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出院
塵白的房間,伴著消毒水的味道,不用看,范靈云也能猜出這是那兒,只是這樣一醒來,本能就動手開始扯起手上那令他極為不舒服的針頭,頃刻間殷紅的血就這樣噴噴的流了出來,滴在了純白的床單上,令人不忍直視,可他全然不顧,一鼓作氣的就從床上坐了起來,一時間把端著藥進來的小護士著時嚇了一跳,連手上端著的藥盤也在一聲驚聲尖叫聲中摔得個稀巴爛,發(fā)出的聲音夾雜著藥盤落地的聲音,尖銳得固然也好聽不到那里去。
而病床邊,此刻一張俊逸非凡的男人,臉色固然也不會好看到那里去,只見迅速沖進來的高晨遠,才會在進來的瞬間,遭到老板那冰到極點的命令:去辦出院,那氣勢好像若他不照辦,下一刻自己便會死的很慘一樣,讓他再不敢有任何意義的掉頭就向外沖去。
其實,他一直都知道,老板從來都不是個愛上醫(yī)院來的人,那怕是病的不能動了,只要還有一口氣在,他都不會允許任何人將他送進醫(yī)院,以前他們還在一個號子的時候,他就是如此,明明都已經(jīng)被人打得不成人形了,卻怎樣也不肯被人送獄衛(wèi)生所,硬是在床上躺了三天,竟奇跡般的撐了下來,高晨遠從來都未曾佩服過誰,在獄中他也曾見過很多厲害的角色,但范靈云卻是令他真心佩服的第一人,他永遠都忘不掉,他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卻銳利到幾乎要殺死所有企圖要將他就醫(yī)的眼神,是那么灼灼,狀況明明都已經(jīng)被人打得像半個死人了,可偏偏從那以后,竟再也沒有一個人敢碰他,那時候他真的以為他會變此死掉。
也只到有一天夜里,睡到上輔的自己,從他幽幽的低喃中聽到一聲:“我不會死的,我一定會活著出去,因為我還有自己想見的人?!?p> 當時他還以為他是在對自己說話,可只到之后的很久后再沒了聲音,低頭望去時,才發(fā)現(xiàn)他是在對著一雙鞋說,那是一雙純白的球鞋,雖然已不算很新潮,卻十分的干凈出塵,除了左腳那只鞋頭上有一滴醒目的血漬以為,你幾乎會把它錯當成一雙新鞋,當時他就在想,那雙鞋一定對他有著特殊的意義,或許是他的戀人送給他的也不一定,所以,他才會那么拼命,只因為獄中人看他不順眼,在上面踩了一腳,便要找人家拼命,那也是他第一次,見一個人能那么豁得出去的找人家干架的,仿佛死活在他眼中已顯得微不足道,結(jié)果才會被人打得面目全非,一直到現(xiàn)在都還有很嚴重的后遺癥,而那個人最后怎么樣了,也不得而知,只知道自那以后就再沒有人見過他,那怕當時他還是那間號子的號霸。。。
但只到后來的很多年后,他才終于知道,他在乎的從來都不是那雙鞋本身,而是那鞋面上的一滴血,因為,后來的很多次,他都能看見,他在摸著那鞋面上刺目的那滴已經(jīng)變得有些暗淡的血發(fā)呆。
想著想著,自己已經(jīng)來到了收費處,只是在醫(yī)生聽到他要辦理出院手續(xù),微微蹙眉中,他也顯得十分無奈,他也知道以他現(xiàn)在的身體狀態(tài),出院并不是一個非常理智的選擇,可是,他也沒辦法,誰叫自己只是個小小的秘書呢!
這是第幾次來醫(yī)院了呢!記得上一次進來時,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時間飛逝,那段令他再不想記憶的痛苦經(jīng)歷卻恍如昨天,他永遠都忘不掉那段在藥水中浸泡的日子,那時候他還小,可已足以用自己的親生經(jīng)歷參透生死了,甚至有很長一段日子,他是希望自己就那樣死掉也并不為一件壞事,或許會是一種解脫也不一定,后來,他也的確這么做過,但是卻從未成功,每每都會被陪同在身邊的陪護給加以阻止。
很小的時候,他就知道很多東西,比如羨慕、比如嫉妒、再比如愛慕,但這些通通都不是他想要的;他討厭別人注目的眼光,只為多看他幾眼、也討厭自己背后的努力,都被優(yōu)越的家庭背景所蓋過、他甚至更討厭活著,只因那第二天的到來,會不會是死亡的倒計時;若人生真的可以用什么換取,他企望那怕自己只有三天的健康他也愿意,只到后來終于康復了,那些情緒才算好一點點,可他也因此失去了他最為童真的童年。
所以,他討厭來醫(yī)院,因為,那是無聲的絕望,是叫不出來害怕,甚至是讓他無法掌握的無邊恐懼,所以,自那以后,他便再沒來過醫(yī)院,那怕最痛的時候,趴在床上無聲的抽泣,他也再沒來過。
而此刻,看著手上纏著的絲布,他忽然就開了口,無意識地問起了前面正在開車的高晨遠:在我暈倒時,她是不是有回來過?
沒有呀!高晨遠答得爽快,語氣中隱含著淡淡的堅定。
“是嘛!”意味深長的一句耐人尋味的兩個字,在高晨遠義無反顧的否定聲中,有怎么會讓他相信,那只屬于她貫有的包扎手法,怎么向他證明她沒有來過,除非,在這之后,他們之間發(fā)生過什么不愉快,但看著手上那系得精細的雙蝴蝶結(jié),就在當下,他忽然就在心里暗暗地下了個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