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譽殿內(nèi)老太監(jiān)端來一盅好茶,有臣殷治微微瞥了一眼,看似心情有些沉悶。
“主君身體要緊!”老太監(jiān)恭維道。
“本王記得自打記事以來你便已經(jīng)在父王跟前伺候多年,也是宮中的老人了,有些事情應(yīng)該比本王還要清楚吧?”有臣殷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老太監(jiān)頓了頓,旋即眉開眼笑,淡淡的說道,“老奴知道的不過是怎樣伺候好主子,至于其他的老奴實在羞愧,還望主君多多指教!”
他的話很圓滿,不留痕跡,但能夠在宮中混跡這么多年,其對任何的人與事物都了然于胸,應(yīng)對自如。
有臣殷治放他在身邊一來沒有人比他更懂得伺候君王,二來則是希望通過他間接地了解一些自己多年身處在外時的人和事,三來便是想要向他多多學習討教。
在人情世故方面老太監(jiān)可謂老成持重,無與爭鋒,其不顯山不露水的性格更讓有臣殷治打心底里高看幾分。
“今日辛貴妃在御花園險些遇難,那設(shè)置陷阱的宮女當即招認,并直接指控宸妃,本王命人押去慎刑司,權(quán)熙卻以老太妃的名義將她救下,這一切看似水到渠成,各自撇清,但其實藕斷絲連,倒不只是什么原因?!庇谐家笾涡Φ馈?p> 有臣殷治擺明了就是要套取他的話,老太監(jiān)更是懂得如何應(yīng)對圓場,什么話該說,什么話不該說,一清二楚。
老太監(jiān)謙恭地笑道,“無論是什么原因,最重要的是貴妃娘娘安然無恙!”
一切恩怨于老太監(jiān)而言皆是君王的家務(wù)事,既然外朝都不好干涉,他又何必去趟這趟渾水,妄加議論?
有臣殷治寡淡地付之一笑,既然問不出所以然來,只好先行擱置,眼下最要緊的還是軍務(wù),攻打辛國刻不容緩,只是還差根導火線。
這根導火線讓他心疼而又不舍,如今他對她所有的疼愛與呵護卻是源于愧疚,所謂的愛情隱藏著巨大的傷害。
與辛國簽訂的停戰(zhàn)協(xié)議已過三年之期,這一劫看來是注定了的。
者秀在后院打雜,出來時正巧遇到楊虎的袖口里落下一把扇子,者秀將扇子撿起來后仔細看看,做工十分精巧,扇面干凈利落,輕輕放在鼻尖有股淡而芬芳的香味兒。
然而其中一個扇骨卻出現(xiàn)了裂痕,和她共事的宮女跑過來,說道:“這把扇子我認識,是貴妃娘娘最喜愛的檀香扇,一般很少拿出來使用,所以見過的人并不多!”
者秀看著楊虎遠去的背影,好奇的追問,“那這把扇子為何會在楊虎身上?”
那宮女笑道,“這個楊虎是娘娘從辛國帶來的能工巧匠,這把扇子也有他的一份功勞呢!想必是扇骨壞了,娘娘交給他修理吧!”
者秀將信將疑地點點頭,等到宮女走后便悄悄跟著楊虎進了他的內(nèi)室,怕被發(fā)現(xiàn)便藏身在門背后。
只見楊虎悄悄打開一個匣子,輕輕擰開一個機關(guān)后露出一個牌位,者秀雖然大字不識幾個,但卻認得“順王爺”三個字,想必這個牌位便是為順王爺而立。
者秀側(cè)耳聆聽,楊虎對著牌位慷慨激昂,念念有詞,“王爺,您看到了嗎?您最疼愛的蘇綺小姐已經(jīng)長大了,亭亭玉立,知書達理,和王妃一樣美麗善良,您在天之靈請保佑她吧!奴才沒用既不能手刃恭王妃,又不能為您鳴冤擊鼓,如今蘇綺小姐在辛貴妃跟前當差,衣食無憂,奴才定會誓死護小姐周全,請王爺安息吧!”
楊虎淚如雨下,看著身強體壯,沒想到內(nèi)心卻柔弱的像軟柿子,等到他走后,者秀才悄悄潛回自己的內(nèi)室。
這次偷偷跟蹤果然沒有白費力氣,者秀一遍又一遍地過濾著楊虎的話,從而濾清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蘇綺是辛國順王爺?shù)呐畠?,而順王爺之死卻與恭王妃有著密切的關(guān)系,從他說的話來看,恭王妃很有可能是蘇綺的殺父仇人,那么南奴授命恭王妃蘇綺卻又為何會對她這般忠心耿耿?
難道說蘇綺并不知道事情的真相?者秀大吃一驚,心中卻有幾分竊喜,于是便找機會和蘇綺搭話套近乎,“蘇綺姑娘真是體貼入微,娘娘的安胎藥也只有你送過去她才喝的最安心,換了旁人可都是不行的?!?p> 蘇綺嫣然一笑,推辭道:“你言重了,為娘娘做事只有盡心盡力,哪里是安心不安心??!”
看她對南奴的神態(tài)完全不像有二心,者秀又進一步試探道:“說來說去都是我的命不好,從小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只能給人做丫頭任人使喚和差遣,哪像你出身高貴,生下來就是做小姐的命。”
蘇綺頓了頓,神色哀傷,婉轉(zhuǎn)地說道:“我從小便父母雙亡,幸得叔母相救才免于一死,茍延殘喘至今?!?p> 叔母相救,者秀料想蘇綺口中的“叔母”必然是皇親貴胄,于是便向她確認道:“我在辛國時常聽恭王爺和恭王妃為人誠懇,樂善好施,難道說是他們?”
“沒錯,就是這樣?!碧K綺點頭微笑,化悲為喜。
者秀假意祝賀她,笑道:“如此一來,蘇綺姑娘和娘娘真是緣分不淺!”
“所以我才更應(yīng)該好好伺候娘娘報答叔母的救助之恩?!碧K綺笑道。
這樣的笑容像綻放的睡蓮一般,靜姝美好,真是純真無邪。
者秀證實了心中的猜想,十分得意。每每入夜時分她便浮想聯(lián)翩,像所有的青春少女一樣,渴望遇到白馬王子,真命天子。
當初她便沉浸在王曉荷的愛情故事中無法自拔,如今卻殷切地羨慕著南奴,同樣是婢女出身,她卻可以搖身變成鳳凰,身份顯赫。
更讓她留戀和癡迷的是有臣殷治對南奴的溫柔與呵護,含情脈脈的眼神,關(guān)懷備至的一舉一動。
有那么一刻她心中暗自祈禱著有臣殷治能這樣對她溫柔相待,哪怕只有一星半點兒。
她不想再做一個召之即來呼之即去的婢女,她發(fā)誓要活的高高在上!
者秀的耳畔時常想起母親臨終前對自己說過的話:人生苦短,機遇渺茫,有時候錯過了就是一輩子。一定要抓住每一個機會,讓自己活的高高在上,一定要……
母親的遭遇時刻鞭策著她,當年的水憐玉名震京都,她卻拒絕了辛國的國主,本以為遠離后宮的紛繁復雜就可以安然地度過一生,可是最后依然結(jié)局凄慘。
她從小便和母親流浪在外,孤苦伶仃,父親嫌棄水憐玉生的是女孩,便趕出家門不管死活,在那段艱苦的歲月里叫天天不應(yīng)叫地地不靈。
者秀下定決心,寧要轟轟烈烈地賭一場,也不要在命運的囚籠里苦苦掙扎。敵人的劫難便是自己的墊腳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