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章 魔王之鑰
第四零章魔王之鑰
武器就是這樣一種東西:
一旦拿起,就再也放不下了。
——
于是大叔只派出幾個突厥族婦女,去營帳里照顧還未完全解毒的達(dá)奚冰和柳葉。
余下眾人,都團守在雪地里,嚴(yán)陣以待。
遠(yuǎn)遠(yuǎn)在風(fēng)雪間,人影逐漸清晰。
是一隊騎兵。
十幾匹馬,馱著裝備齊整的甲士,徑直開到面前。
為首的一員大將,名叫竇泰,右手一揮,兵馬一分為二,將人群左右包圍。
只見這一員大將,三十上下樣子,頭戴虎頭兜,身披獸面甲,一襲橙色斗篷,胯下黑斑白馬,手拿一柄長槍。一開口,第一句就是:“逆黨藏到哪兒了?”
“您好,尊敬的將軍。”楊影上前一步,擋在眾人面前,單膝跪下行了一禮,開口反問?!安恢獙④娺h(yuǎn)道而來,有何貴干?你所說的逆黨,我們確實沒見過。只是在旅行途中,偶爾撿些落單的游民,來補充勞力?!?p> 竟然有人敢出面說出這樣的話?竇泰很意外。
于是看著楊影回答:“你是個漢人?還讀過書?怎么會在突厥游民的營中?抬起頭來讓我看看!”
楊影抬頭直視,也趁機仔細(xì)觀察一下竇泰。
他雖然年紀(jì)不算太長,但確實比在場的所有人都顯得成熟許多。
他的山羊胡子,看上去有點搞笑,但威嚴(yán)的眼神,確實可以體現(xiàn)出:他是一個投身行伍多年的老兵。
“給我搜!”竇泰也不多糾纏,對自己手下直接下令。
“等一下!”楊影起身張開雙臂阻攔?!霸趫龅奈覀?,每個人都因無止境的抓壯丁,或失去丈夫,或失去兒子?,F(xiàn)在除了傷員和老弱婦孺,已經(jīng)沒什么值得搜查的事物了,還請將軍網(wǎng)開一面,放過我們!”
“讓開!”竇泰不耐煩的用馬鞭,推開楊影。“這是在搜查逆黨,又不是在抓捕壯丁!”
兵士們趁機從兩側(cè)沖過去,粗暴地散向各個帳篷。
只留下一干突厥牧民,用無助的眼神相互擁抱在一起。
“大哥!發(fā)現(xiàn)一些金銀首飾!”
“大哥發(fā)現(xiàn)一些寫有突厥文字的羊皮!”
士兵們,都在趁亂肆意的掠奪。
就像一群闖進雞窩的黃鼠狼。
楊影還在幻想著,就算掠奪了財物和文化,只要人還在,一切都還在,沒有問題的。
“大哥,發(fā)現(xiàn)兩個受傷的姑娘!”
聽到最后一句時,楊影卻心頭一沉。
竇泰卻眼光一亮,回馬問道:“可是一個鮮卑人,一個夷族人?”
“正是!雖然都穿著漢人的衣服!”一聲回應(yīng),伴隨著廝打的聲音。
“帶走?。?!統(tǒng)統(tǒng)帶走!給我?guī)ё撸 备]泰下令。
“等一下,這到底怎么回事?”楊影有點手足無措。
兩個身中劇毒、昏迷不醒的人,竟會被鎮(zhèn)壓叛亂的正規(guī)軍隊盯上?
她們到底做了什么?不是突厥部落的救命恩人么?
“一定是搞錯了,弄清楚了再抓人不遲。”楊影看著四周一片混亂,只能死死牽住庫瓦爾罕和大叔的手。
一聽說要抓人,兵丁呼啦一下就圍了上來,拿出繩子,準(zhǔn)備將眾人結(jié)結(jié)實實串聯(lián)起來。
“已經(jīng)再清楚不過了,兩個女刺客,私闖秋獵圍場,企圖用毒殺死斛律光和薛孤延兩位將軍,我奉命拿她倆回去,絞首抵命!”竇泰沒好氣的喝到?!澳銈兏C藏重犯,也是死罪!”
楊影聽后一驚。
腦中亂象飛轉(zhuǎn)。
搞什么?這兩個女人。
竟毒殺朝廷命官?
還弄得自己也中毒?
脫不了身跑來拖累部落里的大家?
還是故意陷害,其實是想要整個部落都淪為奴隸?
到底什么情況?。??
忙拉過已嚇得呆若木雞的庫瓦爾罕,確認(rèn)一下:“她們倆真是部落的恩人?”
得到的卻是肯定:“嗯,來的人是隱秘機動的達(dá)奚冰姐姐,是大恩人,也是個大好人,絕不會錯。她也在為官府做事,中間一定有什么誤會……”
話還沒說完,一個士兵上來一腳,將庫瓦爾罕蹬倒在地。
她只能發(fā)出一聲慘叫。
“你干什么?!”楊影發(fā)怒,忙俯下身子查看庫瓦有沒有受傷。
“哎呦,來來來,陪軍爺好好玩玩……”剛才踢人的兵士,將長槍樹立地上,一臉猥瑣,伸過手來。
“滾!”楊影見庫瓦爾罕已經(jīng)受傷,無法站起,頓時怒不可遏,回身一拳,正打在兵士臉門上。
將那猥褻的家伙,一拳撂翻在地,頭盔也滾出去老遠(yuǎn)。
那人爬起來,蹭一下滿臉鮮血,發(fā)現(xiàn)竟落了兩顆牙齒:“娘的,還反了你了!”順手拔起兵器,便向楊影捅來。
楊影放低下盤,守住重心,徒手格開兵刃,右拳再次出擊。
動作如行云流水一般。
這一拳,正中對方太陽穴。
還沒來得及他人動作,猥瑣士兵已悶哼一聲,直挺挺倒下。
“造反了你?。拷o我弄死他!”竇泰見自己手下被襲擊,揮鞭指使其余人圍攻楊影。
“影……”庫瓦爾罕想扶著腰爬起來,卻發(fā)現(xiàn)后背劇痛,已經(jīng)動不了了。
楊影看出她受傷,更是發(fā)怒:“就是反了,來??!還有厲害的沒?一起上!”
三個披甲執(zhí)銳的士兵挺槍沖了過來,楊影不懼不畏,雖然身上有傷,但還是與他們斗在一團。
仿佛在他的靈魂深處,隱隱有一種東西漸漸蘇醒,化作渾厚的力量,源源不斷地貫徹到他的雙臂。
楊影天生神力,即使赤手空拳,力量也遠(yuǎn)超常人,縱使空手打在鎧甲上,也能將常人逼退數(shù)步。
幾招過后,三名敵人感到異常棘手,而反觀楊影,不落下風(fēng)、越戰(zhàn)越勇。
“小子!你敢再動,你的女人就沒命了!”一看討不到好處,竇泰竟使出陰招。騎馬躍過來,高高在上,用手中槍尖,抵住庫瓦爾罕心窩,挾持人質(zhì)。
楊影只得停手,頓時被從背后一槍桿子放倒,三柄長槍叉在地上,動彈不得。
“你個卑鄙小人!有種下來打!挾持人質(zhì)算什么好漢?”楊影不顧身上劇痛,怒氣沖天吼道。
“你倒是繼續(xù)牛???真正的牛人,誰會出現(xiàn)在這種地方?既然你在這里,那讓我捏個圓的就是圓的,讓我捏個方的,就是方的。”竇泰一臉小人得志。
“你倒挺能打?。俊睅紫聵寳U,重重抽在楊影后背,直將他打趴在地?!坝斜臼略倨饋泶虬?!”
“好!我這就……”楊影還在掙扎,隨即背后又挨了幾下,被徹底打倒。
“全綁起來,連里面的倆病號,一同帶走!”竇泰一看已經(jīng)鎮(zhèn)住了場面,就勒轉(zhuǎn)馬頭,先行離去?!案鐜讉€給我好好照顧好這個小兄弟!”
“你有種別逃……”楊影還想掙扎,只覺后腦一記重?fù)?,失去知覺。
“影,影!放開我!你們要干什么?別過來!放手!”耳邊只能聽見庫瓦爾罕反抗的嘶叫聲……
朦朧中,楊影好像看到大叔上前阻攔也被打倒……
“你們這幫禽獸……有種再來和我較量……”
后腦又是猛烈一擊,意識終于散去……
——
一片漆黑中,一個身影出現(xiàn)在楊影夢中,全身籠罩著猩紅的火焰。
“你是誰?”
“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是誰,你想成為誰……”
中性的聲音,無法分辨出男女。
“我是……”
一雙燃盡熾熱火焰的手,向他伸過來。
楊影猶豫了。
“你可以選擇我拉你一把,或者,就這樣陷入黑暗。”
楊影鼓起勇氣,一把握緊那只燃燒的手。
灼燒的痛覺沿著手臂穿透心臟,順著全身每一根神經(jīng)索傳遞到各處,直到像一只大手死死掐住咽喉和頭顱。
楊影死命拉住那只手,絕不放松,直到自己的全身也燃燒起來。
“很好?!蹦莻€身影化作了一線光明?!坝涀。何淦鬟@玩意兒,很沉重,一旦拿起,你這一生都沒法再放下了。”
楊影義無反顧地吶喊著,將這一條璀璨的繩索,拉向自己懷中。
也將自己,帶入那片光明之中。
——
寒風(fēng)哭嚎,就像女人啜泣的聲音……
楊影猛然間睜開雙眼,恢復(fù)了意識。
庫瓦爾罕不見了蹤影……
胡子大叔被打倒在地,奄奄一息……
部落的族人們,有的昏迷、有的哭泣……
自己的身邊,一把鋼刀正要舉起……
意識脫離身軀的瞬息,竟漫長的像經(jīng)歷了數(shù)個世紀(jì)。
一股力量渾然間從靈魂中噴涌而出,貫穿整個身體。
楊影一躍而起。
將劊子手踢翻在地。
凌空翻身旋轉(zhuǎn),借力強大慣性。
身旁另外三人,應(yīng)聲倒地。
“怎么回事?”上來一個士兵話音未落,一個身影已繞到身后,疾如狂風(fēng),迅若雷霆。
“呵!?。 卑橹鴹钣耙宦晱P喊,呼嘯一拳出擊,正中對方后腦,震蕩中整個人飛出數(shù)丈。
“二哥!”在場所有人都被這一幕驚呆,僵立當(dāng)?shù)亍?p> 楊影晃動身影,一路突入人群,那詭異的身法,連視線都無法捕捉。
高高躍起空中,只把恐懼倒映在每一個人的瞳孔中。
敵人在倒下的前一秒才看清,他的掌心中,不過攥著一塊石頭。
僅僅一塊普通的石頭而已。
就足夠了。
用什么做武器,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旦拿起,就再也不可能放下。
直到血液模糊視線,這群可憐的士兵,恐怕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與什么為敵吧?
這具如野獸般的軀殼中,應(yīng)該寄宿著惡魔……亦或者是,戰(zhàn)場的神明……
“怎么回事?”聽到異變的響動,押解達(dá)奚冰的四個兵士也慌忙趕過來,卻被眼前一目震驚:
一個有著凌厲眼神的嗜血身影,從十幾具戰(zhàn)友尸體的血泊中,手握兩柄,沾滿血的長槍,正緩緩站起……
見他拿到兵器的那一瞬間,所有人全身的直覺仿佛都在叫喊:
“快跑!要沒命!”
可還沒來得及動作,一對鋒利的長槍,已經(jīng)貫穿了其中兩人的身體。
怎么回事?發(fā)生了什么?他是怎么過來的?
完全看不清,還不能理解,就這樣倒下去,不明不白的死……
楊影架起一個甲士,作為肉盾,吶喊著沖向了,僅剩的兩個敵人。
“快、快、快反擊……”話還沒說完,腰間的刀已被楊影奪走,并被反手刺進了自己的喉嚨,一股腥辣滾燙的鮮血口中噴出……
最后一個士兵,已經(jīng)嚇得一屁股跌坐在地,手腳并用的往后退爬,望著眼前步步逼近的楊影,邊尿褲子邊失常一般大喊:“別過來!你知道我是誰么?我是王志勇!我爹是百夫長!”
楊影骯臟的臉上滿是血污,手中一柄鋼刀泛著寒光,一步一步逼近。
“我家有錢,全部給你!哦對了,我爹新娶得小妾很美很好玩,也送給你!”
楊影仿佛已經(jīng)聽不懂語言,玩轉(zhuǎn)著手中刀花,一步一步不停。
“饒了我吧,我……”如同困獸臨終一搏,這個名叫王志勇的士兵在最后,將手伸向腰間刀柄……
可刀還沒來得及出鞘,他的瞳孔已經(jīng)渙散……
一把鋼刀,洞穿了三層裝甲,整個沒入了他的胸膛。
他難以置信的低頭看著自己的胸膛,看著自己的血噴涌而出。
話還沒說完,就仰天躺倒:
“我家還有很多黃金……救命……”
終于沒了聲音。
也沒了氣息。
整個世界安靜了。
只有一個人,孤獨的佇立在寒風(fēng)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