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北秦川,天涯千里。
腳踏青梢,逆風(fēng)而行。
櫻花伴薔薇,嫣紅滿青江。
一顰一簇清江水,龍吟一曲盡是悲。
荊宇心如針刺,回想與簫媛相處過往,他怎會相信簫媛會突遭此難?
待到達青江樓時已是傍晚時分。
花香早已不再,取而代之的便是濃濃的血腥味。
云香殿分舵部眾已到達不少,均聚集在清江樓下簫媛葉暖平時彈琴舞劍之處。
張汐云站在眾人身前,緊抱雙臂愁容慘淡。
“張盟主!媛兒她們呢?”
荊宇不顧云香殿眾人的阻攔,快步走到張汐云身前。
黃昏獨立江樓前,滿地落櫻滿心寒。
張汐云沉默不語,身后立著兩人,一人手捧撥云箏,另一人手握太平令。
“荊少俠,可否借一步說話?”其中一人道。
“太平有令江湖定,血雨腥風(fēng)草木驚。”張汐云突然道。
荊宇恍然大悟,血洗青江樓者是為了藏在這里的太平令。
“青江樓無一幸免,但并未找到南茜姑娘她們?nèi)说氖w?!睆埾粕砗笠蝗说?。
“豈有此理!三番兩次偷襲青江樓,真的以為我們云香殿是軟柿子嗎?!”云香殿部眾中有人氣憤道。
“是啊!太不把張盟主放在眼里了!”
“黑衣人實在太猖狂了!”
“盟主!您下令吧!我們一起踏平了其余三幫!”
血鴿既出,江湖救急。
這一晚,庭北及附近江湖人物相繼到達青江樓外。
張汐云面無表情,一一謝過前來相助的江湖友人。
傾世容顏如今竟也變得如此憔悴不堪。
“張盟主,既然沒找到那三位姑娘的尸首,說明她們還有一線生機?!彼挝澌i安慰道。
“黑衣人血洗之處豈有生還的說法?”一人反問。
“此言差矣!黑衣人曾血洗龍井山莊時葉暖便死里逃生。后來紅楓樓一戰(zhàn),他們也未能得手。上次黑衣人襲擊青江樓也只有丁青月身受重傷?!?p> 荊宇發(fā)覺宋武鵬的話不無道理。依照近些時間里所見所聞判斷,黑衣人若要殺人,必定會留下死者慘狀,而簫媛她們尸首不在青江樓,或許是昨夜已逃離此地,又或許是遭黑衣人生擒。
想到這里,荊宇心里暗自吐一口氣。
“云香殿青江樓兩次遭襲已是江湖頭等大事,必須盡快鏟除黑衣人組織!”宋武鵬道。
青江皓月在樓船,幽悠簫聲悲遠天。
一陣簫聲傳來。
霜氣橫空,蒼涼如冬。
本已是深春近夏的季節(jié),此時卻如寒冬般陰冷難耐。
簫聲刺骨,絕非常人所能做到。
“不知哪位高人如此心緒悲涼?!?p> “堂堂青江樓竟連我女兒都保護不了,有何臉面在江湖立足?”
話畢。
白衣藍帶,玉簫折扇。
一個輕靈身影落在眾人面前。
江南逍遙莊掌門簫逸也來到青江樓。
即便有人不識簫逸本人,也不會有人不認識畫境扇墜庭北桃花綠松玉。
簫逸此話令云香殿眾人很是難堪。
“簫掌門!話不能這樣說吧!”
“是??!若不是張盟主昨夜不在青江樓,豈會讓黑衣人占了便宜?”
眾人反駁卻沒有絲毫說服力。
簫逸不顧他人言語,徑直走到荊宇面前。
“你為何沒跟媛兒在一起?”簫逸問。
“昨日我與喬恩去了天武巔?!鼻G宇答。
“為何?”簫逸問。
“南宮千雨。”荊宇答。
南宮千雨是何人?在場眾人恐怕十有八九都不知。
簫逸知道,張汐云也知道。
“喬恩現(xiàn)在在哪?”張汐云問。
“已經(jīng)去燕北尋找南宮千雨。”荊宇答。
張汐云搖頭嘆息。
“我女兒不知身在何處,你們哪來的心思去管其他人?”
簫逸語氣冰冷,仿佛下一刻就要殺了在場所有人。
荊宇不禁打了個寒顫,不只是荊宇,包括張汐云在內(nèi)的所有人皆有此感。他從未見過簫逸如此惱怒。僅僅幾句話便透露出無盡的殺氣,恐怕整個武林也少有人能有如此能力。
“師父!此事錯全在我,若不是我離開青江樓,媛兒她們也不會不見蹤影?!?p> 荊宇心里后悔自己當(dāng)初沒帶著簫媛一起去天武巔,否則應(yīng)該也不會造成眼前這后果。
簫逸挺直而立。他知道青江樓內(nèi)沒有簫媛的尸體。憑簫媛的聰明機智,怎會輕易死在黑衣人手中。但想到自己女兒曾身處危險境地,簫逸心里就不是滋味。
夜色朦朧,霧氣環(huán)繞。
收到血鴿報信而匆匆趕到青江樓的江湖友人越來越多,其中包括天武巔葉飄零和太極門張?zhí)煲?,自然也少不了墨竹林龍傾城。
“昨夜青江樓遭襲,我本不在青江樓,今日回來后才知道此事。汐云在這里感謝各位江湖友人前來相助!”張汐云拱手道。
“本以為張盟主也遭了黑衣人毒手,如此看來事情還沒有發(fā)展到那個地步,我等也就放心了!”
“是??!云香殿乃四盟之一,前些日子青江樓便遭受襲擊,如今再次遭襲,不知張盟主與那黑衣人究竟有何仇怨?”
“莫非張盟主查到了黑衣人幕后主使才致此劫難?”
張汐云默不作聲,僅用雙手接過身后那人手中的太平令捧在眾人面前。
“太平令?”
張汐云點頭。
“何以見得?”
“我趕來時發(fā)現(xiàn)青江樓內(nèi)雜亂不堪,拋去打斗因素后明顯有尋找某個物件的痕跡。除了太平令之外,青江樓應(yīng)該再無其他值得黑衣人冒此風(fēng)險襲擊的原因了吧!”張汐云道。
“唉!我早就說過太平令絕不能在青江樓久留!”張汐云嘆氣道。
“不知四盟對新任武林盟主作何打算?”簫逸突然問。
張汐云搖頭。
四盟之首在霍云楓葬禮上便談過新任武林盟主之事,四盟因各自利益而導(dǎo)致意見難以統(tǒng)一,四人只好暫時作罷。
張汐云怎能讓他人知道四盟之間的嫌隙?
煙波江上云香殿。
煙波依舊,江水依然。
青江樓遭襲遇難者共數(shù)九十九人,皆與盟主張汐云非常熟悉。
“將他們安葬在江邊,我透過門窗便可看到之處?!?p> 張汐云緊閉雙眼,不忍多看死者慘狀。
浩浩哀愁星月下,吟曲一首即天涯。
待云香殿部眾安葬逝者后,張汐云方才將前來相助的各路人士請入青江樓。
原本閑淡清幽清新雅致的青江樓如今已變得面目全非。
花香不再,四處彌漫血腥,此情此景竟與那日龍井山莊極其相似。
窗臺樓梯上皆是暗紅血跡,青瓷古玩盡數(shù)損毀,甚至盟主祠堂也被毀得一塌糊涂。
張汐云慢步而過,望著眼前一切卻不做言語。
盟主祠堂內(nèi)。
玉容寂寞淚闌干,梨花一枝春帶雨。
嘴角抽動,花容僵硬,仙姿佚貌不復(fù)存在。
方才當(dāng)著眾人,她不便表露情緒,而此刻她再也無法按捺。
青江樓兩次遭襲,不僅僅是云香殿的恥辱,也是江湖四盟的恥辱,更是云香殿歷代盟主的恥辱。除此之外,青江樓侍衛(wèi)及侍女皆是她自擔(dān)任盟主以來便朝夕相處之人,早已親如一家,此番屠殺怎令她不傷感?
“張盟主,各位江湖前輩已經(jīng)在等你了。”
不知何時,荊宇已然站在祠堂門口。
張汐云拂起衣袖輕拭面頰,轉(zhuǎn)身問:“你可知簫媛身在何處?”
荊宇搖頭。他怎知道簫媛會在哪里?不過聽張汐云的語氣,簫媛應(yīng)該安然無恙,于是便松了口氣。
“簫媛曾說紅楓樓遭襲時黑衣人知道毒煙在紅楓樓不起作用,她猜測我們周圍也有黑衣人同黨?!睆埾频?。
荊宇不置可否,不知張汐云為何突然提及此事。
“不用擔(dān)心簫媛的安慰,南茜會帶她和葉暖躲起來。只是青江樓……”
張汐云搖頭嘆息。
“媛兒的師姐便是我的師姐,師姐有何需要便告訴我,我定當(dāng)全力以赴!”
荊宇眼神堅定?,F(xiàn)如今張汐云在青江樓已是孤家寡人,雖說云香殿各分舵舵主皆抵達青江樓,但畢竟與她有所隔閡。
“可否加入云香殿,助我報了此仇?”張汐云問。
荊宇茫然。自己從未想過要加入四大盟會,如今云香殿盟主親自邀請,他不知如何是好。
“張盟主好意我心領(lǐng)了,若張盟主有難我必全力相助,只是我不愿踏入四大盟會這潭水中。”
荊宇思索許久后才下定決心。
“公孫瑜亮曾說若是你在,可保青江樓無虞。”張汐云道。
荊宇不知如何回答。
孤樓通野風(fēng),蕭蕭濺薔薇。
議事廳內(nèi)。
桌椅已被擺放整齊,眾多江湖前輩已齊聚于此。
“張盟主!前不久丁青月離開青江樓返回墨竹林途中遭人劫殺,現(xiàn)如今青江樓再次遭襲,不知你打算怎么處理?”龍傾城問。
丁青月被殺。張汐云自北遠歸來途中便已聽說。
“丁青月與我親如姐妹,我絕不會讓她白白死去!”張汐云道。
“龍某認為黑衣人十有八九乃四幫成員,神虎幫余孽已被我墨竹林鏟除。上一次青江樓遭襲,黑衣人逃跑時將荊宇少俠與喬恩少俠引至南赤樓,已證明與朱雀門有關(guān)。前不久喬恩遭黑衣人襲擊,五行殺手出面相助才保得喬恩不死,喬恩自黑衣人身上翻出的龍頭令牌更是鐵證如山!”龍傾城道。
龍傾城此話一出立即引得議事廳內(nèi)一片嘩然。絕大多數(shù)人并不知曉這些事。
“當(dāng)務(wù)之急是盡快處理了太平令,此劍已不能留在青江樓。不知哪位前輩能代為保管?”張汐云道。
眾人聽聞此言皆是面面相覷。
依張汐云之前猜測,黑衣人此番襲擊青江樓的目的便是奪取太平令。既然未能得手,黑衣人必會再次來襲,如此當(dāng)口,誰敢輕易保管太平令?
數(shù)人推辭,借口千奇百怪。
唯有三派掌門沉默不語。
太平乾坤星辰追,江湖紛亂膽魄飛。
誰能想到無數(shù)人曾夢寐以求的太平令現(xiàn)今如瘟疫般令人避之不及。
正在眾人推辭之時,簫逸起身道:“青江樓遭此劫難,張盟主不敢再留太平令也在情理之中。在座諸位都有難言之隱,也是可以理解,如果無人敢將太平令留在身邊暫為保管,我愿擔(dān)此重任?!?p> 江南逍遙莊掌門、天下第一扇說話,在場諸人皆不再言語。
“簫掌門可莫要對太平令有所覬覦!”
“哈哈!我乃天下第一扇,諸位何時見我用過劍?”
見無人反對,張汐云如釋重負,忙將太平令雙手奉上。
“簫掌門莫見怪,我等不是怕了那黑衣人,只是他們行事陰險狡詐,專挑人防備疏忽之時下手……”龍傾城道。
“龍兄不必解釋,太平令如今在我手中,若是黑衣人想搶便讓他們來吧!正好讓我報了火燒青園紅楓樓之仇!”
簫逸向來風(fēng)度翩翩談吐瀟灑,如今放出狠話如黑衣人就在眼前一般,氣場之強大,在場眾人怕只有另外兩位掌門可與之媲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