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將養(yǎng)著,云安感覺自己的腿傷已經(jīng)大好,又見著今日入住的院里少見的有個秋千架子,這會還無睡意,便兀自下床,出了房門。
好久沒有練功了,身子都覺得重了不少。云安將身子的重心稍稍移到?jīng)]受傷的那條腿上,然后小心的走下臺階,走向夜色下依稀可以看清的秋千架旁。
“咳咳,嗯?!狈鲎×饲锴У穆槔K,云安松了一口氣,卻因為松氣的時候拿捏不準,竟嗆了一下。
“是著涼了?”邢少連在院外的時候,聽到云安的咳嗽聲不由心頭一緊,趕忙幾步跨過院門,直奔進來,“天這么冷你跑出來做什么?”
云安沒有看向邢少連,既然已經(jīng)決定不要再期待,也為了不讓邢少連看到自己眼中的情緒,索性就不看了。
“沒有著涼,出來透透氣。”這會云安已經(jīng)坐在了冰冷的秋千上,雙手扶住兩邊的麻繩,用沒受傷的腳尖一點地,人便隨著秋千的擺動搖了起來。
“那是吃了什么上火的東西?”邢少連走近,問道。
“剛剛嗆著罷了?!痹瓢驳氐馈?p> 邢少連還是有些擔(dān)心,畢竟云安的性子就是有點什么都藏著掖著,不讓他知道,不讓他擔(dān)心。
“嗯,依你,若明日我發(fā)現(xiàn)你還咳,那便依我,定是要請男醫(yī)過來?!?p> 秋千就要停下,云安垂下頭,看著雪地,腳尖一點,又搖動了起來:“嗯。”
“今日還是太冷,你回屋罷。”邢少連說道。
云安還是垂著腦袋:“你先回罷,我也不是小嬌娘,沒那么弱?!?p> 夜風(fēng)起,由緩而急。
夜色里,屋內(nèi)暖光的燭光從大開的房門里傾瀉出來,映在雪地里。
邢少連沉默良久,最終只“嗯”了一聲,便走進了那片暖暖的地方。
感受著邢少連的氣息逐漸被風(fēng)吹散,云安才敢從喉嚨里放出一聲嗚咽。
也僅僅是細細的一聲,便再沒了聲響。
秋千架隱在院落的一隅,這里沒有燭光蔓延,在這片夜色的掩護下,云安才敢抬頭看向那座因為里邊有著邢少連,而顯得意義非凡的老房子。
腳尖輕點,秋千又動了起來。
云安將腦袋靠在右手抓住的麻繩上,專注的看著沒有關(guān)上的門里,那片空空的地面。
這樣便好。
這兩日便到京城了,到了京城后,一切都結(jié)束了。
或許是那片暖暖的燭光太溫柔,或許是刮到身上的北風(fēng)太冷冽,云安落淚了。
他本不是個愛哭的人。
本不是。
半瞌上眼,云安從懷里將帕子拿出來,捂住了眼。
必然的結(jié)果,只能接受。
屋內(nèi)的邢少連此時站在屋里,看著相對而放的兩張床塌出神。
這幾日,云安對他的態(tài)度很普通。
沒有熱切的視線,沒有熟悉的笑臉,沒有多余的話語。
是他這一年來期待回歸的狀態(tài),正常的相處狀態(tài)。
可是,他并沒有覺得一絲一毫的輕松。
邢少連走近云安躺的那張床榻,扶住一旁的床柱,就這么看著。
“為何,這里還是會如此沉重?”邢少連伸手撫上心臟的位置,滿目隱忍。
時間一下又一下的過去,邢少連回過神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站到了云安的面前,半跪坐著抓住他的手。
手里的觸感是真實的,他的呼吸之間也環(huán)繞著云安的氣息,這張熟悉的臉正驚愕的看著自己,邢少連不再猶豫,深深看進云安的眼里。
此時此刻,他再也不想沉默了,將心底壓抑許久的雜亂情緒化成一聲低沉的咆哮,沖著眼前這個陪伴了他很久很久的男子幾近失態(tài)的問道:“你到底要我怎樣呢?你到底要如何?如何!”
云安的雙臂很疼,他不知道邢少連這是怎么了,突然走到他面前,然后質(zhì)問。
盡管面上還是沈念秋的臉,但是云安卻能在心中描繪出邢少連此刻真正的模樣。
經(jīng)歷了初時的驚愕后,云安平靜了下來。
轉(zhuǎn)而輕揚唇角,彎曲手肘拂上邢少連的臉,無情無欲:“少連,對不起?!?p> 冰冷的觸感,凍得邢少連清醒了幾分,但話已挑明,他也不能再回頭:“不……”
邢少連松開了禁錮住云安臂膀的雙手,輕輕垂下。
云安輕嘆一聲,雙手繞過邢少連的脖頸,將他圈進了自己的懷里:“你想如何做,便如何做,不用顧慮你我兄弟情義?!倍疾恢匾?,他不想這樣了。
云安看著邢少連的眉眼,夜色下灼灼生輝,云安再次輕輕嘆息:“快進屋罷,你這一激動,又擱這外頭吹風(fēng),怕是不好?!?p> 看著云安眼中一片平靜,再也沒有了那份藏不住的對他的炙熱,邢少連的心像是突然缺了一塊。
“一起回屋罷?!毙仙龠B雙膝跪地,將云安攬入懷里,緊緊的,將這個于他而言無比重要的兄弟抱住。
將臉埋在云安的胸膛之上,放縱的聽著棉袍之下,那只屬于云安的心跳聲。
他們,也只能這樣了。
只能這樣了!
這個擁抱很意外,很有力,云安始料未及。
他的心又輕輕的泛起了疼。
只恨此生男兒身,不能與君共白頭。
“好。”自己這大概是最后一次離懷里這個人如此靠近了,云安鄭重的伸出了手,最后釋放著自己的心意,輕輕的回擁住邢少連。
清冷的小院里,彌漫著難言的離愁。
濃濃的夜色里,院外的黑影處,斂下氣息的玄玉和玄九思相視一眼后,悄悄離去。
玄玉住的院子離云安和邢少連的院子不遠,這才一會兒,玄玉和玄九思便進了院門。
屋內(nèi)亮著盞油燈,門窗關(guān)得嚴嚴實實的,看著便暖。
玄九思幾下躍上院里的石磨上坐著,眼神往屋頂上飄:“老大這是完了?!?p> 玄玉對云安的熟悉程度雖然沒有玄九思高,但是剛剛那一幕,那些話,也令玄玉對云安這個人的性格有了長足的理解:“嗯。”
玄九思繞是不喜愁緒環(huán)繞,這會兒也不由輕嘆出聲:“或許落花有情流水亦有情,只是這流水,并不能為落花駐足?!?p> “他會出事嗎?!毙癯脸羻柕馈?p> 玄九思看著玄玉的臉色,確認此話語氣里的認真。
看了一會兒,又自己看了一會天,玄九思才緩緩開口:“難說?!?p> 玄九思經(jīng)玄玉這么一問,自己琢磨琢磨著發(fā)現(xiàn)這個也不是不可能。
云安的性子,有幾分烈性。
況且他和邢少連二人是自小情義,這么一折騰,什么念想都沒了,還真說不準會不會出事。
玄玉看著玄九思難得在他面前嚴肅冷面的神色,出聲問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玄九思盯著夜色里一顆微弱的星辰思揣著說道:“這他人的姻緣,我等閑人插手總歸是不好。”
玄玉捋了捋自己的思路,倒是覺得有這件事若他們插手的話還有幾分希望,側(cè)過頭來準備和玄九思商量。
只是這口還未張開,玄九思便緊接著說話了。
“可是,那是咱們老大,我們是師兄弟,那便管得了!”
滿臉的視死如歸。
玄玉就猜到玄九思定會插手。
但是插手歸插手,這里邊牽扯的可不僅僅只有他們二人,從哪里入手是個難題:“可是看少連本人的意思,盡管他們之間有情分,可他并不想和大師兄在姻緣上有牽連,更何況,邢家不好對付?!?p> 玄玉這么一說,玄九思的眉頭更是緊皺。
確實。
不過……玄九思側(cè)頭看向玄玉,突然眉心舒展,挑眉輕笑:“咱們的小師弟,這倒像是有了主意?”
“進來,詳談?!毙褶D(zhuǎn)身入屋
嘿,還賣關(guān)子。
玄九思躍下磨臺,隨著玄玉進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