌了一大壺水,可是他現(xiàn)在覺得自己能將這兩盤菜一口吞下。
其實這燕回,也不是一無是處嘛,至少,這菜燒的就挺香的。
可劍一接下來的話,卻是讓他有種大錯特錯的覺悟!
“這道剁尖椒釀豆腐也是夫人送給趙師傅的?!?p> 余逐流看著劍一將面前的尖椒豆腐釀,再一次從面前生生推走。
不著急,不著急,兩個前菜都這樣豐盛,后面肯定有大菜在等著自己。
可接下來的香椿蛋餅,茶樹鮮菇湯依舊沒有他的份,眼瞅著酒壺都被劍一推走,余逐流終于怒了。
“劍一!爺?shù)牟四?!?p> 劍一剛想回話,就見余墨托著一個托盤從遠處走來,“三弟的午膳在我這里?!?p> 世上只有大哥好,有大哥的自己是塊寶,余逐流巴巴的看向自己的大哥……手上的托盤,卻見那托盤上整整齊齊的碼了三塊…肉?
“本來國公府正值孝期不沾葷腥,可是母親說法律不外乎人情,你近日習武很是辛苦,又值長身子的時候,特許你破例食肉?!?p> 余逐流看著自己面前,巴掌大的白生生的雞胸肉,雖然他無肉不歡,可是他現(xiàn)在只想嘗嘗趙師傅盤里的素菜。
他也是很想為余遠道守孝的好不好!
趙平生拿起酒壺淺淺的斟了一杯,這是剛烈的燒刀子,京中權(quán)貴鮮少有人飲用,可這酒,卻得他們這些從戰(zhàn)場上下來的兵將喜歡。
西北苦寒,多少寒夜他們都是圍著毛氈,喝著這燒刀子硬生生挺過來的。
就著這酒的后勁,趙平生夾起一顆老醋花生,酸香甜辣中裹著花生的酥脆,對于這道下酒菜,他是一百個滿意。
“國公夫人有心了。”
對于燕回這種于小事上的尊敬,趙平生心領。
看著趙平生感激的模樣,余逐流更覺燕回“有毒”,再這樣下去,自己離吃土的日子就真的不遠了。
余逐流看著面前的雞胸肉,雖然看著其貌不揚,但總歸聊勝于無,等他吃完這些肉,再想辦法去趙平生那里弄些菜嘗嘗。
可是他顯然低估了燕回記仇的程度,嘴里吃的是肉沒錯,可為什么連鹽都沒放?
“大哥,我就只有肉嗎?”
余逐流看向?qū)γ婢椭洗谆ㄉ戮频内w平生,那意思不言而喻。
“原本還有雞蛋的,可我記得三弟自幼就不喜歡吃煮熟的雞蛋,所以就替你給母親回絕了。”
余逐流捏緊了手上的筷子,這種大哥和燕回同流合污的感覺一定是他的錯覺!
“大少爺,這是夫人給您準備的午膳。”劍一說著將一份飯菜放到余墨面前。
混了梗米的軟香稻米粒粒晶瑩,一小盅清甜的蜜雪梨子幽香陣陣,兩三個剝了殼去了皮的白嫩鮮核桃,可是除此之外,再無他物。
余逐流原本以為自己的飯菜就夠“精簡”了,他卻是沒想到,燕回竟然對自家大哥也如此苛待!
“這女人委實蛇蝎心腸,我去找她評理去!”
余逐流拍桌欲走,卻是被橫地里伸出的衣袖阻攔了去路。
“大哥,你難道還要為那女人說話?”
“坐下?!?p> “大哥!”
“你現(xiàn)在連我的話也不聽了?”
余逐流氣結(jié),卻只能再次坐回原處。
“我就不明白了,你們?yōu)槭裁匆粋€個的都向著那燕回!你們可千萬別讓她那張臉給騙了!”
余墨掩唇輕咳,待氣息平順了下來,這才看向余逐流,“你去找母親興師問罪,我道要問你,她做錯了什么?”
“她……”余逐流想要將今日他受的這些苦一股腦的傾倒而出,好好訴訟一下燕回的惡行,可是臨到唇邊,他卻不知該怎么說了。
明明樁樁件件全是不對,可愣是讓人挑不出錯處。
“逐流覺得現(xiàn)在的國公府如何?”余墨沒等余逐流開口,就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父親身死,我勉強降等襲爵,可是只要母親一死,國公府就會淪為候府,甚至流落成為最末等的爵府,三代之后,余家將于京都除名?!?p> 余逐流結(jié)舌,他從未想過國公府的安危,左右他也活不了那么久,眼下他是國公府的三公子,能過得一時是一時。
他甚至不能相信國公府已經(jīng)瀕危至此。
“可大哥是圣上親封的承義候啊,即使沒有那女人,大哥也是堂堂侯爺……”
“那你又知道這“承義”的封號是怎么來的嗎!”
“當然是因為父親?!庇嘀鹆麟m是嘴上如此回到,可他眼前閃過的卻是燕回扶棺而訴的場面。
“你也想到了吧,”余墨苦笑一聲,如同被風雪壓彎脊梁的松枝,“圣上早已經(jīng)忘了余家,若沒有母親,就沒有我這國公府的承義候?!?p> “那她這樣也是為了她自己啊!”余逐流尢自嘴硬。
“她是為了她自己,可她也為的我們,因為我們現(xiàn)在是一家人,自然榮辱與共?!?p> 一家人?
他們確實是一家人,她是余遠道名義上的妻子,也是他們的嫡母,盡管她從未見過余遠道。
雖然她得到的是一品夫人的誥命之身,可是她也將為此付出的更多。
余墨看向余逐流,“你現(xiàn)在,可還要去找她?”
余逐流坐在桌邊,罕見的沉默下來,他將面前的雞胸肉胡亂的塞進嘴里,然后摸過丟在一旁的鐵鏈,跑到太陽下面跳繩去了。
他心中有巨獸在悲憤的怒吼,可是他卻無法宣泄出來,因為他無法相信,眼前自己擁有的一切是一個女人換來的。
一個被他稱為“惡毒”的女人。
趙平生放下酒杯一聲謂嘆,“大少爺將這些告訴三少爺是不是早了些,畢竟他才十五歲?!?p> “十五?”余墨看向在烈日下不停跳躍著的余逐流。
“她甚至要比三弟還小上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