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階夜色涼如水。
項小乙可沒心情臥看牛郎織女星。府外世界，定是別有洞天，橫亙府內(nèi)外的，僅僅是一墻之隔而已。正如古文所說，“月色溶溶夜，花陰寂寂春。普救寺內(nèi)，翻過東墻是西廂。”左右環(huán)顧，確保了四下無人之后，她把一個高高的石凳吃力地搬到石階上。
墻雖不高，但繁縟的衣裙多顯冗余。踩上石凳，提起裙擺，卷起袖口，扶著墻頭用力一躍——還是不免重重地摔到墻那邊的地上。
顧不上疼痛，心里高舉勝利的旗幟！要知道，聯(lián)合小如把那些侍衛(wèi)騙走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
大搖大擺走在街上，街上果然沒什么人影，只有路邊的柳樹垂下的柳枝在夜風(fēng)中搖曳。手表顯示是十一點。要是現(xiàn)代，街上正熱鬧非凡呢！古代人，此時都在會周公吧！
不過也有兩處燈火通明。一處的招牌神氣地寫著：醉香樓。遠(yuǎn)看此樓紅壁闌珊，掛燈批彩，倚街獨立。整齊的琉璃瓦在月光的照耀下和火紅的燈籠相得益彰，金碧相射，錦繡交輝。在路兩旁花枝裊娜的映襯下，更能感覺到樓內(nèi)近柳聽鶯，歌脂水香艷的氛圍。
另一處招牌寫到：不寐樓。不同于當(dāng)街而立奪目逼人的醉香樓，不寐樓門前有一條用碎玉石鋪就的小路，路兩旁是兩排隨風(fēng)飄香的楓香樹，高低不平的樹枝上卻掛著近乎齊平的朱雀銅燈，朦朧的黃色光暈透過朱雀兩翼鏤空的花紋中散開，頗有“樹之于庭，燎之為明”之感。不寐樓就隱藏這片清香黃暈深處。
目標(biāo)：不寐樓。
還未進(jìn)門，沾滿茶香的空氣便席面而來。屋內(nèi)倒沒什么特別，只置有幾張簡單的紅木方桌，桌畔的屏風(fēng)小爐倒頗有幾番特色，細(xì)紋精雕，用料不凡。想必茶香便是從爐口散發(fā)出的。席坐之人手持書扇，飲酒品茶，談笑風(fēng)聲?；蝾^戴秀士方巾，或身著紗羅錦綺，個個都似名門貴族，倒不似平凡百姓人家。在他們中間，頭戴銀色春幡，身著繡羅衣裳，足蹙金玉麒麟的項小乙倒不顯得醒目。
看來睡不著覺的不止自己??！看著隔桌的幾個淺笑低語的姑娘，項小乙暗暗嘆了口氣：怎么宰相的女兒就那么不自由呢？不過如果宰相大人知道自己深夜這番拋頭露面非活活氣死不可。
她摸了摸口袋：沒一文錢。
見柜臺處的小二老瞄自己，不好意思地上前說：“那個……我不是來喝東西的……”
小二立刻一臉會意的樣子，連忙問道“你可是湘小姐？”“我是啊……”他怎么知道？
“請跟我來?！?p> 莫名奇妙跟他上樓。拐了不知多少彎，走到一扇門前。進(jìn)去后，小二在外面把門關(guān)上。
不會是壞人吧！……只見這個樓上的雅間里，一灰衣男一黃衫女坐在竹椅上，盯著自己，仿佛在此恭候多時了。兩旁站著幾個面無表情的黑衣人。
一群人，大眼瞪小眼。
男子開口打破了尷尬的氣氛：“把人帶過來。”身邊立著的黑衣人推開珠簾，把一個人拉了過來。
項小乙一看……此人全身綁著鐵鏈，亂發(fā)遮住大半個臉，衣服破爛不堪，血跡斑斑，身上傷痕累累，她忍不住向后趔趄了一步。
既對眼前的場景一頭霧水，又對這個綁著鐵鏈的人深表同情。
女子抿了口茶：“東西交出來，你們就可以回家了?！?p> 那個傷痕累累的人開口了：“她不是我姐姐?！?p> 項小乙點點頭：“我不認(rèn)識他?！?p> 男子冷笑：“既然來了，還作戲嗎？湘一樊，你真是機關(guān)算盡太聰明。”
項小乙說：“什么湘一樊？我是項……項之傾！”
“少忽悠我們。宰相之女項之傾？哼，她怎么可能深夜一人到這種地方？”說罷，他盯著小乙身上的翡翠鑲金腰帶，冷笑了一下。
項小乙真是有苦說不清。都怪宰相天天關(guān)自己在家刺繡彈琴，要不然自己怎么會睡不著想到街上溜達(dá)呢？
湘一樊一定和這些人約好的，自己被誤會了。
一切都是誤會……
她大腦一片空白，不禁呆呆地看著窗子。窗外隱隱約約能看到院內(nèi)燈火點點，有人來來往往。莫非不寐樓還有后庭？
幾把銀光閃閃的大刀突然從旁側(cè)蹦了出來。把她拉回了現(xiàn)實中。黑衣人亮起了刀劍，揮舞著，示威著……男子和女子又一次警告要她不要耍花招，快點交出“東西”。
“你們……我真的不是湘一樊啊……什么東西，我也不知道啊……”項小乙已是百口難辯。眼前的這群人根本不相信她說的話，一口咬準(zhǔn)她就是湘一樊，而且已經(jīng)擺好了要用武力的架勢。見怎么逼問她她都不承認(rèn)，男子使了個顏色給身邊的一個黑衣人。那人揮舞著劍一下子逼近她。
“慢著！”項小乙忍不住大呼了一聲，黑衣男也怔住了片刻。
“你要是把我殺了，那‘東西’你可就再也拿不到了。”項小乙心虛地說。
“哦？是嗎？”灰衣男子玩味似的拿起黑衣人手中的劍，像是不經(jīng)意般地輕輕架到了項小乙的頸間。
“我們可從來沒打算殺了你。就像你父親，你弟弟一樣?！边呎f著，他邊又把劍貼著她的側(cè)臉緩緩移開，“總有人前赴后繼地想要用寶物換你們性命。我又怎么能忍心殺你呢？”
“不?！辈恢趺吹?，此時項小乙并沒有剛剛那么害怕，相反的，看著灰衣男子一副勝券在握的嘴臉，她有幾分想跟這人死磕到底的心。反正橫豎落到了這群人手里，那不妨就賭一把吧：“不瞞你說，我手上確實有這寶物，但是我已經(jīng)跟手下人說了，如果一個時辰內(nèi)我還沒帶弟弟回去，就讓他們自行銷毀?！?p> 她努力裂開嘴角掩飾自己的心虛和慌張，灰衣男子卻笑了。
“原來寶物真的在你的手上?！?p> 說罷，他手中的劍突然劍鋒一轉(zhuǎn)刺入鐵鏈男的傷口里。
一股鮮血立刻沾滿劍鋒，鐵鏈男子喘著粗氣，低著頭看著地面，地上很快就被不知是血水還是他的汗水浸濕了。
“??！”項小乙還是沒有沉住氣，忍不住叫了出來，她不禁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湘小姐，我勸你還是快點把寶物取來救你弟弟吧，別再想著耍什么花樣了。”黃衣女子邊說著邊為身邊的男子斟滿茶水，屋里安靜地仿佛只能聽到水滴落茶杯里的聲音?！安蝗坏脑挕彼p笑了起來，“不知道馬將會對你可憐的弟弟做出什么來呢?！?p> “該死！”項小乙握緊了拳頭。
“你先把他的鐵鏈打開。”她努力平息著自己的憤怒。
“湘大將軍的兒子的武功在云都誰人不知曉？”黃衣女子笑得更起勁了：“要不是他英勇劫獄，我們還拿不下他呢！這鐵鏈要是開了，我們在座的哪個是他的對手？湘一樊啊湘一樊，我勸你還是少動動這些歪腦筋，老老實實地給我把寶物取來，這樣你弟弟還能少受些苦?！?p> 綁著鐵鏈的男子全程一言不發(fā)。一絲清冷的月光透過檀木雕花窗，映在他的身上，給他籠上更神秘的色彩，讓人不知道他凌亂的頭發(fā)的遮掩下是一張怎樣的臉，又會有怎樣不想為人所知的心事。
我全程在幫你想辦法，你倒像個沒事人似的。項小乙不禁撅起了嘴，心里暗想，既然你姐姐都不管你，那我還管那么多干嘛，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她嘴上敷衍著回去去寶物，一走出不寐樓就忍不住一路小跑起來，還時不時一步三回頭。
還好沒有人跟上來。她邊松了口氣，邊往宰相府大步前進(jìn)。到了宰相府后院，她從暗處搬來一個石塊，努力往上攀爬，剛翻上墻頭就聽到一聲：“來者何人”，嚇得她一下子就從墻頭上摔了下來。抬頭，看到舉劍呵斥的正是自己的貼身侍衛(wèi)。
“明風(fēng)！暗風(fēng)！你們差點把我嚇?biāo)?！”她揉著屁股委屈地說。
暗風(fēng)撓著腦袋說：“剛剛聽到墻那邊細(xì)細(xì)簌簌的聲音，以為是刺客，誰想到是小姐?！?p> 明風(fēng)低著頭恭恭敬敬地說：“不知小姐三更半夜不在屋休息去了哪里呢？”
看著他們兩侍衛(wèi)，項小乙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小心翼翼地說：“你們倆可以搞定6個人嗎？”
“什么？”出于驚訝，暗風(fēng)都忘了禮儀忍不住直接問道。
“是這樣的。”她故作正經(jīng)地說：“我有個朋友被人綁架了，對方有6個人，不知道你們倆能否幫我救出這個朋友呢？”
“……”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項小乙又心生一計地恐嚇道：“我一夜不在府中，要是父親大人怪罪下來……”
”我們本來就是小姐的人，自然聽從小姐的吩咐。”明風(fēng)單膝跪地義不容辭地說。
不寐樓內(nèi)。
“馬將，我看這湘一樊并非善類，如果她是回去搬救兵……”黑衣人半跪在地上詢問道。
“所以我剛剛讓袁斌一路跟著她?！敝褚紊系暮谝履凶勇冻隽艘粋€深藏不露的笑容?！捌鋵嵥麄兪种械共灰姷糜羞@寶物，但我更想看看這湘全武有多少余黨?！?p> 鐵鏈男聽到這番，冷哼了一聲。他別過頭去，看著窗外高懸的明月：姐姐，你終究還是沒有來是嗎。想到這，他嘴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的輕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