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遇見偶像
“我家不遠(yuǎn),很快就到了?!?p> 交完報名表后,余力就跟著溫迪往她家走。溫迪默默走在前頭,一路上沒怎么說話,因為她的腦子里全是余力,一半歡喜一半憂。
溫迪心想:我的猜測應(yīng)該沒錯,他就是送我發(fā)簪的那個余力。他的執(zhí)教功底還在,只不過可能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事,導(dǎo)致他失憶了。忘記了自己是教練,也忘記了我。對,應(yīng)該是這樣沒錯。不然他一定會打電話給我,我打過去的電話他也一定會接??墒牵€能恢復(fù)之前的記憶嗎?我該怎么做?有什么事或者物能夠刺激他嗎?
問題就像是細(xì)胞分裂一般,一個變兩個,兩個變四個。溫迪根本沒有心思和余力說話。而另一旁的余力原本以為溫迪會對他報名的事感興趣,結(jié)果溫迪一言不發(fā),只好換個話題。
“你家就你一個人嗎?你爸媽呢?”
“我爸是個船長,經(jīng)常出海,沒個十天半個月不會回來。我媽也不在家,兩年前她就跟我爸離婚了。”
說到這里溫迪皺了皺眉。余力沒想到第一句話就踩到了雷區(qū),慌亂之中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先道歉:“對不起,我之前不知道有這么回事。那你……”
“我現(xiàn)在跟我爺爺住在一起,他是個很有意思的老頭?!睖氐险f到爺爺總算是笑了笑。
余力立即把話題轉(zhuǎn)到爺爺身上,對“爸媽”兩個字避而不談。
“我看你跟我年齡差不多,那你爺爺應(yīng)該也有60多歲了吧?,F(xiàn)在是退休在家待著嗎?”
“你說對了一半,我爺爺是60多歲了。但他現(xiàn)在可不是退休老人,他有工作,而且很忙。如果說是一年前,那他倒是在家里待了不少日子?!?p> “這跟中國的情況不太一樣,我們那邊,大多數(shù)老人退休之后基本上就是待在家里,無事可做。這么看來,你爺爺能有個工作也挺好的,能多接觸些人和事,不會太無聊。”
“我可不這么想,我寧愿他留在家里休息。你可不知道他那個工作,忙就不說了,還老刺激他的心臟。說實話,我挺擔(dān)心他的身體的?!?p> “那你勸勸他咯?”
“怎么沒勸,我一提到這個話題,我爺爺就喜歡拿我的感情問題說事,強行轉(zhuǎn)移到我有沒有男朋友這件事上?!?p> 余力看溫迪主動提到了感情問題,便見縫插針,說:“沒想到你爺爺還挺逗,那你一般都是怎么回答的?有還是沒有啊?”
溫迪驚訝地望著余力,不知道他是開玩笑還是刻意這么說。
“你那么八卦干嘛?這是本姑娘的秘密,你管不著?!?p> 余力裝作一臉無辜的樣子,對溫迪說:“我……我才沒有。我就是覺得你爺爺還挺好玩的?!?p> “他是挺好玩的,就是有點固執(zhí),不聽勸?!?p> “既然勸不動,那他一定是遇到了喜歡的工作?!?p> “不僅僅是喜歡,可能得用‘熱愛’來形容了。所以我也拗不過他,只能隨他去了?!?p> “老人嘛,多多少少都是這樣的。一是越老越固執(zhí),二是越老越八卦?!?p> “對了,說到八卦。到我家之前我得先提醒你,到時候見到我爺爺你可別亂說話。不然讓他誤會了我真是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了。”
余力倒是想讓他老人家誤會,畢竟在現(xiàn)實中是單身狗一個,沒有體會過這種曖昧不清的感覺。更何況,這姑娘的樣子很符合他的審美,越看越像他在現(xiàn)實中暗戀的一個姑娘。
那個姑娘的外號叫泡泡,人和名字一樣可愛。泡泡是余力研究生時隔壁班的同學(xué),人生得小巧,再加上本來就顯得年紀(jì)小的臉蛋,乍一看就像小學(xué)生似的。泡泡最常去的,除了教室、食堂,就是圖書館了。這讓不怎么愛學(xué)習(xí)的余力也變成了天天上圖書館的“偽學(xué)霸”。別人去那兒學(xué)習(xí),他去那兒看妞。
雖說眼前的溫迪是外國人,但整個氣質(zhì)和說話的感覺像極了泡泡。余力從第一眼看到她時還沒這個感覺,但是越看越順眼,直到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真正的原因。這讓余力心里美滋滋的,做一場夢不僅看了精彩的球賽,還來了一次粉紅的邂逅。
大約走了10分鐘,兩人在一個路口停下了腳步。這一片看上去像一個住宅區(qū),因為馬路兩邊的房子非常相似,都是一棟二層小屋外加一個小花園。屋子大多是紅白兩色,紅色的屋頂加上白色的墻面,顯得干凈利落。不過在這些屋子中有個“異類”,屋頂和門都被主人漆成了墨綠色,最特別的是屋子朝東的那一面白墻上畫著一艘大大的綠色帆船。余力覺得好奇,想仔細(xì)看看。可是由于近視,只能看到個輪廓,看上去像是普利茅斯隊隊徽上的那一艘。余力猜想,這房子的主人說不定是普利茅斯隊的死忠球迷。
綠燈亮了,他們走到馬路另一側(cè)。
溫迪往正前方指了指,說“順著這個方向往前數(shù),第三個屋子就是我跟爺爺住的地方了?!?p> “一、二、三。”余力順著她指的方向數(shù)了數(shù),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那個“異類”就是溫迪的家。他轉(zhuǎn)過頭來問溫迪:“這么明顯還需要數(shù)嗎?”
溫迪開心地笑了,說:“我這不是怕你是紅綠色盲嘛,所以考慮地周到了些。千萬別謝我,我就是那么體貼的一個人。”說完就邁開步子往家走。
余力看著她的背影說:“我還真是要謝謝你!不然這么多年我都不知道自己有這么個毛病。”
溫迪沒有停下腳步,只是伸出一只手在空中來回擺了擺?!安挥弥x!應(yīng)該的!”
“哎,你別走那么快??!不然我這個紅綠色盲真怕會找錯地方。”余力說著便追了上去。
溫迪笑嘻嘻地走在前面,沒走幾步兩人就到了溫迪家門口。余力第一眼就被墻上的那艘大帆船吸引住了。他來到那面墻前,將其和球衣上的隊徽比了比。
“果然是普利茅斯隊隊徽上的那艘?!?p> “對啊,就是那艘五月花號。”
“五月花號?那不是很久之前清教徒坐的那艘船嗎,怎么跟普利茅斯有關(guān)了?”
“看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p> 溫迪就像條件反射一般,瞬間就擺出了導(dǎo)游的架勢。
“當(dāng)年那批清教徒乘坐的確實五月花號,而他們登船的地點就是普利茅斯。為紀(jì)念這一歷史事件,普利茅斯隊將五月花號放到了隊徽上。還有,普利茅斯隊的別名之所以叫朝圣者,也是源自這一事件?!?p> “那為啥不紀(jì)念一下斯米頓,把那燈塔畫進(jìn)去。就跟巴黎圣日耳曼一樣,把當(dāng)?shù)貥?biāo)志性的建筑物當(dāng)作隊徽元素的一部分?!庇嗔ρb作一臉正經(jīng)地問溫迪。結(jié)果溫迪抬手就是一巴掌,幸好余力反應(yīng)快,躲過一劫。
溫迪氣呼呼地對余力說:“你這個問題純粹就是找打,你問我我問誰去?”
這時,門口突然傳來一個老年人的聲音。
“可以問我啊?!?p> 回過頭,一個滿臉堆著笑容的老人就站在門口。雖然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但是整個人的精神狀態(tài)非常好,感覺就像是三四十歲的人。那老人一路笑著走到了余力面前,看得余力一愣一愣的。
這人是誰?認(rèn)識我嗎?為啥這笑顯得那么寵溺?難道我張臉那么有魅力,老少通吃?
突然,老人張開雙臂,來了一句。
“來,讓爺爺抱抱?!?p> “爺爺!”
溫迪一把把余力推開,和那老人抱在一起。
原來這就是她的爺爺。
余力這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他一直對余力笑全是因為站在身后的溫迪。
出于禮貌,余力也跟著喊了一聲。
“爺爺好!”
爺爺奇怪地看著余力說:“你……不會就是那個臭小子吧?”
“爺爺,我們是第一次見面吧?您以前見過我?”
“沒有,不過……”爺爺剛想說些什么,就被溫迪拉到了邊上。
“爺爺,他是余力,不過他失憶了?!?p> “失憶?怎么回事啊?”
“哎呀,這事我之后再跟你解釋吧。你就當(dāng)認(rèn)識了一個新朋友。”
“好吧,聽我孫女的?!?p> 溫迪和爺爺倆人在一旁說著悄悄話,余力還陷在剛才的問題中。爺爺怎么會叫他臭小子呢?他跟這人可是第一次見。而且拋開這些不說,這不應(yīng)該是一個美夢嗎,余力本以為這里面的事都會隨他的心意來,沒想到那么快就碰到一個不怎么友好的人。
余力看著他倆走回來,便想問:“爺爺我倆應(yīng)該……”
“沒什么,沒什么,我剛才看錯了。你也知道,人老了,老眼昏花,經(jīng)常認(rèn)錯人。就是以前,有個臭小子來撩我家乖孫女,說好的打電話聯(lián)系,結(jié)果一個電話也沒打。我剛才就把你認(rèn)作那個人了,實在不好意思。”
余力沒想到溫迪竟然還有那么有趣的情史。他盯著邊上的溫迪,露出了壞笑。
“沒想到溫迪以前還有這樣的故事。沒關(guān)系爺爺,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余力,很高興認(rèn)識您?!?p> 余力本以為爺爺會說些什么,結(jié)果他只是看著余力,似乎在端詳什么。余力見氣氛有些奇怪,便說:“爺爺,您叫……”
話剛說到一半,老人就打斷了余力。
“奇了怪了,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你?”
余力很奇怪,不管是現(xiàn)實中還是之前的夢境里,他都沒有見過眼前這個人。這夢的劇情走向讓他越來越摸不著頭腦了。
“您在哪里見過我?”
“就在家鄉(xiāng)公園球場里邊。”
余力一臉疑惑地看著他。
“爺爺,你確定嗎?今天是我第一次去家鄉(xiāng)公園球場看球?!?p> “我也不是很確定。因為在我印象里,你就站在客隊的替補席前邊,好像在指揮比賽。但我記得那支隊伍的主教練不是你?!?p> “是利物浦隊吧?”
“對對對,不應(yīng)該是克洛普嗎?”
溫迪聽到這也有點意外,沒想到爺爺也見過余力。更讓她驚訝的是,爺爺竟然說余力站在替補席前邊指揮比賽,難道他是主教練?這不可能,正如爺爺說的,主教練應(yīng)該是克洛普。
余力笑了笑,看來是因為之前在游戲里執(zhí)教過利物浦隊,所以才會把這樣的記憶帶到夢里的其他人物身上。這時,余力想到個鬼點子。
“您確實沒看錯,我當(dāng)時是利物浦的助理教練。我叫余力,大家也會叫我費爾南多。”
“?。∧恪边吷系臏氐喜恍⌒暮俺隽寺?,但又沒有把話說完。她本以為余力記起了之前的事。但是轉(zhuǎn)念一想,她發(fā)現(xiàn)余力依舊不認(rèn)識她,他的眼神和溫迪記憶中的完全不一樣。溫迪再一次失望了。
“原來如此,幸會幸會!難怪今天你的戰(zhàn)……”
話沒說完,溫迪便掐了一下爺爺,隨即把話搶走。
“你還助理教練呢?今天利物浦隊踢聯(lián)賽怎么不見你坐在教練席上,反而跑到普利茅斯來了?”
“這你就說錯了。我說的是當(dāng)時,沒說現(xiàn)在啊。那場比賽之后我就辭職了,因為我受不了那個動不動就亢奮的主教練?!?p> 話一說出口,爺爺就笑了。爺爺這一笑,讓余力有些心虛,以為自己露餡了。
“你再編,我聽爺爺說克洛普在私底下不是那個樣子,那么做只是為了讓球員們更加興奮,讓他們充滿斗志?!?p> 余力強忍住笑意,繼續(xù)編瞎話。
“那是因為你們一般人只能看到表面,而那些新聞報道的也都只是皮毛。爺爺你說對吧?”
爺爺還是那一臉略帶尷尬的笑,余力怕露餡只好強行轉(zhuǎn)移了話題。
“爺爺,這房子和這墻上的船都是您的杰作吧?您一定是普利茅斯隊的死忠,我說得沒錯吧?”
爺爺哈哈大笑了起來,他指了指溫迪。
“我哪有這藝術(shù)天分,還不都是我這個寶貝孫女的杰作。自從她把這房子漆成這樣,我們家都快成了整個小區(qū)的景點了,老有人過來拍照,我都覺得煩了?!?p> “爺爺,這不是挺好的,這樣就能有人過來陪你說話聊天?!?p> 溫迪靠在爺爺肩頭撒嬌,看得余力掉了一地的雞皮疙瘩,但爺爺也沒有搭理她,繼續(xù)回答問題。
“而且我也不是普利茅斯隊的球迷,這小家伙才是。說起來,我最喜歡的球隊還是布萊克本,其次是利物浦,因為那是我的故鄉(xiāng)。所以你說你是利物浦的助教,讓我有點驚訝。”
原來是撞到槍口上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余力默默將手放在額頭上來掩飾尷尬。
“對不起啊爺爺,我看你們說得就跟真的一樣,所以就將計就計跟你們開了個玩笑,您不要介意。不過我真的叫余力,費爾南多這個名字是我的西語老師給我取的,我今年剛剛畢業(yè),所以趁著還沒去單位上班就出來玩一趟?!闭f著便給爺爺鞠了一躬,以表歉意。
聽到這話,溫迪有些生氣。余力編什么瞎話不好,偏要說自己的利物浦的教練。這讓溫迪心里又燃起了希望,結(jié)果最后還是一場空。溫迪越想越生氣,便趁著余力彎腰的時候悄悄走到斜后方,猛地給他屁股來了一腳。
這一腳害得余力重心失衡差點沒摔倒。他回頭就想追上去報仇,結(jié)果溫迪跑到了爺爺身后躲了起來。余力這就沒轍了,畢竟寄人籬下,該忍則忍。他揉揉屁股,對著爺爺尷尬地笑了笑。
“對了爺爺,我還不知道您叫什么呢?”
“我那乖孫女沒有跟你說嗎?”
溫迪這時候從爺爺背后跳了出來,將手背在身后,有模有樣地開始介紹起自己的爺爺來。
“吶,你聽好了,千萬不要嚇到。我爺爺呢,現(xiàn)在算是這個城市的英雄之一,而且他很有可能創(chuàng)造一段歷史?!?p> “又是英雄,又是歷史的,聽得我都迷糊了。你就別賣關(guān)子了,能不能來點實在的?”
“行,你要聽實在的,我就再給你來一段。現(xiàn)在站在你面前的這位仁兄,就是剛剛帶領(lǐng)普利茅斯隊贏得船塢德比的人,而且贏下關(guān)鍵一戰(zhàn)之后,他很有可能率領(lǐng)普利茅斯隊沖上英甲,為普利茅斯隊書寫新的歷史!怎么樣,厲害吧?”
原來他就是普利茅斯隊的助理教練!
這可是余力第一次親眼見到真的職業(yè)足球教練,他突然興奮了起來,一把抓住了她爺爺?shù)氖?,為了驗證真假還捏了好幾下。
“是真的是真的,真的是職業(yè)足球教練!”
溫迪見余力那么興奮,毫不客氣地往他手上打了一拳,想讓他冷靜冷靜。
“放開我爺爺,最重要的我還沒說呢!”
“還有啥重要的你倒是快說啊!”
“當(dāng)然是我爺爺?shù)拿掷?。各位觀眾朋友,歡迎我們普利茅斯隊的助理教練,菲爾·坎農(nóng)(Phil Cannon)!”
余力先是愣了一會兒,隨后兩腿一軟,撲通一下坐在了地上。爺爺顯然是被嚇到了,趕緊過來扶余力站起來。
“天吶天吶天吶天吶天吶”余力一臉說了五個天吶。
“爺爺你……你就是菲爾·坎農(nóng)???今天總算讓我見到你的真面目了,你知道嗎?我從2012年起就認(rèn)識你了,可喜歡你了!”
余力這幾句話像機關(guān)槍一樣射了出去,爺爺和溫迪都聽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明白他在說什么。
“就是,就是那個游戲,F(xiàn)M,足球經(jīng)理,您知道嗎?”
爺爺依舊一臉疑惑,溫迪也是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你們都不知道,就是那個游……”
話說到一半,余力才意識到,有可能夢里沒有FM這款游戲,而他之所以會夢到菲爾·坎農(nóng),想必是因為坎農(nóng)是余力在FM游戲中最喜歡的教練,沒有之一。余力就像是見到偶像一樣,有些慌亂,不知所措。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想也沒想就給了坎農(nóng)一個大大的擁抱。
“爺爺,我是真的從好幾年前就喜歡您了,您的很多事情我都知道。您喜歡布萊克本是因為您在那兒當(dāng)了六年的U18主教練,感情自然很深。再之前您還在德比郡和埃弗頓當(dāng)過U18教練。您現(xiàn)在看上去那么有活力,估計也是因為經(jīng)常跟十六七歲的孩子們待在一起。您帶隊踢比賽喜歡壓迫式的打法,總是鼓勵他們?nèi)M(jìn)攻。在場上給予球員全部自由,讓他們?nèi)グl(fā)揮自己的天賦。而且你喜歡用中場菱形站位的442,這些我全部都說中了吧?”
爺爺半天沒有說話,一臉驚訝地望著余力。
“真是神了,這些你都是怎么知道的?你不是說第一次來英國嗎?怎么可能看過我?guī)ш牨荣???p> 雖然余力之前沒去過英國,也沒看過坎農(nóng)的比賽,但這點信息對于余力來說,在玩游戲的時候多看兩眼也就記住了。也就是因為記性好,所以大家都叫他“行走的足球百科全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