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云楓。
兩年前還是武林盟主,如今已是一座孤墳。
霍云楓曾是天外仙客的弟子,也是世上極個別會六十四路陰陽劍的人。
霍云楓因龍傾城教唆而發(fā)出天涯金令,號召武林討伐白虎幫,卻在與白虎首交手時死于白虎首手中。
荊宇問道:“霍云楓的死與天涯劍何干?”
喬恩道:“我若告訴你天涯劍與黑衣人有關(guān)系呢?”
荊宇不置可否。
喬恩笑道:“我僅是舉一個例子,如今天下間能將六十四路陰陽劍練至頂峰的只有天涯劍,再無他人,也絕不可能有第二個人出現(xiàn)。世間高手無論善惡,若非必要皆欲隱藏實力以求得一時太平,憑你我的武功怕不是天涯劍的對手,所以你與媛兒以后還是低低調(diào)做人低調(diào)行事?!?p> 喬恩一席話如醍醐灌頂。
荊宇這些時候的確有些飄飄然。
一夜間,荊宇如芒在背,輾轉(zhuǎn)反側(cè)。
他怎會不記得在唐宅時天涯劍的表情?
若依喬恩所說,天涯劍不肯善罷甘休的話,簫媛豈不是又多了一分危險?
有言道度日如年。
這一晚,荊宇仰視星河,似與繁星共度無限時光。
清晨,喬恩夢初醒,荊宇仍凝視天空。原本星辰密布的天河已被曙光所掩蓋,天邊東西兩界隱約可見太白與月遙相呼應。
又是三個日夜。只是這漫漫長路,有荊宇同行,喬恩不再孤獨。
一路遠行,二人各揣心事,心事說來相似,卻又不同。相似的是目的,不同的是過程。
不知走了多久,也不知究竟走到哪里,茫茫大漠走到哪都是同一番風景,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唯一不同的景色便是白天天空愈發(fā)晴朗,沙色鮮艷如洗,沙嶺蜿蜒似蛇,亦如金山一般金光燦燦。愈是前行,喬恩愈發(fā)有一種預感,感覺到恨蒼暮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雖是冬季,行走沙漠也是急需水源,二人走了如此遠路,此時才發(fā)覺竟已將酒水全部用完,不剩一滴。若是再這樣走下去,二人必渴死與沙漠之中。當今之際,只得殺死一只駱駝來解渴。
喬恩心有不愿,低下頭去,偶然間發(fā)現(xiàn)此處細沙與前兩天有所不同。此處沙子竟不止一色,細數(shù)下來,沙粒竟有紅黃藍白黑五種顏色,令人驚嘆。
一陣勁風吹過,忽然不知哪里傳來陣陣轟隆之聲,此聲似驚天巨雷般震撼,氣勢如滔天巨浪般洶涌。轟響過后,奇怪鳴聲時而嘈嘈如急雨,時而切切如私語,嘈嘈切切,絲竹管弦,鐘磬和鳴,不絕于耳。
荊宇停下腳步,四下眺望,只覺心情舒暢,心胸豁然開朗,不由嘆道:“傳道神沙異,暄寒也自嗚,勢疑天鼓動,殷似地雷驚,風削棱還峻,人臍刃不平。”
喬恩問道:“這是何意?”
荊宇道:“先輩詩人遺作,為嘆敦煌鳴沙山?!?p> 喬恩心驚,想起萬孤城老丈曾說莫高窟附近有一山一水兩大奇景,山乃鳴沙山,水乃月牙泉,若能看見一山一水便向東去即可尋到莫高窟。于是喬恩也隨荊宇四下張望,卻見漫漫赤金,別說一水,就連方才走來踏過的腳印都漸漸消失在風沙當中。
荊宇繼續(xù)道:“我本不知此地有何奇妙,來時公孫瑜亮告訴我了些這里的事?!?p> 喬恩這時明白過來,也許是公孫瑜亮告訴了荊宇一些行走大漠的法子,這才令他能晚自己半天還能毫不費力將自己救起,想到此,不由心中敬佩武林第一聰明人公孫瑜亮之睿智,嘆道:“還是公孫前輩想得周到,蕭掌門便沒想到多跟我提醒太多?!?p> 荊宇道:“公孫瑜亮生于庭北,行走各處必然要提前熟悉,而蕭掌門生于庭北,在他眼中行走大漠的技巧近乎天生,自然想不到這么多?!?p> 喬恩點頭道:“荊宇兄說得有理,既然鳴沙山就在附近,我們便去尋月牙泉吧!”
轟隆聲后,風吹沙動,一時風沙四起,聲響不斷,時而由東而來,時而又自西傳來,側(cè)耳聽去,四面八方皆是相似聲響。二人一時亂了方向,不知究竟尋往何處。
荊宇看得迷惑,也未曾聽公孫瑜亮提起過遇到如此境況該如何是好,想必他也未曾遇到這等境況。正看著眼前一片沙起沙落的景象苦惱時,荊宇發(fā)覺南邊不遠處沙丘上揚起的風沙似乎與其它各處風沙同時被風吹起,卻要比其他沙丘的風沙飄得更遠而落得更晚,而且別處襲去的風沙也似乎會繞道而行一般絕不落于那座沙丘之下,于是指著那處道:“那里的風沙吹得好生奇怪!”
喬恩聞言順著荊宇指向望去,竟也發(fā)現(xiàn)那處風沙與眾不同,嘆道:“普天之下竟還有這等奇觀,怪哉!”“哉”字吐罷,萬孤城老丈曾說過的話突然閃過耳旁:“月牙泉形如月牙,名為藥泉,在山上流沙中從未枯竭且飛沙不落泉,實乃天下奇觀!”
飛沙不落泉。
喬恩道:“飛沙不落!是了!”
荊宇道:“你找到了?”
喬恩點頭,飛一般躍向那座沙丘。
沙嶺晴鳴,月泉曉徹。
鳴沙山,月牙泉。
勁風漸息,沙鳴不止,二人立于沙丘之上,愈是走動,那沙鳴聲便愈是響亮,聲貫蒼穹。
荊宇眼望四下皆是金黃,唯獨腳下沙丘一灣碧藍泉水,清澈閃亮,猶如漆黑夜空中一彎皓月,照亮眼前路。不禁嘆道:“昔日敦煌之地也算是人來人往,這沙山月泉更是人間家喻戶曉之盛景,卻不知何時開始,人馬漸稀,道路破敗,尋找此地竟無路可走而只得穿越大漠,真是天意難料??!”
喬恩不解,問道:“此話何意?”
荊宇道:“世事無常,天意尚且難料,何況人心?”
喬恩道:“何為天意?何為人心?”
荊宇搖頭。不知為何,尋到這月牙泉之后,竟令他內(nèi)心狂跳不止,絲毫不再平靜,似乎正期待什么發(fā)生,而又懼怕什么發(fā)生。所謂天意人心,或許就藏在他不安的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