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南地北望相逢,倒是上蒼需有意。
查盡明白,梅落花是個性情中人,此番若要他含淚離別是絕不可能,但是自己流淚,便也是會遭梅落花責(zé)罵,便也笑道:“好,那我們就此別過!”說罷,便收拾好酒菜盤子,放回籃中,與那獄卒出了牢門。
一路走出,查盡卻思緒凝重,此番梅落花被抓,便是再輕也是脊杖刺配的罪責(zé),雖然他有武功,內(nèi)力也不弱,但是當真要受那么多杖責(zé),怕是也難以忍受,想著想著,已然快出了牢房,正當此時,查盡扭頭看向周圍牢中一個年輕人,不由面露喜色,隨即不顧身前引路的獄卒,自顧上前對他喊道:“老張,老張,是你嗎?這么久不見,你怎么被關(guān)起來了?”
聽聞此言,那個獄卒和那個中年人皆是一愣,只聽得那個年輕人說道:“你誰啊你?什么老張?你認錯人了吧?”
只聽得查盡依然笑著說道:“哎呀,不就欠我?guī)變摄y子嘛,如今你都這般了,我也就不跟你討要了,你這是怎么了?”
只見得那個人沒來由的生氣起來,叫罵道:“呸!老子什么時候欠你錢了,休要胡說,我叫周常,不姓張!”
此言一出,查盡不由一愣,只見身邊那個獄卒也上前說道:“兄弟,你怕是認錯了,這人確實叫周常,是尚書府的小司,因為偷竊尚書府上的東西被發(fā)現(xiàn)才被抓了進來。”
查盡聞言不由撓頭說道:“原來是我認錯了,但是你與我那朋友確實太像,對不住啊?!闭f罷,便扭頭出門而去,但是臉上的笑容卻沒有褪去,好似正尋思什么一般。
回了柳府,已是正午,柳永尚未回來,府里便已然準備了飯菜,查盡便與司馬焯與花小柔吃了些便回了房中。
回到房中,查盡便對花小柔說道:“小柔姑娘,實在對不住啊,事情突然,一時間沒有照應(yīng)好你,實在抱歉?!?p> 花小柔聞言忙說道:“沒關(guān)系的,我知道你有急事?!?p> 卻見查盡好似有別的話想說一般,思忖半天,終于開口說道:“兩位朋友,現(xiàn)如今,被抓的這個飛天大盜梅落花是我授業(yè)啟蒙的恩師,雖是盜賊,但是為人仗義疏財,也是個豪杰義士,所以,我不想他至此淪為階下之囚,事故還請兩位幫我一個忙。”
花小柔聞言自是點頭答應(yīng),而司馬焯確是略微沉思了片刻,不由說道:“你,你該不會是想去劫獄吧?”
查盡聞言不由笑道:“還是司馬兄你了解我啊。”
見查盡笑了,司馬焯不由得說道:“你這家伙真是越來越大膽了,那天牢是什么地方?朝廷直屬的牢獄,你又如何能從里面救人?”
只聽司馬焯情緒好似有些激動,查盡不由得示意他小聲一些,隨即輕聲說道:“我這便是要靠你們幫忙了啊。”雖然這是在柳府,府中上下自然都與查盡熟悉,但是隔墻有耳還是要得分外小心,所以查盡便湊得近了,輕聲說道:“我剛剛從天牢回來,這便看到,這里面有普通牢房,重犯小監(jiān),還有特別監(jiān)管的監(jiān)獄,我?guī)煾妇褪潜魂P(guān)在最里面那個監(jiān)獄,那里四面無窗,有的只有一扇半人高的鐵門,四周有四位獄卒把手,但是此次關(guān)押重犯,便有近二十人在周圍輪班看守?!?p> 司馬焯聞言不由微微皺眉說道:“你此次去探監(jiān),原來早已有劫獄的想法?!?p> 查盡聽司馬焯如此說,便知他定然有些不太愿意,隨即說道:“司馬兄,我知道你為人光明磊落,若非萬不得已必然不會做出此等舉措,但是梅花落畢竟是我的師父,而且他劫財從不為己所用,雖然方法不可取,但是生于這個世道,有時候有些事還是不得已的?!?p> 查盡見司馬焯沒有反駁自己,便繼續(xù)說道:“你昨天也聽到了,我?guī)煾溉舳俗?,便是在劫難逃,我想你保證,此次劫獄以后我便是讓我?guī)煾妇痛穗[退深山,便不會再出來行竊。”
查盡說道此處,見司馬焯好似依然有些猶豫,不由又說道:“我曾也作為盜賊被你追捕過,你且能放我一馬,足見你是一個心中有自己是非觀念的人,如此這般,你難道就不能通情一些嗎?”
此言一出,不由得讓司馬焯想起查盡與自己初遇的情形,其實他早就想過,而且自己便也是覺得查盡此人心眼不壞而且為人正直方才方便他一馬,但是不同的是,查盡盜竊就是為了玩鬧,盜取之后三日之內(nèi)必會奉還,而如今,梅落花則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盜賊,這便是他有些猶豫的地方,但經(jīng)查盡這么一番游說,終于還是嘆了口氣妥協(xié)道:“行吧,反正你也沒行過錯招,我這便幫你一回。”
查盡聞言不由笑道:“多謝了,司馬兄?!彪S即便又繼續(xù)說道,“那我繼續(xù)說了,我觀察了那里的地形,雖然地處郊外,但是如果能順利逃出,便能直接進入后山林中,便有百十個看守一起追拿也是難以拿得,何況我們還會武功。”
“但要怎么進去呢?總不能正面和那些獄卒起沖突吧?!甭牭貌楸M分析,司馬焯不由問道。
只見查盡聞言看著花小柔笑道:“自是不能,所以想來想去,便要拜托一下小柔姑娘了?!?p> 花小柔聞言不由一愣,問道:“我?我能幫什么?”
查盡隨即說道:“你們迷蝶谷不是有那個一聞便倒的‘春芳歇’嗎?你是否身上有帶,或者知道配方?”
花小柔聞言不由得一愣,說道:“那是幽笙坊最基本的迷藥,我們自是都會做的,只是我出來得急,沒有帶那毒?!?p> 查盡聞言不由想了想說道:“那你可否告知配方?我可叫人去買?!?p> 卻見花小柔搖頭說道:“那可不成,若是讓那些守衛(wèi)中了‘春芳歇’,到時候便一毒不起啊,沒有必要為了救人而害人吧?”
查盡聞言不由笑道:“這個簡單,既然我讓你下毒,便自有辦法把解藥奉上?!?p> 花小柔不知為何,一直以來便很信任查盡,恐怕也是因為那時救了他后查盡也兌現(xiàn)了諾言幫自己要到了解藥,如今查盡這么一說,她便也沒有多說,隨即說道:“那我等下把那個配方寫下來給你?!?p> 一聽花小柔同意,查盡便忙謝道:“多謝了?!?p> 而花小柔面龐微微一紅,說道:“這點小事就不用謝了?!?p> 卻聽查盡繼續(xù)說道:“其實我還需要你幫我再做一件事?!?p> 花小柔聞言不由得又抬起頭看向查盡,查盡見她看著自己,也沒多想,便說道:“我打聽到監(jiān)獄里關(guān)著一個叫做周常的人,你扮作他的家人前去探視,然后趁機下藥,你記住,下藥的時候一定要神不知鬼不覺,下完藥后速速離去,千萬不要露出破綻,到時候時機差不多了,便是我和司馬兄出手的時候了?!?p> 司馬焯和花小柔聞言不由得紛紛點頭,但是細細一想,司馬焯又說道:“但是門口那些守衛(wèi)怎么解決?”
查盡說道:“我進天牢的時候看過,他們的茅房在一個天井處,是唯一一個與外界想通的地方,到時候我們就從那兒進去,便可避開門口守衛(wèi),到時候救了人也從那兒出來便是。”
司馬焯聞言便再沒了顧慮,見司馬焯與花小柔都沒了言語,查盡不由得直起身子,拱手說道:“此番救人是我查盡一人自私之舉,將二位一并拖入這趟渾水,是查盡作為朋友的不義,但兩位答應(yīng)幫忙,查盡便萬分感謝,如果成功,查盡定然做牛做馬以報?!?p> 司馬焯聞言邊搖頭說道:“你啊,算了,反正我已然將自己的死生置之度外了,你是我的好友,我這便幫你也算是作為朋友的義氣。”
而花小柔則諾諾說道:“查大哥救我于水火,這點小事又能算什么?!?p> 見二人這般相助,查盡縱有再多謝語此時也說不出來,只有滿腔的感動,也不多說,便拿來紙筆讓花小柔寫了“春芳歇”的配方,查盡便將幾個配方分開擺脫府里的幾個家丁分開去買,然后又出門買了些馬匹帶到郊外天牢外的樹林之中拴好,以供到時逃跑之時使用。
一切準備就緒,便等天色將黑,柳永回府以后與眾人吃了晚飯,便借口要帶司馬焯與花小柔出去觀賞都城的夜市,便帶著二人出了門去,隨即便來到郊外天牢附近的林子當中靜待天色完全暗下來。
見時機差不多了,查盡便把裝有饅頭的籃子交給此時已然打扮成普通村婦模樣的花小柔說道:“進去以后他們會搜查,所以我把‘春芳歇’都放在了饅頭當中,我教你說的,你都記住了嗎?”
花小柔聞言愣愣點了點頭,但還是有些焦慮地說道:“但是,但是我怕露出破綻?!?p> 查盡便安慰道:“沒事,就照這些話說便是?!彪S即又拿出幾兩碎銀遞給花小柔說道,“你到時候再把銀子給那些守衛(wèi),他們應(yīng)該就會放你進去。”
花小柔應(yīng)了一聲,便拿了籃子和碎銀,從林子中走出,拐上小路,在沿路走近天牢,而天牢此時的守衛(wèi)正閑來無事閑談著什么,見一個提著籃子的柔弱女子過來,不由警惕說道:“你是什么人?大晚上的來此處做什么?”
只聽花小柔怯生生地說道:“我,我是來探望一個叫周常的人的?!?p> 其中一個守衛(wèi)說道:“這里是天牢,你要探監(jiān),也要交由刑部批文,趕緊離開吧?!?p> 而花小柔依然還是那副怯懦的樣子,慢慢走近守衛(wèi)說道:“兩位大哥,我知道我家相公犯了大罪,我便連夜從老家趕來,如今好不容易找來這里,這便也無處可去,求你放我進去看他一眼吧?!?p> 那個人看花小柔也嬌小柔弱,語氣便也沒那么兇惡,而是說道:“姑娘,不是我不允你,但是我們也是照章辦事。”
只見花小柔拿出那幾兩碎銀遞給那個守衛(wèi)說道:“但是我一個孤苦女人,當真沒有他法了,這怕也是最后一次能到我的夫君了,這里是我?guī)啄甑姆e蓄,還請兩位通融一下?!?p> 看到銀子,那兩個守衛(wèi)當真有些心動了,只聽其中一個對另一個說道:“反正那個周常也關(guān)在最外面的牢房當中,就讓她進去一下,送完東西馬上出來就行,頭兒也不會說什么的?!?p> 另問一個聽了以后,稍稍猶豫了一下,便還是接下了銀子,對花小柔說道:“你這便進去吧,東西放下馬上就走?!?p> 花小柔聞言,忙說道:“謝謝,謝謝幾位大哥?!闭f罷便進門去了,那個守衛(wèi)對立面守最外幾間牢房的獄卒說道:“她是周常的媳婦,那個批文我看了,沒問題,就讓他們見一面吧。”
里面那個獄卒也沒多想,便應(yīng)了一聲,便對花小柔說道:“籃子里裝的是什么?我要檢查一下?!?p> 花小柔聞言點了點頭,便將手中的籃子遞給那個獄卒,二人打開籃子,看里面放的就是些饅頭和一些蜜餞,便又交還給花小柔,說道:“行了,快點啊?!?p> 花小柔應(yīng)了,便由這個獄卒帶領(lǐng),來到監(jiān)獄旁,那個獄卒便隨口說道:“周常,你媳婦來看你了。”說完便又回到外面自己的崗位去了。
那個周常聞言不由一愣,看了花小柔好一會兒才說道:“你誰???我沒娶過媳婦啊。”
而花小柔也不與他多言,隨即放下那個籃子,從里面拿出饅頭掰開取出“春芳歇”便向上一揚,頓時幾個牢房便充滿了一股淡淡的清香,一時間,幾個牢房的囚犯便紛紛倒下,花小柔也不耽擱,于是便將那些“春芳歇”往火盆里一撒。
這些“春芳歇”形狀好似短香,問道便中毒,毒也可以摻在香爐中遇火而散,之前查盡他們中毒的時候便是因為問道了祁步雨摻在香爐里的“春芳歇”。
花小柔這便已然服下解藥,便無大礙,隨即收拾好東西轉(zhuǎn)身而出,那個獄卒見花小柔這么快出來,不由奇怪:“這么快就好了?!?p> 只聽花小柔說道:“看一眼就行,我也不能打擾到幾位大哥值班不是?”
那個獄卒聽得花小柔這么明白事理,不由得點了點頭,便開門把她送出,花小柔出了門后又謝過門前兩位守衛(wèi),便轉(zhuǎn)身離去,走到差不多兩個守衛(wèi)看不到的位置,便又一頭鉆入樹林,轉(zhuǎn)而來找查盡與司馬焯隱藏的地點。
見花小柔平安歸來,告知自己事已辦妥,查盡不由微笑著說道:“有勞了,你這便在外等著我們吧?!?p> 花小柔點頭說道:“我這點‘春芳歇’估計只有一炷香的效力,你們要盡快?!?p> 查盡聞言點了點頭隨即便與司馬焯先行服下了“春芳歇”的解藥,便繞到了天牢茅房之處,便蒙上面目,一躍上了圍墻,此時正見一個獄卒正在如廁,便也不多想,一躍而下,司馬焯將其直接打暈在地,隨即從茅房進入天牢。
剛一進去,便聞到一股清淡的香氣,再看那牢獄之中,已然是暈倒一片,查盡便也沒作耽擱,隨即順著自己的記憶跑向關(guān)押梅落花的牢房。
果然梅落花的牢房之前,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獄卒,便不多想,拿鑰匙開了牢門,鉆入牢中。
梅落花見兩個蒙面人突然闖入,不由得大驚喊道:“你們是何人?”
只聽其中一個蒙面人說道:“師父是我,我下了毒,快些先服下解藥?!币膊贿^那梅落花說話,查盡便直接將解藥塞進梅落花口中,梅落花吃下解藥后則繼續(xù)不休不止地說道:“盡兒,你瘋了?你竟敢劫獄,快些助手退去。”
只見查盡絲毫不理會梅落花的勸阻,依然在用鑰匙給他開鎖,但是開了半天卻依然沒有打開梅落花身上的鐵鏈,不由得怒道:“怎么搞的,沒有一把鑰匙是對的,司馬兄,你去看看他們身上還有沒有鑰匙?”
司馬焯聞言,便又出了門,在那幾個倒地的獄卒身上一通翻查,但是依然沒有發(fā)現(xiàn)有鑰匙,便對牢中喊道:“沒有鑰匙!”
而梅落花此時依然不停地說道:“算了,你快走,等會兒就是換班時刻了,你快走!”
查盡卻依然不停梅落花勸阻,徑直跑向門外,從那些獄卒腰間取下佩刀,便又折返進來,對著那些鐵鏈胡亂看去,但是鏗鏘之聲脆響,卻依然不見那鐵鏈有斷裂的痕跡,查盡心中頓時有些不安起來,對著司馬焯說道:“司馬焯,這個鐵鏈好生堅固,怎地打不開啊?!?p> 司馬焯聞言便也取了一把獄卒的佩刀,入了牢中一頓生砍,但也不見鐵鏈有出現(xiàn)裂痕,不由得說道:“看來這些鐵鏈是特制的,刀劍恐怕很難砍開?!?p> 查盡心中當即焦急起來,沒想到自己本以為計劃萬無一失,不想竟遺漏如此關(guān)鍵的一環(huán),但是此番若是罷手,不免功虧一簣,隨即又是瘋狂地對著那鐵鏈砍去,直到把那刀砍成兩截,也無法撼動這堅固的鐵鏈,心中不免有些不知所措起來。
而此時,忽然聽聞腳步聲,隨即便見花小柔跑了進來,查盡不由急道:“你怎么進來了?”
只聽花小柔焦急說道:“門前來了好多人,好似到了換班時刻,你們還不快走。”
但此時并非他們不想走,而是根本解不開這個鐵鏈,眼看換班的人將至,查盡將心一橫,說道:“小柔你蒙上面,大不了跟他們拼了,區(qū)區(qū)幾十人我們先解決了,再來想辦法弄斷這個鏈子?!?p> 但是花小柔聞言卻越發(fā)急切,不由說道:“好似捉住梅大俠的那個展大人也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