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抄了,那又如何?呤詩作對不是過圖個樂子,抄了又怎地?既不傷天,也不害理,不過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罷了。倒是白梅間姑娘得理不饒人,難道你家娘親就沒教過你何為賢良淑德么?”
蘇未卿怒火沖天,揮手把桌上的茶壺杯盞全都掃落在了地上,稀里嘩啦一通脆響,怒氣噴薄而出。
“好一個賢良淑德!若是在你們眼里,抄襲他人詩作,假冒他人才華沽名釣譽是賢良淑德;知錯不改,哭哭啼啼的博取同情是賢良淑德;看著旁人為她爭吵不休破口大罵,自己一言不發(fā)坐享其成是賢良淑德,我當真慶幸我娘不曾教過我一絲一毫。你們欣賞的若是這樣的賢良淑德,盡可去欣賞。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在坐諸位覺得抄襲亦并無不可,這種既無風骨亦無詩德的詩會,我也不屑參與。引道!我要回府!”說罷,站起身來。
她如此傲氣凌人,更讓眾人憤怒不已,竟無一人出言挽留。唱詩人站在臺間,不知所措,白梅間姑娘開口要走,他也不知該不該讓人為她引道。
集上離席是有規(guī)矩的。因著來時隱了身份,為避免離席時被鄰座人瞧見,便安排了人引道。若引道之人沒來,未離席的人便不能出雅間,以防瞧見別人或被別人瞧見。
蘇未卿氣得恨不得當場出去,卻因著教養(yǎng),依舊守著集上的規(guī)矩,站在雅間里等引道的人來。
“贈花!”
滿堂肅靜,因這一句話而駭然沉寂。
只聽白玉蘭間之人說道:“姑娘莫急著走,先收了我這支花,也好一同離席?!?p> 樓內(nèi),又響起了一片細細地驚嘆。
唱詩人呆愣在臺上,完全亂了方寸。這連番地變故早已讓他措手不及,不知該如何處理,現(xiàn)下又接二連三的有人要提前離席,他更不知該留還是該放。一時間,冷汗連連,急得焦頭爛額。
齊煒在君子蘭間,已靜默了許久。
他深蹙著眉,盯著手上那只裂了的骨瓷杯出神,就連杯中的酒順著裂縫洇了出來,濕了手,他也沒有察覺。
自聽到水仙間姑娘承認了那詩并非她所作,他胸中便一陣激蕩,怒火難遏。
原本聽了那首《沁園春》,他心中豪氣萬千,澎湃不已,卻不想,這詩竟是抄來的!
既是抄來的,那詩中所言的浩蕩景色,萬丈豪情,并非現(xiàn)下的皓國,也不是當今的天下;詩中所高唱的風流人物,亦非在坐的青年才俊。分開一想,拋開這首詩,那幾句詩解也不過是阿諛奉承,蠱惑人心的說詞,沒有半分風骨志氣在其中。
假的,什么一代天驕,什么風流人物,全是假的!只有那雕欄玉砌應猶在是真的,皓國的城墻上站著的羌戎兵是真的,父皇用八十萬兩白銀,三座城池將他從羌戎國贖回來是真的!
十年了,他八歲為質(zhì),到今日歸國,整整十年!他用茍且偷生,一身傷痕換了皓國十年的春花秋月如常,為的,就是來聽這些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才子佳人們諂媚逢迎的說辭嗎?
“啪!”一聲清響,指間上好的骨瓷杯,終究是碎成殘片,刺入了蒼白的指間,混著腥紅的鮮血,淋漓地落到了地上。
“太子爺!”隆昌一驚,忙抽了帕子上前來。
齊煒抬手一止:“不必了,讓它流吧。傷疤一好,便會忘了當時的痛,忘了痛,自然也會忘了恨?!?p> 齊煒目光凜然,恨意分明。十年,他熬到今日,為的就是將那群野蠻無恥的羌狗從皓國趕出去。在殺盡羌狗之前,他絕不能忘了疼,忘了恨!
深吸一口氣,他揚聲說道:“白梅姑娘一番話,發(fā)人深省,振聾發(fā)聵,在下銘感五內(nèi)。贈花?!?p> 蘇未卿詫異地循聲看了過去,心中驚疑不已。原本以為,滿坐之中能有一人能懂她便已是幸事,不想,剛歸國的太子,此時也是一位真君子。
一枝白玉蘭,一枝君子蘭,穩(wěn)穩(wěn)地插在了白梅間外的花籃里,異花異色,分外扎眼。
唱詩人終是熬不住這樓內(nèi)勢同水火的情勢,為讓雅士集不至于不歡而散,悄悄安排人給幾位要求離席者引了道,送人離去。
蘇未卿離席時未取竹籃里的花,即表示不愿與贈花之人在集后相見,避人耳目地出了太白樓。
坐在轎內(nèi),蘇未卿的心也跟著轎子一顫一顫。方才在集上當堂怒罵時她絲毫不怵,可這會兒心里去忐忑得厲害。她千算萬算沒算到,那些個才子雅士竟然這般有眼無珠,竟然會去維護一個抄襲之人。這般大鬧了一場,一怒之下離席而去,也不知算不算是阻止蘇雪出風頭了?
齊睿在間里等來了引道人,卻聞說白梅間姑娘沒取贈花,黯然了一瞬的神色,手指一勾,把手里摩挲著的那方喜上眉梢的小帕收進了袖子里。
他走后,太子齊煒也離了席。唱詩人在臺上,除了喟然嘆息之外,已無力挽留。
三人離席之后,樓中氣氛卻更凝重。樓中眾人心明如鏡,雖然贏了這一時意氣,一時臉面,卻不過是因為被罵到頭上,折不下那股子莫須有的傲氣去認錯罷了?,F(xiàn)如今把人逼走了,冷靜了,細細一想,白梅間的姑娘,又哪里真是錯了?不過是他們仗著人多,硬把錯處往人頭上扣,以眾欺寡,眾口鑠金地顛倒黑白罷了。他們看似是勝了這場爭斗,可實際上,卻是敗得一塌糊涂。
如此心境之下,愧疚滿懷之中,如何作得詩來?即便唱詩人出了題,也無人再有心思去作詩了。
詩會終究是沒能再繼續(xù)下去。唱詩人知道已無力回天,便安排了引道人,草草地散了集。
齊煒回到了府里,胡亂地裹了傷口,匆匆換了件衣裳,迫不及待地進宮去見了皇上。
皇上此時正在御書房里批著奏章,只留了一老太監(jiān)在身旁伺候著,每每咳嗽,老太監(jiān)就奉上溫茶來給他潤喉。
齊煒進到御書房時,正好聽到皇上的咳嗽聲,當下大步搶上前去,接過了老太監(jiān)的活來。
“父皇,您身子不好,怎么不多歇息歇息?”
皇上喝了口茶順了口氣,笑道:“老毛病,歇了也沒用,還不如看看折子,打發(fā)打發(fā)時間。重華,今日不是雅士集么?你沒去參加?”
齊煒道:“兒去了,不過呆不下去,提前離了席。”
“哦?”皇上眉一挑,“滿座才子,就沒一個你瞧得上眼的?”
齊煒微微低了下頭,有些赧然地笑了笑,“倒有一個瞧上了眼的,可惜是個姑娘。”
皇上別有意味地看著他笑了一笑,又搖頭嘆道:“可惜姑娘不能入朝為官,現(xiàn)下的情勢……朕也不好給你指婚……”
“父皇,兒不是那個意思?!饼R煒微紅著臉,急急說明了來意,“兒此次來見父皇,是想求父皇準許,讓兒去趟江南。”
月光芷
塵埃落定,女主似輸實贏,不知道這個結果大家還滿意嗎? 下一章太子去江南,會出現(xiàn)一個新角色。嗯,可以先告訴你們,也是個帥哥! 嘿嘿嘿嘿…… 那么,二殿下這一章與上一章兩次出場,都特意寫了一處細節(jié),有看出什么來嗎? 誒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