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否存在過
我記憶中的你
便是百花爭春的傲枝,絕世獨立
我記憶中的你
猶如滋潤大地的夏雨,沁人心脾
我記憶中的你
恰似秋來南歸的大雁,堅定不移
我記憶中的你
正如凌寒獨開的臘梅,永不言棄
我思念你
如同清風吹拂大地,永不停息
我思念你
只剩明月落照清泉,夢繞魂牽
我思念你
奈何秋水橫隔伊人,思而不見
我思念你
只是紅豆冬種未生,思念無期
當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眼前的漆黑已經(jīng)完全變成了潔白,朦朧中我聞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芬芳,我看到周圍跳動的潔白。
人們常?;孟胩焯玫臉幼樱腥苏f天堂便是我眼前這般的潔白,有人說,天堂是人與人的和諧,總之他們用了所有美麗的詞,所有美麗的事物來裝飾屬于他們的天堂,可是,誰也沒有真正見過天堂,至少,見過天堂的人永遠不會再這世上。
我的意識漸漸清晰,可是我的心,卻在漸漸空虛。
我曾經(jīng)幻想,我能走進一個人的心里,留下一段美好的記憶,然后永不出來,從此一生一世。
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走進了某一個人的心里,但是我知道,有一個人悄悄的走進了我的心里,讓我心甘情愿的用著一輩子去尋找他。
白色漸漸褪去,墻面出現(xiàn)了粉紅,或者說,我不在天堂,我在一個房間里,一個粉色的房間里。
我躺在床上,床邊有許多的玫瑰和梔子,之前我聞到的芬芳,便是從這些花朵這散發(fā)出來的。
我想從這床上起身,周圍的護士卻只是幫我把床支起,讓我坐起來,她們就是我看見的那潔白的人影。
“你好,蘇薇,我是你的治療醫(yī)師,我姓梅?!币粋€動聽的聲音在我耳旁響起,我定神看去,只見我的床對面坐著一個面帶微笑的自稱醫(yī)生的女人。
她的聲音很好聽,也很溫柔,讓我情不自禁的想要告訴她所有的事。
她告訴我,我在夢中呢喃著李云飛的名字,她告訴我,我在夢中呼喚著河玉村。
她問了我關(guān)于河玉村的事,也問了我關(guān)于李云飛的事。
我回答了她,其實也沒什么好隱瞞的,河玉村是我的老家,我在那兒出生,只是我沒想到,我記憶里居然還有這個地方,我以為我已經(jīng)將關(guān)于蘇布棋所有的記憶都遺忘了,卻沒想到,我還能記起他的家鄉(xiāng)。
至于李云飛,我想也沒有什么好隱藏的,因為,我已經(jīng)決定,不論他在哪里,無論他為什么會離開,我都會找打他,都要找到他。
然后我的記憶越來越明顯,我忽然記起,我最后的看到的情形,我看到了路晚秋的照片,我看到了床上躺著的路晚秋的遺體,我看到了門口站著的李云飛。
然后我掙扎著想要爬起來,我大聲的質(zhì)問他們,李云飛在哪兒,路晚秋怎么樣了,我現(xiàn)在在哪兒,今天是幾號?
然而他們都沒有回答我,我看著那個梅醫(yī)生對著我微笑,讓我淡定,然后我感覺到我的眼皮漸漸的沉重,恍惚中我感覺到她們在我耳旁低語,恍惚中,我感覺到有什么東西從我手旁被拿走,然后我的意識不在。
當我再次醒來的時候,窗外已經(jīng)是燈火通明,房間里面只有微弱的燈光在閃爍,然后我摸索著將我手中的針管在黑暗中抽了出來。
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是我知道,這里不會是簡單的醫(yī)院,至少,這里不會是警察帶我來的醫(yī)院。
我在這病房里面摸索,然后我摸到了我正在充電的手機,上面顯示的時間竟然是2015年6月30日,星期二,晚上9點34分。
暗淡的燈光下,我借助手機上傳來微弱的光芒在這房間找到了我的衣服。
我的確是在醫(yī)院里面,只是這些病房都有些奇怪,借助手機的光芒,我在這走廊上行走,空蕩的樓層只有我一個人,直到我走到了下一層。
當我伸手想要推開一個病房和里面的人交流的時候,我終于知道這里是什么醫(yī)院了,因為這里的每一間病房都被鎖著,從外面用鑰匙鎖著,里面的病人幾乎都是被病服的袖子反向套著的,儼然我在一所精神康復中心。
我有些驚恐,理性讓我靠近著走廊上最明亮的地方,然后我看見了之前在我床前的梅醫(yī)生,和一個陌生人,和吳君遲。
我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然后我跌跌撞撞的沖出了這所醫(yī)院,因為我聽不下去了,那是我所不能接受的解釋,我想要忘記我聽見的一切,我想要忘記我所在的時間,我想要忘記我腦海中的一切。
可是,我忘不了,我在這大街上流浪,然后我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所有的東西都還在。
出租車將我送到這院落,我在這樹樁下停留,看著這被陸晚秋圍起來的圍欄,那里面的幼苗發(fā)出燦爛的光芒,然后我輕輕撫摸這翠綠,轉(zhuǎn)身看向那斑駁的鐵門。
這世間最可怕的不是失去,而是知道原本屬于自己的一切都是虛無。
我看著這轉(zhuǎn)角的燈光,它們從那轉(zhuǎn)角的縫隙中透露出來,只剩下一絲微弱的光芒落在我的腳下。
我知道光理想的傳播距離是無限遠,可是燈卻不知道,幾遍是它們整夜亮著也不能照亮所有的黑夜,也不能照亮我心底的黑暗。
我的鑰匙在這鎖孔中發(fā)出刺耳的聲響,然后這鐵門怒吼,做出了最后的抵抗,只是終究,它所有的抵抗都被我推開。
我走進這房間,在漆黑中站立。
“路晚秋,我回來了,路晚秋,我,蘇薇回來了!你這該死的老女人,我蘇薇,回來了!”我對著這房間咆哮,我站在這門口等待。
我站在這唯一的光亮中等待,等待飛來的掃帚,等待從房間里面?zhèn)鱽淼闹櫫R,只是,等著我的,卻是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陸晚秋,你這老女人又出去找生意了嗎?你出來啊,你死在里面了嗎?”我靠著墻壁一步步向里走,不到五米的距離,卻成了我走的最久的距離。
大腦里面?zhèn)鱽韽娏业难灨?,可是我沒有開燈,我在這墻角處滑落下來,我知道,我沉睡了七天,我能聞到這房間中傳來發(fā)霉的味道,我能想象桌上還殘留著那天我走的時候留下的早點。
我終于知道路晚秋不會回來了,我終于知道那天我看見的便是陸晚秋的遺體,我知道那天警察給我看的照片就是路晚秋的車禍照片。
我在黑暗中摸索著找到了客廳中破舊的沙發(fā),連續(xù)七天輸液維持的生命,此刻顯得如此的脆弱,頃刻間要離我而去,只是我卻毫不在意。
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我的家門口,然后他走進我,靠近我,在黑夜中將我摟在懷里。
我呼喚他李云飛,他只是什么話都沒說,他喂我吃下半盒熱牛奶,吃下小半個面包,直到我吃完,他才開口。
他說:“蘇薇,不要難過?!?p> “原來是你?!蔽彝崎_他被我打濕的肩膀,靠在另一邊,“吳君遲,什么都不要說了,我不想聽。”
“你已經(jīng)知道了,在醫(yī)院病房里,你都聽到了吧?!眳蔷t把手機按亮,微弱的燈光下,我清清楚楚的看著他的臉,還是那般的英俊,依舊是如沐春風。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沒聽見,我什么都沒有聽見。”我捂住耳朵,可是我捂住耳朵的手,卻被吳君遲輕輕拿開。
“蘇薇,我知道你父母走了你很難過,可是人始終得生活下去不是嗎?”
“你別說了,你別說了,我求求你,你別說了。”我當然知道吳君遲要說什么,只是我不想聽,因為我在醫(yī)院里已經(jīng)聽過一次了。
我站在那門后,我聽到了所有的談話,我聽到醫(yī)生說給我打了鎮(zhèn)定劑,我聽到醫(yī)生說我還要一個小時才能醒,我聽到了醫(yī)生叫那個陌生人猶總。
梅醫(yī)生拿著我的病例口口聲聲喊著猶總:“猶總,這是你送來的那個女孩的簡歷,我們根據(jù)她這幾天腦部活動的跡象,和她醒來對話的判斷,我們判斷沒有錯的話,這個女孩的精神的確是出了一點點問題。
但是猶總你放心,從現(xiàn)在的角度來看,這姑娘得的幻想癥,是有利的,只是后面發(fā)生的事情,讓她有些失控,但是您要相信我院的能力,定然能引導著姑娘走向好的方向?!?p> “什么是幻想癥?!眳蔷t問道。
“幻想癥指的是對一件事情產(chǎn)生沒有理由和根據(jù)的或過多的想法,或是憧憬不存在的事物,導致自己精神恍惚的病癥?!?p> “有什么影響?”這次是那個所謂的猶總開口。
“在復雜的生活中,有時候人處在郁悶和壓抑中,想逃脫,卻又免不了被現(xiàn)實的種種殘酷所壓倒,只能默默地忍受生活中帶來的痛苦。這樣的人往往太過羞于表露自己的內(nèi)心,怕被別人所恥笑,更怕自己受到傷害。所以,對自己喜歡的事和人也只能深埋在內(nèi)心。沒有有效的解脫途徑,他們只能在自己的內(nèi)心深處,不自覺地幻想。明知道這是錯的,可又控制不了自己。
從心理學說,這是一種關(guān)于潛意識和自我暗示的一種表現(xiàn)形式。
也就是說,你對一件事情有強烈的欲望,但是又不能馬上或不能在現(xiàn)實中實現(xiàn)和發(fā)生。
那么在右半腦就會產(chǎn)生一種脫離現(xiàn)實的幻覺。只有病人自己能看到和聽到。
一般良性的,對壓力有一定的緩解作用。
至于惡性的,就會脫離現(xiàn)實。比如精神病患者,大部分都是存在于幻想之中,沒有現(xiàn)實?!?p> “那蘇薇呢?”
“她算是良性的,她幻想了一個名叫李云飛的男孩,在她困難的時候幫助她,在她需要的時候陪伴她,給她希望,給她活下去的勇氣,這算是良性的,只是后來她有了希望,有了自己活下的目標,這種幻想體自然而然的就會從她的精神上消失,她也會回到正常狀態(tài),這也就是猶總這幾天來完全找不到那個名叫李云飛的孩子的原因。”
“因為這個孩子根本就不存在嗎?”
“是這樣,只不過……”
“只不過什么?”
“只不過在她剛要回到正常的時候,她卻相繼死亡了父母,這樣的打擊對于一個正常人來說都是無法承受的痛,更何況是對于一個患有幻想癥的人。我看她……”
我呆呆的看著吳君遲,我想要將這段記憶刪除,可是他們的對話卻一直在我心頭浮現(xiàn),在我耳旁縈繞,揮之不去,猶如魔鬼。
“蘇薇,你始終要面對現(xiàn)實的?!眳蔷t抓著我的手,用他手心的溫度灼熱著我的內(nèi)心。
“不可能,他陪我做了那么的事,我們擁有那么多的記憶,他怎么可能是假的,他怎么可能是我想象出來的!不可能,你們在騙我,在騙我對不對?對不對?吳君遲,你告訴我,你在騙我,在騙我!”
“蘇薇……”
“你看,你看?!蔽夷贸瞿莻€一直躺在我口袋里面的熊貓,我遞給吳君遲,“你看,這是他送我的生日禮物,這是他存在的證明!”
我見他不語,我突然想起了,李云飛給我的紙,然后我推開吳君遲:“還有,還有,還有他存在的證明。”
我拿著手機從床腳摸索出那被我重新收集在一起的碎片,我在吳君遲面前一點一點的拼湊,一點一點的拼湊那被我撕碎的紙張,然后吳君遲摟著我的肩,他在我耳旁說著,蘇薇,不要往下拼了,不要往下看了。
然后我崩潰了,因為我在這張紙上拼湊出了我自己的筆記,那些字,竟然是我自己寫下的。
“他陪我過生日看過星星,陪我擺過地攤為你選禮物,陪我過平安夜打過強盜,也陪我看過春晚放過孔明燈,就連蘇布棋死的那夜里,他都是陪著我的,他怎么可能是假的,怎么可能。對了,你看看你的吊墜,那本應該是他的,可是最后他讓我送給你了,你看看,你看看??!”
然后我拿著他的手機,只是上面已經(jīng)沒有我送他的吊墜,我看著他,他只是略有歉意的說到,“對不起,你送我的,我剛好忘記帶了?!?p> 我看著他,然后雙眼在這一刻明亮了:“不對,吳君遲,你見過他,你見過他對不對?你一定在和我開玩笑,因為你見過他的,你見過李云飛的,在我第一次擺地攤的時候,是李云飛幫我買的,那時候,你還來過,你見過他的?!?p> “蘇薇……”我在微弱的燈光下,我看見吳君遲搖頭,他說,“那天是我在跟你賣東西,雖然我到的時間不到五分鐘,后來就讓猶白珊把我拉起買班級物品了,但是那天真的只有我和你,沒有其他人?!?p> “不,不可能,對了,還有,還有一天,圣誕節(jié)那天,那天是他幫我打到匪徒的,你記得嗎,那天所有人都看見他了,所有人都知道他在那兒,是的,你們一定看見了對吧,你定對吧,他的一只手被槍管燙傷,一只手被刀刃割傷,這個總是事實吧,你們都看見他了,你們都看見他了,他存在,他一定存在!”
我在咆哮,卻看見吳君遲緩緩地靠近我,握住我的手,然后輕輕的將我的十指扳開,輕撫著我手上的傷口,輕聲的說道:“那一天,你很勇敢,蘇薇,你永遠都是那么的勇敢?!?p> 然后我看見我手上拿微不可見的刀傷印,和一小塊被燙傷的疤痕。
我猛地推開吳君遲,在這房間中瘋狂的尋找李云飛留下的痕跡,我找過我的零錢盒,我拼好了所有的碎片,我一遍又一遍的看著手心的熊貓,然后所有關(guān)于李云飛的痕跡都在頃刻間消失。
我忽然想起了每一次我回家的時候,李云飛都會無緣無故的消失,我忽然記得,李云飛從來就沒有從人群中來過,我忽然記得,那天吳君遲在我耳旁說對不起沒有幫我買完東西,我忽然記得,雨夜中我沒有找到李云飛的蹤跡。
然后我在我的抽屜里面找到了膠卷底片,那是我小時候的照片,我找到了用來在孔明燈上寫心愿的筆,它躺在我抽屜的角落,我找到了那些被折成各種形狀的熒光棒,它們已經(jīng)蒙塵。
最后我在這黑暗中倒在了沙發(fā)上,倒在了吳君遲的身旁。
我口中喃喃道,他真的沒有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