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等了兩天兩夜,桃花倒依然活蹦亂跳的,書生可就被坑慘了。畢竟肉體凡胎,幾天幾夜不吃飯,頓時就萎了,本來就是個一臉滄桑的老大叔,現(xiàn)在滿臉胡茬子。
“書生,你以前怎么不續(xù)胡子?”桃花問。
書生倒是想回答,可是他真的太餓了,餓到說不出話……頓時心里酸酸的有木有哈哈哈。
桃花看見書生這一臉頹樣,自顧自回答:“我記得只有中人(太監(jiān))才不續(xù)胡子,你怕不是已經(jīng)沒了寶貝?”
“不,不是……”書生費(fèi)力說著,也有可能是被氣的。
“也對,”桃花說,“不然你也不會兩天就長出胡子了?”
書生此刻,……,為什么突然想殺生。然而,他還沒來得及解釋,桃花就說出了更讓他想殺生的話。
“那你就是斷背咯,隔壁山的黃三郎就是因?yàn)槎绦洳挪恍詈?,?jù)說他家郎君就喜歡這樣的?!碧一ㄔ谔一渖匣斡浦囊浑p小腳,眼神里透出某些不一樣的光芒。
書生忍住吐血三升的沖動,扶著桃樹干,氣息奄奄地反駁:
“我不是?!?p> “你怎么知道你自己喜歡的不是小郎君呢?”桃花問。
“我愛過一個女人?!睍f。
桃花立刻不晃腿了,笑嘻嘻地拉長了語調(diào):“哦————”
說完這句話,書生一下又頹了。桃花覺得,按照凡人的說法,書生大概是要死了。她本來是不想管的,因?yàn)闀啦凰勒娴暮退稽c(diǎn)關(guān)系沒有。
然而,考慮到,再過兩天就只剩一個死人陪著她,然后是一堆生蛆的腐肉陪著她,再然后是森森然的白骨……媽呀,這畫面想想就太酸爽了!一想完全程,感覺雞皮疙瘩起一身。
“咱們還是下山吧。”桃花說了一句,帶著一身雞皮疙瘩。
“行?!睍f。
于是桃花跳下了桃樹,隨手撿起一根桃木枝,她牽著前端,書生牽著后端,兩人就光明正大地往山下走去。
大概走了有小半天,他們終于走出了桃花山。碰巧的是,此時在鄉(xiāng)野小道上來了一輛牛車,駕車的是一對老夫婦。也許是看被桃花像牽狗一樣牽著的書生實(shí)在看起來有些慘,駕車的老漢忍不住開口問道:
“小姑娘,你爹這是病了嗎?”
桃花一聽這話,心里頓時就樂了,繼狐九那個便宜爹以后,她今天又白撿了一個便宜爹,哈哈哈。不過,無視她心里的小劇場,桃花面上卻裝出一臉悲戚。
“是呀,我爹前一陣得了場重病,”說著她還用袖子抹了抹眼睛,就好像真流淚了一樣,“村子里的大夫說,去了鎮(zhèn)上的醫(yī)館說不定還能多活一陣?!?p> 老漢聞此有些不忍,一旁不開口的老婦這時溫聲說道:“我們也是要去鎮(zhèn)子上看兒子媳婦的,你和你爹快坐上車,還有好幾里地,怕是這么走著遲早吃不消?!?p> 桃花也沒有推辭,扶著書生上車,書生早就有些吃不消了,而桃花在心里感慨,自古書生多脆皮呀!
但是把書生扶上車以后,桃花開口問:
“老伯,我?guī)湍{車吧?”
老漢聽此話就笑了,他說:“這牛車可不好掌握,你一個小姑娘怕是力氣不夠?!?p> 桃花卻笑嘻嘻地回答:“老伯你勿要擔(dān)心,我駕過車,再說,我們父女倆憑白受你恩情也不好,你就答應(yīng)我了吧。”
老伯聞此言,笑笑退到車上,桃花于是坐在車前,開始駕起了牛車。
你問,她是不是真會駕牛車,哈哈哈,你猜啊。
這邊桃花在前邊駕著牛車,那邊老夫婦已經(jīng)開始和書生聊起了天,大概是因?yàn)椴挥米吡?,書生此刻倒是能勉力?qiáng)撐著回答,一來一往兩廂都聊的很是愉悅。
“都是當(dāng)?shù)娜?,你比我那不爭氣的兒子可是沉穩(wěn)不少,”老漢撫髯,微微笑著,“你這丫頭出落得也很好,不知可有婚配?”
書生……繼莫名當(dāng)?shù)院螅@是要莫名再當(dāng)岳父嗎?
桃花……所以,我這是,可以嫁出去了嗎,我還是個孩子呀……
書生掩面咳嗽了一聲,有些不自然地回答道:“小女尚且年幼,但等她長大,讓她自個去挑那如意郎君?!?p> 老漢聽完也不惱,倒是一旁不輕易開口的老婦說:“你別理我家這個老頑童,他這是為我那找不著媳婦的子侄操心。”
老婦說完,斜飛了一眼老漢,惱說:“道茂喜歡官奴良久,你這操的是哪門心思?!?p> “你懂什么,”老漢有些悵然,“他們兩個走在一起總不會長久?!?p> 而在前面駕車的桃花心里卻樂開了花,雖說她在桃花山上,長得也不算太丑,但一則既然是妖,有幾個是沒好相貌的,她這中人之姿真沒什么好追慕的;二則她娘又是桃花山的山大王,就算瞎了眼看上她了,只要一想到她這個護(hù)女如命的阿娘,就沒幾個還有熊心豹子膽還敢來提親的。
是以,桃花雖然上天入地獨(dú)一份的桃花妖,她自己卻真沒有那一個桃花命~此刻聽著后面的幾人說著自己的婚事,莫名就有了幾分喜感,哈哈哈。
和百無禁忌的老漢不同,老婦明顯要善解人意的多,她溫聲說:“我看你們也沒怎么去過鎮(zhèn)里,等會到了鎮(zhèn)上,我讓我的大孫子帶你們?nèi)メt(yī)館,也好有個照應(yīng)。”
“如此就多謝了?!睍f,抱拳施禮。
這一對老夫婦一看書生如此知禮,對他更看好了幾分。
可是誰也沒想到,這天它說變就變,一時風(fēng)雨大作,桃花回頭:“可是要躲一躲?”
老漢卻說:“此般情致,該要吟詩才好。”
老婦卻笑說:“你一個糟老頭子,還能吟詩?”
“今日我便給你做出一首,”老漢有些不服道,“伊昔先子,有懷春游?!?p> “然后呢?”老婦依然是笑著的,絲毫不見開始的沉靜溫和。
“契茲言執(zhí),寄傲林丘。”老漢頗有些得意的說。
“你這可比開始更扯了,”老婦說,“先不說咱們這是去看孫子,和春游不沾邊,再者你一老頭子,有什么需要寄傲林丘的?!?p> 一看這是要爭論起來的節(jié)奏,書生開口說:“風(fēng)雨如晦,雞鳴不已。既見君子,云胡不喜。知己相逢,一場樂事,又恰好春景,如此繁華,確實(shí)值得暢舒平生志!”
老漢對著書生點(diǎn)點(diǎn)頭,這個年輕人就是上道呀,可惜呀,自己女兒都嫁了。
“你就接著吟你的詩,一把年紀(jì),得意個什么?!崩蠇D掩面笑說。
“森森連嶺,茫茫原疇。逈霄垂霧,凝泉散流?!崩蠞h略一思索,就想出了后四句,他頗有些得意地看著老婦“你說說,這詩怎么樣?”
老婦也不多說,只答了兩個字:“尚可?!?p> 看著互相打趣的夫婦,書生望了望驅(qū)車的桃花,而桃花卻正貪享在這風(fēng)雨里的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