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以后,蕭靜雪幾乎天天都要上QQ和程嘉樹聊天。她對媽媽說了他們的事情,她媽媽很不贊同。她不明白為什么,一個勁兒地催問,她媽媽只好說:
“程嘉樹這男孩不太可靠,一點(diǎn)兒也不穩(wěn)重,你記得他原來打架打得全校都出名了嗎?”
“那都是過去的事了,”蕭靜雪不以為然,“而且他打架也是有原因的啊?!?p> “哼,有什么說得出口的原因?上高中就早戀,還凈惹地頭蛇,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沒把小命丟了就萬幸了!他這么不老實(shí),你跟著他,準(zhǔn)會擔(dān)驚受怕?!?p> “媽!”她有點(diǎn)生氣了,“要說早戀,我不也是嗎?到我這兒你就思想開放了,輪到他,談戀愛就成了一宗罪了,這雙重標(biāo)準(zhǔn)用得也太靈活了點(diǎn)!他有時確實(shí)意氣用事了些,可都是被逼的,我欣賞他這種個性,難道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就是老實(shí)人了?那我還真瞧不起老實(shí)人!”
“你這孩子想法太簡單,我是說他太能惹事,現(xiàn)在不覺得怎么樣,以后他捅了婁子,整出點(diǎn)大事你就知道利害了。到時候,你哭都找不著調(diào)!”
“他能整出啥大事啊?如果他做的是正確的事,我愿意陪他一起做!現(xiàn)在的人好多都是犬儒主義者,他卻堅持原則,我喜歡這樣的人?!?p> “小雪,上了大學(xué)以后,主意越來越正了?”她媽媽沉下面孔,“北大就這么教育你的?”
“主意是我自己的,別扯上我們學(xué)校?!笔掛o雪想結(jié)束這場爭論了,“我有判斷力的,媽媽你就別操心了!”
過年之前她收到同學(xué)聚會的短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了門。程嘉樹沒接到通知,是她告訴他的。
“我……我能去嗎?”當(dāng)時他略微躊躇又帶點(diǎn)期待地問,“我到底算不算這個班的同學(xué)?。俊?p> “算啊,哪怕只待了一天都算,何況你待了一年呢?!?p> 于是他也著意修飾了一下,興沖沖地和蕭靜雪赴宴去了。
在飯店的走廊里,程嘉樹不經(jīng)意地向一個包間掃了一眼,站住了腳:
“我好像看見我高中老師了?!?p> “咱們老師?”蕭靜雪朝里面看看。
“不,理科班的。”
正對著門的中年大叔注意到他倆,眼睛亮了亮,開心地招招手:
“程嘉樹!”
他對在座的人說了些什么,就走出來:
“回家過年來啦?怎么樣,在大學(xué)里習(xí)慣嗎?”
“還行,”程嘉樹靦腆地笑著,“老師,咱班同學(xué)正琢磨年后一起去看您呢?!?p> “好啊,來吧,老師想你們了?!彼D(zhuǎn)向蕭靜雪,“你是……”
“她是我女朋友?!?p> “哦喲,不得了,剛上大學(xué)就談了……小姑娘在哪兒上學(xué)???”
“北大?!彼邼氐土祟^。
“不簡單啊,”老師的目光在兩人身上逡巡著,“你倆學(xué)校離得挺近,不錯?!?p> 程嘉樹還要再和老師多說幾句,蕭靜雪就先去找同學(xué)了。她進(jìn)屋后,小蘋興高采烈地招呼道:
“靜雪!你終于來啦!”
“啊,小蘋,為什么我后來就聯(lián)系不到你了呢?”
“我手機(jī)丟了,”她沮喪地說,“好多聯(lián)系人都沒了。那天逛街碰巧遇到咱班同學(xué),這才趕上了聚會,今天正好把號碼都重新加上?!?p> “小蘋,我要謝謝你,”蕭靜雪握住她的雙肩,真誠地說,“謝謝你把我和石恒諾的談話告訴了程嘉樹?!?p> “談話?……噢,我想起來了。我不小心聽到了,不說出來太不好受嘛,覺得你倆挺不容易的。我本來想跟你說的,但第二天程嘉樹就消失了,我以為是我什么地方做錯了,一直后悔得不行,也就不敢對你說什么了??墒?,你怎么知道的?”
“他告訴我的,”蕭靜雪幸福地笑,“他回來了?!?p> 小蘋抓住她的手,不停地?fù)u:
“太好了!恭喜你?。 ?p> “有什么喜事?”一個聲音響起。
她倆轉(zhuǎn)頭,見石恒諾走了過來。小蘋表情復(fù)雜,蕭靜雪卻比她淡定幾分。
“小雪,最近心情怎么樣?”石恒諾的雙眸還是那樣漆黑深邃。
“嗨翻了?!彼p輕地掠了掠頭發(fā)。
他看著窗外,很久之后才說:
“那就好?!?p> 她抬眼,越過石恒諾的肩,見程嘉樹走進(jìn)來,就略顯急迫地奔向他,然后轉(zhuǎn)身對石恒諾說:
“我男朋友來了!他,就不用介紹了吧……”
石恒諾一驚:
“你,你,程嘉樹,你還在……”
“我又去不了外太空,”他嘲諷地回答,“當(dāng)然還在啊?!?p> 楊凌鈺拍拍手,清了清嗓子,大聲說:
“快就座啊,別都站著了!”
她說完,向石恒諾這邊看了一眼,瞄到程嘉樹的時候,也愣住了。
同學(xué)們落了座,一開始有點(diǎn)拘謹(jǐn),但酒過三巡,氣氛也活躍了很多。幾名開朗的女生隔著好幾個座位,還在逗著程嘉樹:
“程大帥哥,你居然出現(xiàn)了!我們以為你被外星人抓去做實(shí)驗(yàn)了呢!”
“歡迎你回來!”徐惠敏突然站起來,舉著酒杯說,“不管怎么說,能再見到你,我們都很高興。”
程嘉樹也站起身,舉杯示意了一下,就一飲而盡,然后翻轉(zhuǎn)杯口:
“謝謝大家!雖然我在咱班只待了一年,但我收獲了人生中最珍貴的財富,遇到了一生的摯愛。”
他坐下,握著蕭靜雪的手,含情脈脈地望著她。
徐惠敏喝了酒以后,語氣變得刻?。?p> “一生摯愛?能不能走到最后還不知道……石恒諾和楊凌鈺都分手了!”
蕭靜雪驚愕地看向石恒諾,他垂著頭在喝悶酒。
楊凌鈺倒大方利落,若無其事地笑著說:
“異地戀嘛,分手也很正常。”
“異地?”蕭靜雪這才想起來她還不知道這兩個人在哪里上大學(xué),自己果然漠不關(guān)心到了完全忘記的地步。
小蘋悄悄對她說:
“石恒諾沒考好,報志愿又失誤了,去了湖北大學(xué)。楊凌鈺在中央民族……”
“原來她和我們都在BJ?!笔掛o雪看著程嘉樹。
特別能嚼舌根的劉峰可能喝多了,說話也發(fā)飄:
“人家楊凌鈺多傲氣啊,自己的學(xué)校好一點(diǎn),就看不上石恒諾了,就把人家一棍子打死了……嗬,這個湖北大學(xué)連個211都不是,怎么敢攀上人家985院校的學(xué)生呢?要我說,誰的生活沒個溝溝坎坎的,怎么就這么勢利呢?”
“劉峰你胡說什么?”楊凌鈺怒目而視。
程嘉樹斜了石恒諾一眼,冷聲勸慰:
“別難過了——211,985,高考就是紙老虎?!?p> 石恒諾聽出了他話里的譏刺,霍然直起身:
“你是哪棵蔥又是哪頭蒜?笑話我?你倒是報一報你學(xué)校的大名給大家聽聽啊!”
“就是,”楊凌鈺馬上和他組成統(tǒng)一戰(zhàn)線,“你連湖北大學(xué)都考不上吧,還有心笑話人家!”
小蘋環(huán)視了包間,驚訝地說:
“咱們同學(xué)難道從來沒回過學(xué)校嗎?還是說,這兩年再也沒關(guān)注過高考?他是去年的市理科狀元啊,我去年夏天回家的時候,路過咱們學(xué)校,還看到他的名字在門口的大條幅上掛著呢?!?p> 屋里忽然沒人說話了。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徐惠敏率先打破沉寂,“咱班風(fēng)水挺好啊。前年出了個文科狀元,這不稀奇,本來就該咱班出。關(guān)鍵是,竟然能出個理科狀元,真他媽逆天?!?p> 她說著,走到蕭靜雪身邊,舉杯對她說:
“什么好事都讓你給占了,你上了北大還不夠,又拐走個優(yōu)質(zhì)男朋友,這杯酒你得干了!”
蕭靜雪剛倒?jié)M酒,杯子就被程嘉樹奪過去。他仰頭飲盡,說道:
“她今天身體不舒服,不能喝酒,我替她吧?!?p> “哎喲喂,還心疼了,”楊凌鈺搶了酒瓶,將蕭靜雪的杯子灌滿,“酒都不喝,不給面子嗎?”
程嘉樹陰沉著臉,再次喝光杯里的酒:
“面子我來給,我給就相當(dāng)于她給了?!?p> 徐惠敏和楊凌鈺相視一笑,繼續(xù)倒酒。徐惠敏直接把杯子伸到蕭靜雪面前:
“你也幫忙分擔(dān)分擔(dān)嘛,不然你男朋友喝多了怎么辦呢?”
“知道了你還灌,”程嘉樹一把推開她,拉起蕭靜雪摟到懷里,“你們收斂點(diǎn),今天誰也別想讓靜雪沾一滴酒,有種來跟我拼。不過我可有言在先:我喝醉了就控制不住自己,一生氣容易揍人,不分男女?!?p> 徐惠敏垂頭喪氣地回到自己的座位,楊凌鈺也只好作罷。包間里一時靜如深谷,好久之后才慢慢活泛。
蕭靜雪直直地坐著,沉默地垂著眼簾。程嘉樹始終握著她的手,直到聚會結(jié)束也沒有松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