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來的很快,兩聲輕緩適度的敲門聲后,門被推開,少年側(cè)身垂手,先讓進一位須發(fā)花白、手提藥箱的老大夫,再跟了進來。
李巖站在離大夫兩三步的地方,仔細而謹慎的打量著大夫和少年,大夫目不斜視、專心的給玉樹清洗診治傷口,少年垂手而立,上身微躬,看起來十分恭敬,眼睛卻不停的瞄著玉樹和李巖。
李巖一聲不發(fā),少年一聲不發(fā),大夫很快裹好玉樹的傷口,“好了?!?p> “等一等?!毖劭创蠓蚋倌贽D(zhuǎn)身就走,李巖忙叫住,“她的傷怎么樣?有多深?你只是把傷口表面洗干凈,里面呢?”
少年有幾分呆滯的看著李巖,大夫瞟了少年一眼,“回姑娘,這位姑娘的傷雖然看起來兇險,可她脈象平穩(wěn)有力,里面……應(yīng)該沒什么事?!?p> 李巖沉默片刻,嗯了一聲,只能從脈象上看……很漫長的過去,都是從脈象上看……
見李巖不說話了,少年側(cè)身讓出大夫,正要帶上門,李巖突然又叫住他,“等一等!”李巖轉(zhuǎn)頭看向玉樹,“你傷得重,我……”
沒等她說完,玉樹急忙接道:“是我疏忽了,竟讓大小姐自己操心這樣的事!這位小哥,能不能煩你挑幾個懂事的丫頭進來侍候?”
…………
少年垂著眼皮,似是而非的應(yīng)了一聲,關(guān)上了門。
大夫跟在少年身后,轉(zhuǎn)了兩個彎,上了旁邊一幢兩層小樓。
二樓,裴清隔著綃紗窗看著李巖所在的那幾間上房,神情凝重,旁邊,老總管游慶垂手侍立,凝重的神情中隱隱有幾絲恍惚。
“回十七爺,是三棱椎,從肩胛側(cè)下直刺心臟,看傷口大小,三棱椎沒入至少三寸?!贝蠓蚵曇粑㈩?,這樣的深度,必定直入心臟,絕無活路,可那位姑娘脈象平穩(wěn),活的好好兒的……
“嗯?!迸崆遴帕艘宦?,聲音沉郁。
少年沖大夫使了個眼色,大夫悄聲退出。少年上前半步,低低稟道:“是翠姑娘叫的門,說小喜受了傷,重傷,快死了……”
少年將從李巖叫門到最后玉樹讓他挑幾個懂事丫頭去侍候的事一字不漏的說了一遍,抬頭看了眼臉色越來越凝重陰沉的裴清,帶著幾分驚懼接著道:“翠姑娘目光銳利,一直在打量小的和隨大夫,看樣子……”少年又看了眼裴清,“十分警惕。”
“你怎么看?”裴清沉默良久,看著游慶問道。
“翠姑娘就不說了?!庇螒c緊擰著眉頭,“小喜被刺死,是金豆親手查過的?!?p> 少年--金豆急忙點頭,“是小的親手查的,確實死透了,才攏在一邊,等最后收尸?!?p> “石室里到底封存了什么?”裴清臉上的凝重中,摻進了絲絲驚懼擔(dān)憂。
“老奴不知道。”游慶嘆了口氣,“老奴小時候問過祖父,祖父說,那間石室,只有老山主進去過,后山的規(guī)矩死,里面有什么,只有老山主知道?!?p> “怎么辦?”良久,裴清看著游慶問道,游慶迎著裴清的目光,“老山主的吩咐,從來沒錯過。該怎么處置,請十七爺斟酌。”
“小喜的傷得養(yǎng)一陣子,先看看再說?!迸崆蹇雌饋碓趩栔耙呀?jīng)拿定了主意,答的極快,“你和玉栗輪班看著院子,不許任何人靠近?!迸崆宸愿懒私鸲梗洲D(zhuǎn)向游慶,“其它的事,就煩勞慶伯了。”
“是。”游慶欠身,恭敬答應(yīng)。
…………
沒多大會兒,敲門聲再次響起,門被推開,兩個縮著肩膀,低眉順眼的丫頭一前一后進來,先沖李巖幾乎深曲膝到底,再向玉樹稍稍曲膝致意。
“先去打掃凈房,再要水侍候大小姐沐浴?!庇駱渎曇糨p緩卻不容置疑,一看就是當(dāng)慣了領(lǐng)導(dǎo),習(xí)慣發(fā)號施令的?!奥犞?,凈房先用凈水沖兩遍刷兩遍,多用凈水,務(wù)須沖干凈,接著再刷兩遍,再沖兩遍,之后用滾水燙兩遍,然后刷沐桶……”
李巖看的聽的瞪大了雙眼,這位大小姐,可真講究!
兩個丫頭十分聽話,讓怎么刷就怎么刷。李巖裝著經(jīng)過,往凈房里看了兩三個來回,又將一明兩暗三間屋從東到西、再從西到東看了兩三遍,拭著拉了拉門,門關(guān)的很緊,李巖再去拉窗戶,沒拉動,一推卻開了,一陣風(fēng)吹來,頗有幾分涼意。
這三間屋只有兩處大窗戶,全部和門一個方向,朝南,外面是個小院子,東西兩邊各有兩間廂房,對面是個非常精美的垂花門,兩扇朱紅大門關(guān)的緊緊的,垂花門,廂房,和她在的這三間上房用寬寬的游廊連在一起。
典型的小四合院建筑。
這樣的建筑,她的目光越不過屋頂,李巖雙手撐在窗臺上,往上竄了竄,想越過房頂看出去。
“大小姐,我出去看看?!庇駱湓诶顜r身后道。
“不用不用!”李巖急忙擺手,“你傷得重,趕緊回去躺著,等你傷好了再說。”
李巖將窗戶關(guān)上,直覺中,她覺得外面肯定有不只一雙眼睛盯著她這里。
她被關(guān)起來了,卻待遇良好。
兩個丫頭刷好凈房,將李巖洗干凈,又將玉樹洗干凈,再重新將凈房刷干凈。中間金豆開了幾次門,送了趟藥,送了趟菜飯,送了趟茶水點心。
藥里大概有安神的成份,玉樹喝了藥,沒多大會兒,就眼皮粘連睜不開,很快就沉沉睡著了。
李巖干干凈凈,吃飽喝足,再看著兩個丫頭給沉睡的玉樹的傷口換了藥,輕輕吁了口氣,端著茶,開始盤算眼前的情形。
她掉進了時間縫隙,這是顯而易見的,可為什么換了具身體?這不科學(xué)……
先不想這個,這事重要但不緊急,眼前最緊急最重要的事,是先弄清楚她現(xiàn)在的身份,她是誰?
有人認識,那她就不是憑空冒出來的,她是有身份的人,那她是誰?
李巖舉起衣袖,看著繡了一叢叢蘭草的紗衣,蘭草繡的生動不俗,繡了這么多花,紗衣平整柔順依舊,繡工不凡,就憑這份繡工,這紗衣便宜不了,還有紗帳……這是大富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