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念原本就知道顧夏涼是過來送圖紙的,所以就等著顧夏涼將圖紙交出來,誰知顧夏涼竟然就這么坐著不理他了。
他一時納悶,心里有些不快,居然在他面前端架子,只是臉上的笑意一絲未減,端得極為親切自然,等閑的人見了都會感覺如沐春風。
“顧姑娘,可是瞧見了什么有趣的?”
顧夏涼像是如夢初醒,才將目光重新落到喬念身上,微微蹙眉后才道,“我只是瞧瞧外面的店鋪,以前竟然不曾注意?!?p> 喬念一時不明所以,臉上還是一副招牌式的笑容,也將目光落到外面去了。
斜對角的錦繡坊門口人潮擁擠,看起來生意極好,一共兩層,處處檐牙高啄,雕梁畫棟,門口簇新的紅燈籠明艷得嚇人。
這時顧夏涼才將目光落到喬念臉上,終于看見他眼里一絲不悅,一閃而過,要不是顧夏涼特意盯著,也實在不能注意到。
“錦繡坊新開張,生意不錯?!?p> 顧夏涼也給面子地應和一聲,不去看喬念的臉,那副笑得春風過境的臉,真是叫她覺得難受是。
見顧夏涼絕口不提圖紙,喬念一咬牙,重新吩咐伙計給顧夏涼泡茶,剛見顧夏涼端起杯子,又轉身對小伙計罵道:“瞎了眼的東西,就給顧姑娘喝這樣的茶,去把上次特意買的六安瓜片泡了給顧姑娘端來,手腳麻利些!”
碧桃不明所以,也跟著喬念瞪了小伙計一眼,那個小伙計一抬頭就看見碧桃一副氣鼓鼓的樣子,臉頰圓圓,眼睛瞪著,十分可愛,差點就對著碧桃笑了出來。
顧夏涼仍舊是波瀾不驚的模樣,將手里的茉莉花茶抿一口,才緩緩道:“喬老板,我今天的來意你是知道的,老實說,我也算是個生意人,合作也是為了掙錢的。”
之前與繡雅居合作,除了繡雅居的繡娘手藝出眾,更多的是程璟淵的面子,畢竟上陽城這樣繁華,想要找出比繡雅居更為出眾的店鋪也不是不能,譬如斜對面的錦繡坊,雖然是新開張的店鋪,可是風格別致獨特,吸引來的客人絕對不少。
喬念貪財,最是會壓榨手底下的人,這一點顧夏涼還是打聽到了。
再說,這人這樣狡猾,顧夏涼還是要防備的,說是程璟淵的人,很是可靠,可她還是要為自己的利益打好算盤的,總不能處處被人支配欺凌吧。
談成合作以后,如意坊的老板杜集將如意坊里賣得好的款式記錄并分成協(xié)議都好好地送了過來,更是畫押簽字了,就等顧夏涼蓋章,算是公事公辦,將邊邊角角都處理得到位,也算是對顧夏涼極為尊重。
至于繡雅居,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只在中間遣人來向顧夏涼問了一次圖紙進度,還是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
若真是就這么稀里糊涂地把圖交給喬念,不知道以后會怎么壓榨她,想必夠吃虧的。
喬念一聽,就知道顧夏涼還有后文,只是心里有些不好的預感,“姑娘請說?!钡拖骂^是恭敬的樣子,眼珠卻開始亂轉。
“喬老板說是與我合作,可是為什么遲遲不見文書,莫非偌大一個繡雅居,做的是經(jīng)不起官家推敲的生意?”顧夏涼冷笑道,重重將手里的茶杯放下來,緊緊地盯著喬念。
喬念心中原本就有鬼,一時被顧夏涼說破,縱然有防備也有些慌。
“姑娘真是嚴重了,文書就在店里,只是之前并未制訂好,所以未曾送過去罷了,”喬念陪著笑,心知這番話是自己占理,便高聲喊道,“快些將文書拿來,”轉過臉,“原本就打算在店里簽,只是一時忘記了,倒叫姑娘誤會了。”
“是么?”顧夏涼不置可否,面上淡淡的,沒有喬念預測的尷尬。
文書卻實是被送出來了,只是紙張發(fā)黃,上面墨跡已陳,可是又間或有幾處新墨,顧夏涼心知肚明,這是將別人的文書拿出來撐面子,也裝作不知道,接過來細細地看。
“只給半成提成?”白玉般尖尖的手指隨意提著文書,抬起半張臉來,眼角挑著睨他,像是笑話他。
但是喬念在商場上打滾了這么多年,自然把臉皮磨得賊厚,全然不知話里的意思似的說道:“繡雅居的規(guī)矩向來就是如此,姑娘想來是年少不懂事,這些討教一下我就是了。”
瞇起一雙狹長的眸子,明明是書生般白凈的面皮,偏偏一股市儈氣。
得了,這話算是來貶低顧夏涼來了,夾槍帶棒的。
“我若是沒有記錯,《齊律·易市法》里記載的,可與齊老板的規(guī)矩不同?!毙』镉嬎瓦^來的六安還在手邊擱著,顧夏涼便端起來抿一口,確實比原先的茉莉花茶要清香不少。
喬念的臉色這才開始有變化,臉上招牌式的笑慢慢冷了,只是還是一副極為好親近的好臉色。
因為繡雅居名氣大,所以從來不缺有人來合作,所以繡雅居向來就把姿態(tài)擺得極高,那些想要合作的人也無法反抗。
再者,喬老板確實是個精明人,三言兩語就能讓人糊里糊涂地被套進去。
只是這回的顧夏涼,他再怎么花言巧語,也是決計不能將她套進去的。
因為程璟淵已經(jīng)和顧夏涼達成共識,所以這位一定是要和繡雅居合作的,所以這個方面他也是威脅不了顧夏涼的。
所以,向來精明得像個狐貍似的喬老板,終于在顧夏涼頭上栽了一回。
喬念笑笑,“就按齊律來就是了,我是個生意人,實在不懂官場上的那些東西,還好姑娘提點?!睅拙湓?,算是同意了。
“勞煩重新寫一份?!鳖櫹臎鰧⑹掷锇l(fā)黃的紙張遞過去,玉白的一雙手,襯得紙張越發(fā)不堪,偏偏喬念看著顧夏涼連笑起來都帶冷意的眸子,總覺得里面滿是諷刺,只能強忍著接過來。
顧夏涼仍舊是帶著假笑,度度到賬房先生跟前,看老先生奮筆疾書。
老先生有些受不了顧夏涼這樣盯著他的筆,只能趕緊寫,心里卻是忍不住嘀咕,哪里像是個姑娘家,樣樣都這么精明不肯放過別人,也忒失風度了,又忍不住嘀咕,要是個男子,說不定比掌柜的還要精明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