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微服出巡
第二日傍晚，兩人終于到了濟州。剛踏入濟州便瞧見一大片開得正好的秋芒花，雖無百花艷麗，卻獨有悠悠野茫茫之感。
頊元出示令牌，守城侍衛(wèi)下跪行禮，便讓兩人進城。濟州雖比不得京城與中都繁華，但也算是十分熱鬧。街道兩旁的店鋪多得不得了，小販在街上吆喝著，人來人往中偶爾傳來幾聲歌聲呢喃，歡聲笑語。
兩人下馬牽著馬走著，頊元很是認真地觀察著民生百態(tài)，須臾道：“果然不出我所料。”
十七心不在焉道：“什么？”
“你細看，濟州雖然人頭涌涌，但妙齡女子十分少，恐怕是嚇得在家里不敢出來?！表溤?。
“你是來巡視河道還是看妙齡女子??？”十七瞥了他一眼，不再理他，自顧自地買了熱騰騰的肉包子吃起來。
頊元用扇子一拍十七的腦袋道：“我之前與你提到過的少女失蹤案，你忘了？”
他這樣一提，十七想起他起初負傷亦是為了此案，便道：“原來你不光是要來巡視河道，更是來查案的?！?p> “巡視河道此事我已交予玉甑，他昨日應該到了。”頊元也買了兩個叉燒包吃起來，毫無太子架子，“我覺得少女案不簡單，普通失蹤案怎么會要到暗殺我的地步，肯定深處有不為人知的內情……而濟州五天前剛發(fā)生了一起少女案，人心惶惶，官府居然不上報，實在可疑?！?p> “官府不上報，你又怎知呢？”十七插話道。
他停住腳步，沒好氣道：“錦衛(wèi)門不僅直屬父皇，且還歸我所用，我有派出偵查此案的緹騎，事無巨細皆向我稟報?！?p> 十七哦了一聲，又買了一串冰糖葫蘆吃著，道：“所以你又是打算獨自查案然后引火上身，讓他們來殺你時趁機抓住他們是吧？”
“嗬？腦子還算不笨?！表溤创揭恍?，眼看前方的青樓道，“今晚我們便住那吧。”
十七不看還好，一看便差點被糖葫蘆噎著，劇烈咳嗽了一陣難以相信道：“你是說今晚我與你同住這兒？這是青樓！你堂堂太子帶頭亂性不說，我可是女子，女子怎么可以進去呢！”
頊元嘿嘿一笑，到一旁的布衣店鋪里取出一頂小帽把十七的發(fā)髻扣住，又給十七披上一件寬大的褙子道：“現(xiàn)在看來只不過是長得像女子的男人罷了！”
“你以為別人都瞎了是吧！”十七忍不住吼了一句。
“別說，還真是挺瞎的?！表溤读算y子，又綁好馬匹，拉過十七便往青樓去。
青樓便是青樓，夜里更是喧鬧，穿著各色薄紗衣的女子在里頭均是一副媚態(tài)，衣裳滑至半肩依偎在男子身旁輕聲細語哄著他們飲酒，滿場均是艷俗。
老鴇見頊元與十七走來，趕緊招呼著讓兩人坐下。十七跟在頊元身后上了二樓的包間，透過外廊可看見一樓在臺上跳舞的女子，極力揮舞著長袖討男子們的喜歡。
“還裝，明明不是第一次來青樓，還編出‘女子不可進’的借口。”頊元一言捅破道。
十七只好卸下拘謹?shù)膫窝b，往外廊的茶幾小櫈上一坐，熟練地泡著茶。
“為何不想來青樓？”頊元也坐下，兩手撐著臉頰盯著十七泡茶，好奇道。
十七眼珠子一轉，道：“從前是沒有辦法，現(xiàn)在是被強拉著來，你說一個女子好好的怎會想到青樓去？”
頊元點了點頭道：“可你現(xiàn)在是男子啊，放心吧，他們瞎?！?p> 十七抬眸看了他一眼，復低頭給他倒茶道：“那么到你說了，為何來青樓？刺探情報有緹騎，想近女色有胡卉，莫非想即刻引火上身？”
“胡卉怎么能與舞女相比？”頊元臉上多了幾分妖氣，邪笑道，“你看那玉雪般的肩膀，真讓人可愛又可憐啊?！?p> “這樣愛不釋手，便快快下樓抱得佳人歸才好呢?！笔叱盟麑⒁闷鸩璞囊凰舶驯訆Z去一飲而盡，揮揮手道，“趕緊去，美人可不等人?！?p> “你都這樣說了，我能不去嗎？”頊元大笑著站起，旋身下樓。
十七看著他在一樓轉了幾圈，慢慢的自酌自飲。青樓一直是自己避諱著不來的地方，并不是因為本身是女子，而是全國凡是熱鬧的青樓，均有奉華的眼線。若他知道自己出宮，而還報復性地把自己抓回去，才是自己最不愿面對的景象。
頊元有為他所用的緹騎，這樣說來自己與衛(wèi)九押鏢那一次，跟蹤自己的人便是這些人了。她以手支頭歪著看頊元喝著舞女遞來的酒，不禁想，他為了一封略顯奇怪的信，便聯(lián)想到少女失蹤案，聯(lián)想到奸細，可見他對太子這一身份還是有十足十的責任的。只是他雖肩負起這樣的責任，卻還單純的想只得一心人，未免存了幾分孩子氣。
十七不想再看他，便到房中的床上歇息，可翻來覆去也睡不著，于是她坐起氣道：“這兒也沒有浴房，那床上還有一股庸脂俗粉味，真是氣人！”
突然一樓傳來陣陣笑聲與掌聲，隨之而來的便是霓裳羽衣曲的聲音，亦是古琴獨奏。十七奇怪了，這一舞只在宮中跳過，還是獨獨用古琴作樂，怎么青樓亦有此舞？
于是下床到外廊往外看去，一高挑的穿著月牙白長袖衣衫的女子出現(xiàn)在臺上，那女子用紗巾覆面，隨著樂聲粗笨地跳起來。那揮出去的長袖又收不回來，旋轉時又不流暢，連躍起時也踩到裙角，惹得眾人哄堂大笑。
十七也忍不住笑出聲，世間上居然有這樣笨拙的女子敢在眾人面前跳舞，真是膽子大，但也真是勇氣可嘉，于是連連鼓掌叫好。
那女子的步伐已經(jīng)全然亂套了，也還在左扭右扭的跳著，不時停下來整理衣衫再跳。十七笑著笑著便留意到女子之所以跳得不好，除了身材高大之外便是她的骨架比一般女子要大，且胸部平平，顯得毫無美感。跳到最后一步，要把身姿彎成新月時，她卻能穩(wěn)穩(wěn)地做到，讓十七不覺得感到驚奇，更是用力鼓掌。
“好玩嗎？”從旁走來一蒙面女子坐在十七一邊笑著問道。
十七也沒回頭看她，只邊瞧著跳舞那姑娘邊道：“十分好玩，簡直是勇氣過人?！?p> “那你開心嗎？”她又問。
十七笑著猛點頭，突然覺察到這女子問得奇怪，聲線也是熟悉，便轉臉看著她確認道：“你是……”
那女子摘下紗巾精靈地朝十七眨眨眼道：“就是我，青菖！”
“公主！”十七忙掩著自己的嘴，把她拉進房里，“你怎么來了？你不是在宮中嗎？皇上可知道？”
“你可得保守秘密哦！”青菖哈哈一笑不以為然道，“我偷偷跟著蔣指揮使來的，半個時辰前被他發(fā)現(xiàn)，我便跑出來，他正滿濟州找我呢！”
“雖然我也是這樣任性但我可告訴你，你是公主，不能到青樓你可知道？”十七壓低聲音生怕別人發(fā)現(xiàn)了青菖，替青菖蒙上面紗道。
“我是看見哥哥與你來了我才從后院混過來的，本想跟你打招呼來著，倒惹來你一通話?！鼻噍疟馄鹱煳?。
十七扶著額頭有些發(fā)暈，嘆道：“你與頊元真是同出一轍啊，你若想打招呼，我便到一樓喊他上來吧?！?p> “喊什么？”青菖拉著十七到外廊朝那高挑跳舞姑娘一指，“他便是哥哥啊，你喊也喊不來?！?p> 這話如同霹靂把十七震撼到說不出話來，怔怔看向那人道：“他……他是頊元？”
“糟了?！鼻噍虐l(fā)現(xiàn)自己說錯話，急忙捂住嘴。
“居然是他！”十七瞇著眼細細看去，那人雖覆著面紗，但那身形果真與頊元一般，只不過換了女子衣衫一時間認不出來，她搖搖頭愣道，“看來不僅是他們瞎，我也瞎。”回過神來又問，“你知道什么事么？”
青菖瞪大眼睛看著十七，不住地搖頭。
“好吧，你不說也好，那我唯有把指揮使找來了?！笔邍樆５?。
“好好好，我說?！鼻噍欧畔率郑讌f(xié)道，“最近你時常悶悶不樂，也不怎么笑，一副心事重重又難過的模樣，哥哥便讓我學霓裳羽衣舞跳給他看，他學著跳一曲讓你開心下，如此而已，你可不能怪哥哥呢！”
“怪他？我怎么可能怪他？”十七蹙眉道，“我簡直要把他碎尸萬段！”
“可別碎尸萬段?。∧銊e跑呀！十七！十七！”青菖攔她不住，又不敢大聲喊，想要跟下去時卻被一處突然出現(xiàn)的玉甑嚇了一跳，唯有轉身便跑。
十七跑到一樓時剛好曲畢，他朝眾人鞠躬謝意，眾人也樂得開心，鼓掌送他下臺，于是轉臉便見到十七。
“這位姑娘跳得不錯呀，跟爺玩一宿？”十七假笑道，不由得頊元回答便跳起來環(huán)住他的脖子把他帶回包間。
“啊啊啊啊啊……脖子疼……放手……”頊元壓低身子歪著脖子呲牙咧嘴不斷求饒道。
十七把他往床上一推喝道：“你還真以為我瞎嗎？”
“要不是青菖告訴你，你會知道是我？你根本就是瞎嘛?！表溤旅婕?，放下頭發(fā)重新盤起嘟嚷道。
“你一早知道青菖會來？”十七更氣道。
“剛才你們兩人在這拉拉扯扯的還真以為我看不見？我不瞎?！表溤鄣锰稍诖采系馈?p> 十七才發(fā)現(xiàn)青菖已不見，于是道：“她人呢？該不會……”
“所以說你瞎呀，你跑下來時玉甑已經(jīng)把她抓回去了?！彼鹉_尖直指木門道，“快些把門與窗關上，我要換衣服，女裝太難受了?！?p> “不關，要關你自己關?！笔哐b作沒聽見，往長塌上一躺道。
“我跳舞給你看，你也笑得開心，連個打賞也沒有，還不愿去關門？”頊元啊了一聲，“你這叉燒包真是……”
“我是笑得開心，但不代表我看見了你跳舞啊?！笔呦肫鹚奈枳送蝗恍ζ饋恚耙彩菦]辦法的事情，畢竟我瞎。”
頊元翻身起來，關上門窗也笑道：“不過你開心也不算白跳了。”
這句話也不過是平常的一句，卻讓十七的心不由自主地怦地一動。她背過身去，身后的頊元正換著衣服，不知為何耳后根卻砰砰紅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