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巷原本是城中富商劉員外囤積錢糧的倉庫,只是前兩年聽說他犯了事,官府查抄了家宅和名下所有房產(chǎn),包括這一片倉庫。說是倉庫,其實應(yīng)有盡有,根本就是一個城中城。劉員外一家沒落后,就住在米巷的最里面的一座兩進小院子中。劉員外遭逢巨變,人在獄中便郁郁而逝,從此樹倒猢猻散,如今只剩下一個兒子和妾室。劉員外的兒子也算爭氣,不僅一表人才,而且中了舉人。但是因為大家叫慣了,還是叫他劉秀才。劉秀才寫得一手好字,家道中落之后,有時也靠這個賺點零用。只是他出身富貴,又有文人傲骨,是以并不以此為幸,也不大給人寫字,是以劉秀才的字在這小鎮(zhèn)也是稀缺品之一。米巷充公后,漸漸住滿了渡海而來的各色人等,中原、西域、東都,魚龍混雜也樂趣頗多。這里的夜市,是靈島的一大特色,只是在午間,這里一向都是安靜的。大熊有些不明白素楝晌午到這里來,而且是來吃飯的緣由。
素楝一行進了巷子,卻見家家戶戶戶門緊閉。直至走到巷子的盡頭,發(fā)現(xiàn)劉秀才的家里的門也關(guān)著。這時,大熊才注意到這劉家門口的匾額上寫著三個剛健遒勁的大字“芍帖居”。素楝走近,輕輕敲了敲門上的銅環(huán),沒有人答應(yīng),又重重試了幾下,還是沒人應(yīng)。
“估計是不在家,我們改天再來吧?!敝橹閷λ亻f。素楝不知怎的,莫名有些煩躁。但還是有些無奈,“怎么也不在家?”
三人正準備往回走,各懷心事。素楝因著這奇怪的靜謐有些悶悶不樂,珠珠心里牽掛著爹娘,大熊早就餓的肚子咕咕叫了。突然,吱呀一聲門開了,三人一齊回頭,剛剛怎么叫也沒人應(yīng)的劉家大門開了。大熊來不及多想,腦海里只有雞鴨魚肉,立馬轉(zhuǎn)身跑過去推開了門。老舊的木門發(fā)出了蒼老的嗚咽聲,素楝和珠珠跟著進去了,卻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這個院子,仿佛是從來沒有人住過一樣,草木荒蕪,花謝柳敗,連那窗欞格子上都似乎結(jié)了蜘蛛網(wǎng)。
“怎么回事?姐姐,咱們前幾天來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p> 素楝憶起前幾日和珠珠過來時,這家酒館兒剛開業(yè)不久,生意興隆。院子里的花草修剪的精致又自然,便是那連小徑上的草都被拔的干干凈凈。這正屋兩層,被劉秀才改建成了一個酒館,從二層伸出來一個木架,藤曼蜿蜒,葡萄已有小小的青果,蔥蔥蘢蘢為這小院提供了天然的綠蔭。劉秀才青衫落拓,笑容和煦,腰懸竹笛,躬逢食客。他親自斟酒于素楝和珠珠,還讓她們多來光顧。素楝和珠珠向來是歡快的,當(dāng)時都沒有細想,這么個連字帖都不愿意賤賣的人為什么突然開了酒館?她和珠珠嘗了青梅酒,又試了試桃花米釀,那香氣仿佛至今都還在呢,只是現(xiàn)在這景象,感覺那日就像是一個夢,又或者今日這才是夢?
素楝暗暗掐了掐自己的胳膊,想確認這到底是不是真的。她突然后悔了,那日沒有多說上幾句話,什么都沒來得及問。素楝突然記起,院子西北角原是有一株牡丹的,劉秀才格外珍惜。這株牡丹據(jù)說來自中原北陸,名叫“藍田玉”,花瓣是藍色的漸次暈染,花蕊則是紅色的。這花忌酷熱、慎濕澇,到南方難以存活。但劉秀才種活了它,還開了花,并在酒館開業(yè)時請了小鎮(zhèn)父老鄉(xiāng)親們共賞芳容??墒侨缃裨鹤游鞅苯遣⑽从羞@花的一絲痕跡,要不是那天是和珠珠一起來的,素楝都開始擔(dān)心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夢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