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杭州府學氣度儼然的門口,李沐回頭笑道:“我這個生員,倒是有福氣,帶著公主來讀書?!?p> 李沐身后,一身男裝的若菡扮作書童模樣,只是這書童也顯得過于俊美了一些,只論容貌,遠遠把李沐給比了下去,只是有沒有人能認出來是女子,想必肯定是有那眼尖的,但是像李沐這樣的身份,認出來又能怎么樣呢?
“菡兒,你這身后背的是什么?”李沐看著若菡身后背著一個布包,不覺有些奇怪的問道。
誰知道一向大咧咧的玥然格格竟然羞紅了臉,只是低頭用蚊吶般的聲音道:“是伊寧妹妹教我做的一些糕點,據(jù)說府學中午是不提供午飯的,怕。。。怕你餓著。”
李沐聽了,不覺啞然失笑,府學不提供午飯是真,但是杭州府學門口是繁華的學府大街,處處都是飯館食攤,哪里會愁沒有一頓飯吃呢?
可是美人恩重,總不好這時候亂煞風景,李沐也認真的點點頭,驚喜道:“菡兒確是想的周到,我這統(tǒng)領(lǐng)將士的老兵油子,居然忘記了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的道理!”
若菡得了愛人褒獎,心中開心不已,對著李大公子嫣然一笑,雖然已經(jīng)面對若菡絕美容顏無數(shù)次,李大公子一瞬間還是漏了一拍。
“這位年兄好不面生?!闭f話間,一個同樣帶著書童的男子穿著長衫,帶著生員方巾信步而來,看見門口的李沐兩人,顯得頗有些意外。
“在下李沐,是今年新進的生員?!辈还茉趺礃樱瑢Ψ胶苊黠@算是學長了,李沐還是有禮貌的施禮表達了自己的尊重。
“新進的生員?!蹦侨怂坪踝屑毣貞浟艘幌吕钽宓臉幼?,還是沒有在腦海中想起來,這才拱手道:“在下張采,字受先,今年已是鄉(xiāng)試之年,李兄今天方才入學讀書,怕是要更加勤勉才是?!?p> 李沐看著這個長身玉立,約莫不過二十幾歲的年輕人,眼中充滿了憂慮,卻不知是憂慮自己的前程,還是家中有什么要緊的事情。
但李大公子第一天入學,而且卻也是真的想通過學習得到文官階級的認可,所以也就認真的問起府學一應事項,張采倒也不藏私,也都一一認真解答了。
“今天是休沐日的第一天,府學開課晚了一些,一般辰時(上午七點)之前就要來書院誦經(jīng),會有訓導大人來院中督促,若是來得晚了,就會上報教授大人,肯定是要吃掛落的?!睆埐烧f的詳細,只是略略沉吟一下,不禁還是開口提醒李沐道:“這周教授,嗯。。。比較喜歡大家子弟,李兄若是家中余財充裕,可以刻意結(jié)交一番,想必日子會好過許多?!?p> 這話就是告訴李沐,杭州府學的最高負責人周教授是個勢利之人,這樣的人做教授,恐怕杭州府學的學風很是堪憂啊。
“再者就是諸位訓導大人,有兩位還是比較盡心盡責的,唯有一位朱訓導,名大典,此人貪財之極,簡直毫無良知可言,眾多貧寒子弟都被迫離學而去,李兄若是進門,還是要小心此人?!睆埐烧f的這位訓導,倒是引起了李沐的注意,看上去張采算得上是府學中有些地位的生員領(lǐng)袖,在后世應該也是個學霸式的人物,他所說的貪財之極,想必真的是那吃相很難看的人了。
“可是難道沒有人管一管嗎?”晚明政治黑暗,但是還沒有達到國家公務人員強行逼迫生員的地步,這位訓導的身份一定并不簡單。
“管?怎么管,人家本身就是進士出身的高官,前些時候,在福建做右參政,是正經(jīng)穿過四品紅袍的,后因父親仙逝守孝回鄉(xiāng)閑居,杭州知府與此人素來交好,也就放任他在這府學中做訓導,無法無天?!睆埐晌等灰粐@,國家奸黨當?shù)溃賳T操守每況愈下,肆意斂財幾成潛規(guī)則,這樣下去,可怎么得了。
“那是該管管了。”李沐眼中怒色一閃而過,他不是超人,不能一夜之間讓天下大同,但是在他眼界之內(nèi)的事,還是應當管一管的。
閑聊間,李沐和張采已經(jīng)走進了府學之內(nèi),張采要去誦讀經(jīng)書,給李沐指了周教授的辦公室之后,就自顧自的去讀書了。
李沐帶著若菡,緩緩的來到教授的辦公場所,輕輕扣門道:“大人,學生李沐,今日來府學報到?!?p> “進來吧?!崩锩?zhèn)鱽硪粋€中年人的聲音。
李沐讓若菡在門口等候,自己推門走了進去,看見一間小小的從九品教授的辦公室,竟然擺放著四座大書架,架上卷帙之間,偶見不少看上去頗有價值的古董器物。
那教授正在紙上寫著什么,頭也沒有看李沐一眼,只是不咸不淡的問道:“籍貫?”
“應天。”應天就是南京,既然要在杭州上學,當然要把籍貫改一個就近的地方,這種事情,對于李大公子來說,自然是舉手之勞,只要他想,改到哪里都隨意。
“第二個書架,第四行,左起第六本到第十本,找你自己的名字?!敝芙淌谡f道。
李沐轉(zhuǎn)頭看向書架,書架第四行,滿滿擺了二三十本書,厚薄幾乎都一模一樣,想必是各省來杭州府學讀書的名冊了,李沐按照筆畫順序,輕易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待到李沐拿著名冊站到周教授身邊的時候,這位教授才抬頭看了他一眼,看到李大公子雙手空空,不免臉色有些難看,只是拿過名冊,掃了一眼道:“近來寅字班有幾個不守規(guī)矩的被退了學,空了些人出來,那就去那里吧?!闭f完,就抬起毛筆,在李沐的名字后面勾了一個寅字,就打發(fā)李沐走了。
李沐出得周教授的屋舍,知道這寅字班想必就是張采說的,被那朱訓導逼到退學的班級了,這周教授當真是個瑕疵必報的小人,看李沐空著手來,想必是覺得李大公子家境一般,有意去為難為難他了。
哼,倒是看看你朱訓導,是有多大威風!李沐當然是毫不畏懼,首牧東南,官居一品,若是還怕了一個不入流的訓導,傳出去,他這個晉陽侯也不要做了,回家奶孩子去吧!
若菡也是知道李沐的厲害的,心中不由得有點哀嘆起朱訓導的下場來。
到了寅字班,李沐剛剛邁步進去,就有幾個生員一下子圍了上來,看那穿著都是講究的緊,桌子上的食盒也都是五花八門,角落里竟然還有一個小爐子,咕嚕咕嚕的燉著東西,不知道是到了府學還是進了茶館。
明顯這些生員不是沖李沐來的,而是沖著李沐身后那個書童來的。
若菡是絕美的女人,無論穿上什么衣服都難掩嫵媚可愛的絕色,像電視劇上那種同行十二年,不知木蘭是女郎的純粹是騙傻子玩的,除非那女子生的真的粗狂如男兒身,否則,怎么會認不出來。
這些人想必都是富貴子弟,平日里走馬章臺的,女人當然是見過不少的,這一下,都被若菡絕色風華給驚住了,一下子都忘了和李沐打招呼。
“諸位年兄,在下李。。。”還沒等李沐說完話,就聽一人大喊道:“好美的小娘子,來來來,讓我仔細瞧瞧?!闭f完就伸手去抓若菡的手。
若菡下意識的縮了一下,惹得一幫紈绔子弟哈哈大笑,這才正眼看向李大公子,饒有興趣的道:“這位兄臺可是杭州人?!?p> 看來還不全是傻子,知道當?shù)厝瞬荒茈S便惹。
“不是?!崩钽謇侠蠈崒嵉恼f。
“兄弟,看你新來的,我們寅字班的規(guī)矩,怕不是不知道吧,進門先繳五十兩門檻前,否則哥幾個打得你進不了這個門!”一個生員猖狂道,哪里像是個讀過書的秀才,簡直和街上的混混地痞無異。
“哈哈,鄭兄說的是,這個門,可不能輕易放你進來了?!敝車艘彩且槐婃倚?,眼神就沒從若菡的身上離開過。
李沐倒也沒有跟這些人多廢話,只是掏出了一張一百兩的官票,隨手扔在了那鄭姓士子的腳下,冷冷的說:“自己撿。”
“我NM?!编嵭帐孔赢敿创笈?,舉起拳頭就像李沐揮過來,李沐后退一步,身后的若菡嬌斥一聲,修長的美腿一閃而過,那鄭公子就嗷嗷叫著飛到了角落里,正好砸在正在咕嚕的炭爐上,一時間疼的哇哇亂嚎。
這一手,很明顯把當場這些年輕人都震住了,隨手扔出百兩銀票,又帶著武藝高強,美貌無比的隨身女侍,豈能是等閑人物了,這些紈绔子弟,家里都是有幾分勢力的,也不是愣頭青一樣誰都去挑撥一下,要是不小心沾到鐵板,可就是會惹大麻煩的。
破家的府尹,滅門的縣令,越是高門貴族,越是知道權(quán)勢的可怕。
李沐也不管鄭公子如何了,只是帶著舒菡,施施然找了一張空桌子,安之若素的坐了下來,靜靜等候訓導的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