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知道,你們倆把姥姥前幾日給的零花錢都花用了,今天再要,姥姥肯定不給!志遠(yuǎn)哥,志誠哥,你們想買什么?我要了整整十文呢!”謝萱就笑瞇瞇的向謝志遠(yuǎn)兄弟倆炫耀。
“我要彈弓!”謝志誠立刻大叫一聲,“我要打鳥!”
謝志遠(yuǎn)就穩(wěn)重的多了,他搖搖頭說:“萱萱你買吧!我就不要了……”
“別呀志遠(yuǎn)哥,咱再瞧瞧,你要是相中的東西貴,我還買不起哩!”謝萱就和謝志誠兩人一邊一個拉著謝志遠(yuǎn)的手,走到貨郎身邊去看那琳瑯滿目的貨物。
“彈弓!”謝志誠興奮的大叫一聲,忙問貨郎:“彈弓多少錢?”
“我這彈弓可是用柞木和牛筋做的好彈弓,用的魚膠涂的弓身,可不是那等竹子做的,一個要八文錢呢!”貨郎就笑呵呵的說,他瞅見了謝王氏給了謝萱十文錢,知道這筆生意今天是做得了,臉上的笑意也就分外熱情。
“?。窟@么貴??!”謝志誠臉上有些失望,他原本想著他自己最多花用四五文,剩下的讓哥哥和妹妹再買些子?xùn)|西的。
謝萱仔細(xì)看去,那彈弓卻和后世的不同,不是Y形的,而是跟弓一個模樣,弓弦中間卻是個碗狀的動物皮,用來扣彈。
原來Y形的彈弓是后世發(fā)明橡膠皮筋兒后才有的。皮筋兒發(fā)明前,根本沒有伸縮性那么好的材料做Y形彈弓。
元明時形容游手好閑的紈绔子弟,就有“挾彈王孫”一詞,指的就是這種類似弓的彈弓。
“怎么這么貴啊,大叔,是不是你瞅見姥姥給我十文錢,就想都給掙走??!”謝萱笑著問。
“哎喲喲,小妮子真是冤枉我嘍,我楊貨郎可是十里八村信譽(yù)最好的,從來不干那些個虛報(bào)貨價、欺騙婦孺的事體,不信你去問問別家,哪里有這樣好彈弓?”貨郎叫起冤屈來,又信誓旦旦的打包票。
“萱萱,要不……不買了?”謝志誠眼巴巴的望著謝萱,口里說著言不由衷的話。
看謝志誠明顯不舍得的模樣,謝萱哪兒能說個“不”字,就向謝志遠(yuǎn)說道:“志遠(yuǎn)哥,今天看來是沒辦法給你買東西了!”
“沒事兒,這彈弓我和志誠都能玩!”謝志遠(yuǎn)大度的說。
于是,謝萱就轉(zhuǎn)向貨郎,卻不說要買彈弓,只是問其他貨物價格:“大叔,你這雕靈芝的木簪子是什么木頭做的?多少錢?”
“五十年桃木做的,賣五文錢!”
“那繡花樣子呢?”
“三文一張,五文兩張!”
“那這一對兒網(wǎng)巾圈呢?”
“那是銅的,四文一對兒!”
“那我給你十文錢,你給我一個彈弓和一個桃木簪子或者兩張繡花樣子!”謝萱小嘴問的快,那貨郎回的也快,兩人一遞一句都沒個空隙。
“哎唷唷,你這個小妮子太會買東西,這樣子我是要賠的哩!要不十文錢,我給你一個彈弓和三塊山楂糖?”貨郎一臉要賠錢的模樣,邊搖頭邊問她。
“我可不想吃糖!”謝萱笑瞇瞇的說:“那要不,彈弓加一對烏銀的網(wǎng)巾圈!”
“我的小姑奶奶咧,這烏銀的網(wǎng)巾圈要一錢銀子吶,要給了你,我不賠透了?!”那貨郎苦巴巴的皺了面皮,也不生氣,只是叫屈。
“那就給我彈弓和桃木簪子啊!”謝萱理所當(dāng)然的說到。
“小姑奶奶,我也不和你繞圈子了,十文錢給你一個彈弓和一對銅網(wǎng)巾圈,我賠兩文錢,行了吧!”貨郎做出一副肉疼的模樣,說道。
謝萱也裝模作樣的嘆口氣,說:“唉,看你挑著擔(dān)子來來往往也不容易,就讓你賺上幾文吧!”
旁邊圍著貨攤的街坊鄰居?jì)饗鹕┳?,不由得都笑起來?p> 貨郎空點(diǎn)了點(diǎn)她,裝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接了那十文錢,將彈弓遞給她,又將那一對比戒指還小點(diǎn)的銅網(wǎng)巾圈用油紙包了,遞給她。
謝萱笑呵呵的,將彈弓給了早已垂涎欲滴的謝志誠,拿了那油紙包興沖沖的朝家里跑去。
到家里,見廚房炊煙裊裊,謝王氏和林氏正在給他們做午飯。
“姥姥,大妗,我姥爺呢?”她喊了聲。
“跟你舅舅在后院給騾子搭棚哩?”姥姥也不出門,隨口在廚房里答道。
謝萱就騰騰跑到后院,見謝青山和謝平田謝平安三人正抬木桿搭棚子。
“姥爺,我有禮物要送給你!”她跑上前去,將手里的小油紙包遞給謝青山。
“還是我乖孫女懂事,來我瞧瞧送姥爺啥好東西?!”謝青山還沒接過來,聞言就先笑出了滿臉菊花。他剝開油紙包,看到那對兒銅圈,不由得笑的更開懷了。
“等過會兒子讓我姥姥給縫上!”謝萱就笑瞇瞇的說。
“好好好,我這網(wǎng)巾帶了大半輩子了,也只有我孫女想起來給我買對兒網(wǎng)巾圈來帶……”謝青山老懷甚慰,摩挲著謝萱的頭發(fā)。
明朝的男子只要成年,不論貴賤都是要帶網(wǎng)巾的。最初乃是開過皇帝朱元璋規(guī)定的,取個“盡收鬃(中)發(fā)(華)、一統(tǒng)天下”的意思。誰出門不帶網(wǎng)巾是非常失禮的,就像出門不穿衣服一樣,正式場合還要在網(wǎng)巾外面帶巾幘冠帽。像后世的電視劇里男人直接束個頭發(fā)插根簪子就出門晃,在真實(shí)的古代是不可能的。網(wǎng)巾圈就是網(wǎng)巾上面用來收繩子時勒緊網(wǎng)巾邊用的。
“萱萱,小舅的網(wǎng)巾上也沒有圈兒哩?”謝平安過來笑嘻嘻的向謝萱伸手討要。
“那簡單啊,讓我將來的嬸嬸給你買啊,到時候要金的還是要銀的,都隨你開口!”
眼看著謝平安作勢要打,謝萱就笑著跑開了。
“平安也大了,是該娶婆姨了……”謝青山就看著謝平安,笑著說。
謝平安有點(diǎn)不好意思,就連忙裝作很忙的模樣去給大哥幫忙了。
謝青山看著跑遠(yuǎn)的外孫女,再想想這段時間家里增加的收入和田地,覺得這日子越過越有勁兒。
因?yàn)榛貋淼耐?,他們剛吃完午飯已?jīng)快到半晌了,就聽門外有人喊道:“有人在家嗎?謝老哥,王嫂子在嗎?”
謝王氏聽見,就迎了出去。見院門內(nèi)已經(jīng)走進(jìn)來一個四五十歲的半老婦人,五短身材,穿著赭紅繡喜鵲登梅紋綢襖,下著石藍(lán)松江布棉裙,腿下圍著鴨卵青膝褲,蓋著一雙小腳,顫悠悠的扶著門框往里張望,身后一頭毛驢兒踢著蹄子。
“老身就是謝王氏,您是哪位?來寒家何事?”謝王氏疑惑的問。
“哎喲喲,這就是老夫人?。∥沂橇鴺渫偷墓抛?,是來跟你們家二小子說親的!”
“原來是郭保山??!快請進(jìn)!”謝王氏一聽笑逐顏開,連忙讓進(jìn)屋來,口中喚道:“當(dāng)家的,平安,快出來,柳樹屯的郭保山來家說親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