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法三章

　　總共只有三個選項，要是能選四就好了。

　　韓信又翻了個身，懷揣的路引動了一下，這個路引提醒了他——確實還可以有第四個選項！

　　從理論上，他是大秦帝國的一員。而且，作為來自千年后的歷史學(xué)家，他對秦朝的認(rèn)同度是比較高的。秦王朝并非生來就是一個暴虐的國度，只不過法律確實較為嚴(yán)苛，秦始皇確實太過霸道，但時日無多，而太子扶蘇是公認(rèn)的皇帝好苗子！

　　從扶蘇的表現(xiàn)看，只要給他機會，他未必就收拾不了秦始皇留下的混亂攤子！

　　選擇秦王朝，阿房宮就不會被項羽燒毀，無數(shù)的珍貴典籍就不會散佚，中國歷史上最方剛大氣的朝代就會散發(fā)她理智而冷酷的光芒！

　　確實是一個讓人心動的選擇，尤其是作為一個歷史學(xué)家，當(dāng)有機會選擇歷史前進道路的時候，秦，是留是滅？

　　不過這個抉擇沒有那么容易做出來。選擇秦朝，很好很心動，勝算呢？

　　勝算！

　　韓信無力地閉上了眼睛。

　　勝算幾乎為零。

　　要保住秦朝，等十年后陳勝吳廣起義再來跟風(fēng)起云涌的六國諸侯為敵，那是弱智或者是穿越文里面的狗血劇情的做法。最省事最有效的法子是，秦始皇死的時候確保趙高和李斯兩個壞銀不使壞——但這會不管是趙高還是李斯，都能跟踩死螞蟻一樣弄死他，不會有人相信他的！或者……

　　還可以想到更有效的方案——扶蘇與蒙恬率邊軍入關(guān)，直接登基！

　　什么假傳圣旨什么賜劍自盡，統(tǒng)統(tǒng)都可以一邊去！

　　在秦朝歷史上，這樣的先例又不是沒有過。因此關(guān)鍵不在于勸趙高和李斯良心發(fā)現(xiàn)回頭是岸關(guān)鍵時刻不使壞，關(guān)鍵在于說服扶蘇不要自殺蒙恬不要傻傻地回帝都等死！

　　韓信的眼中慢慢放出光芒來，勝算幾乎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不斷遞增。但他馬上想到，其實蒙恬勸過扶蘇不要自殺的，他在扶蘇心里，又如何能及得上蒙恬的分量呢？！也不是沒有辦法，他下午為什么要問張良戰(zhàn)車的事情，因為他潛意識里就已經(jīng)在考慮這個計劃了，他需要點什么東西增加自己在扶蘇心目中的分量。

　　戰(zhàn)車當(dāng)然是個絕妙的道具，不是張良提醒，他幾乎都忘了扶蘇和蒙恬是在抗擊匈奴！

　　不過另一個聲音適時地從腦海深處跳了出來：“其一，待會你出了這個門，從此不得再提及你我之間的關(guān)系；其二，我知道你能耐不小，但如今你過往記憶大半丟失，我不會把《拜將榜》給你；除非劉邦項羽失和，或者驪山陵被破壞，你不能動用自己的智謀；其三，如果你做了皇帝，要繼續(xù)建都咸陽，如果你封了諸侯，只許選都臨淄或者都下邳?！?p>　　是尉繚的約法三章。

　　接受尉繚傳承，就要遵守這三條約定。

　　第一條他一直銘記在心，所以他壓根沒想過直接跟扶蘇說“我是尉繚的徒弟”這樣引起重視，但現(xiàn)在仔細(xì)一想，第一條并不那么重要，要命的是第二條。

　　第二條這尼瑪管得也忒寬了。

　　不能動用智謀？智謀是什么定義？要是給蒙恬或扶蘇獻計“退匈奴三策”、“清君側(cè)五計”算不算動用智謀？還是說去買個菜做個小買賣，跟人講一下價格就算是動用智謀？

　　坑爹的尉繚子。

　　韓信只得心煩意亂地又翻了個身。

　　離開鬼谷，睜眼看到的就是尉繚，尉繚不動聲色之間，就給他上了一道緊箍咒。這個神秘的老人知道張良，能直接說出劉邦和項羽兩個人的名字，跟他一起出現(xiàn)的魏轍隱隱知道韓信的最終結(jié)局，甚至帶著蕭何和陳平另兩個重量級名字！

　　這個未卜先知的開局，是因為他們都來自神秘的鬼谷，還是跟張良的天書一樣來自宿命般的“天”？想到天書，韓信還發(fā)現(xiàn)自己在這條暗流涌動的河道里還漏了跟張良有交集的幾個人，薛天、神秘的師父、滄?？停∩衩貛煾溉绻雄萆侠先?，那他和滄?？秃么踹€在史記中有驚鴻一瞥，而幫助逃離下邳的薛天連野史都沒有任何記載。

　　原本從記載看來多么簡單的一段歷史，為何多了那么多枝節(jié)？

　　是司馬遷太弱，還是這些人都隱藏得太好？

　　八卦……拜將榜……天書……

　　如果他們已經(jīng)預(yù)知了未來，那他的存在，只是為了見證韓信那流星般的一生么？

　　韓信看著從窗口漏進來的皎潔月光，久久不能入睡。他的思緒重新飄回了兩千多年后，從他記事起，那些原本司空見慣的事物，門口飛馳而過的汽車，頭頂上即將降落在郊區(qū)機場的波音飛機，還有客廳的XBOX和書房的筆記本電腦……一切都感覺還那么近，卻又那么遠(yuǎn)，似乎已經(jīng)成了又一個不真實的夢。在夢中他中規(guī)中矩地上學(xué)，一路考入首都的最高學(xué)府，那里他碰到了嚴(yán)厲的導(dǎo)師，也邂逅了最美好的青蔥初戀和愛情，也品嘗了最痛苦的失戀和背叛，然后宿命般地來到那座本不應(yīng)該由他參與發(fā)掘的墳?zāi)埂?p>　　驪山，秦始皇陵。

　　尉繚不是這個故事的開局，一開始就不是，驪山才是。

　　在尉繚的約法三章中，最重要的第二條有兩個例外條件：除非劉邦項羽失和，或者驪山陵被破壞。在韓信所知的歷史上，項羽破壞了驪山陵，然后劉邦和項羽正式?jīng)Q裂開戰(zhàn)！似乎是巧合的是，歷史上的韓信開始嶄露頭角！

　　而在項羽開挖驪山陵之前，他再傻也不至于在鴻門宴上放過項羽，還給他分封漢中吧？

　　太巧了，全部被尉繚說中，韓信不知道自己該相信科學(xué)，還是應(yīng)該相信神秘的預(yù)言。

　　韓信又翻了個身，將手臂墊在了頭下。黑夜就像他此刻面臨的環(huán)境，充滿了太多的未知，而他根本不知道可以問誰，或者可以找到誰來問。窗戶漏進來的光像是這無限黑暗中的一絲曙光，撥開了重重謎團，直接照射進韓信的心里。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其實從一開始，他潛意識里的思考就沒有停止過，一直到今天，他已經(jīng)得到了第一個可能的答案：

　　百分之百正確的預(yù)言，可能是安排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