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吒?”
張杰眼中一抹驚異之色倏忽而逝,他不動聲色地歪了歪槍口,看著鄭吒的眼睛說道:“你認(rèn)為這是在過家家么?還是覺得這是什么熱血電影之類的東西?抑或者說,你在挑戰(zhàn)我的忍耐度了?”
“我不會挑戰(zhàn)你的權(quán)威,我也沒有這個本事??瓤取ぁぁぁぁぁぁ编嵾傅纳眢w微微顫抖著,像是在承受著極大的痛苦,但他還是咬了牙繼續(xù)說了下去。“他救了我······放走他吧,讓他離開控制室。即便他······真的,真的變成了喪尸,他也對我們沒有威脅吧。他救了我的命,如果沒有他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死了!一只,一只而已。放了他吧。我請求你······”
控制室陷入了一片沉默,在這個昏暗的環(huán)境中,每個人只能依靠呼吸聲去感受其他人的存在。他們都盡力地睜大眼睛,想要看清楚此時的決定者——張杰的表情。但他的臉卻隱在陰影之下,叫人捉摸不透。
“你應(yīng)該知道,就算讓他這么走了,終究也不過是變成一只喪尸。他已經(jīng)沒救了,與其變成那種鬼東西,還不如被殺掉來的痛快。難道要讓他和外面那些東西似的,永遠(yuǎn)的做個會動的肉塊嗎?你這不是在救他,你只是滿足你自己虛偽的善良而已。”
“虛偽······”
“虛偽,還花費(fèi)力氣去做一件沒有用處的事情。如果他下一秒變異把你咬了,你就不會說這種話了。我這是為了多數(shù)人的生存,你應(yīng)該明白?!?p> 鄭吒艱難地轉(zhuǎn)過頭看著任云生,似是向他求證張杰話里的真?zhèn)巍?p> 張杰嘿然冷笑,手上的槍咔咔作響,一雙眸子像是藏有寒光凜凜的彎刀,不斷地剮著任云生。任云生變異的時刻越來越接近,他的呼吸聲就像破舊的老風(fēng)箱發(fā)出的扎耳聲響,在這種安靜的環(huán)境下更顯得分外清晰。每一聲呼吸,都讓周圍人更加緊張。因?yàn)樗麄兌荚H眼目睹,那些怪物的可怕。
“你以為這里是什么地方?現(xiàn)實(shí)世界那種安逸的環(huán)境,有酒水和小妞讓你瀟灑快活?這里不是把你當(dāng)爺供的地方!你以為你是誰?沒睡醒嗎?菜鳥!”張杰的聲音驟然放大,像獵殺時刻的黑豹般沖過鄭吒,當(dāng)他“菜鳥”的譏諷聲響在眾人的耳邊,手里的槍已經(jīng)撞斷幾顆牙齒,塞進(jìn)了任云生的呼呼大喘的嘴巴里。而這時,鄭吒的手才剛剛抬起。
以任云生的反應(yīng)速度根本來不及作出規(guī)避,等到嘴巴一涼,他才發(fā)現(xiàn)沙漠之鷹的冰冷槍筒捅進(jìn)了嘴里。手槍碩大的槍筒讓他說不出話來,只能不甘地發(fā)出“嗚嗚”悲鳴。
鄭吒死死地盯著張杰,后者抬眼過去,看見鄭吒欲要閃躲卻兀自強(qiáng)撐的眼神,冷笑一聲,手指摸向了扳機(jī)。
“你是個不錯的苗子,這個孩子給了你一條命,別和他一樣做屁用沒有的事情。也許你會活下來呢······時間到了?!?p> 任云生猛地打了個顫,猙獰起臉色,眼眶決眥看著張杰隱在昏暗下的表情,欲要把他的樣子深深刻在腦子里。整個屋子里安靜了下來,等著張杰開槍的那一刻。
預(yù)料的槍聲沒有響起,張杰一動不動地盯著任云生,流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片刻后他喃喃的聲音響了起來。
“奇怪,怎么回事?為什么會是這樣······”
“張杰兄弟,你怎么了?他是喪尸啊!開槍??!”
“你閉嘴!老子怎么做用不著你來教!”張杰粗暴地打斷了牟剛的話,眉頭攢起盯著任云生。
不知從何時開始,張杰仿佛成了這群人的主心骨。他沒有開槍,本該最具決策力的馬修也沒有輕舉妄動,而是緊盯著任云生,手里的槍時刻對準(zhǔn)著他的雙腿。所有人都抬眼望著他,同他一起沉默。詹嵐似乎明白過來什么,忙低頭看了看手表。她以手遮嘴,不由得發(fā)出一聲驚呼。
“你發(fā)現(xiàn)了?”
張杰打量著任云生,好似第一次見到他一樣,陰晴不定的神色叫人看不出他內(nèi)心的真實(shí)想法,直到片刻后他的聲音響起來,眾人精神一振,心下揣測不停。
鄭吒如丈二和尚懵懂地看了看周圍,遲疑著說道:“發(fā)現(xiàn)什么?”
“不是和你說話,大胸的那位美女,說說看,你發(fā)現(xiàn)了什么。”張杰說著,把槍抽離出任云生的嘴巴,帶出的唾液和血絲順著他的嘴角滴落在前襟。圍觀的眾人俱是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驚疑聲此起彼伏。
當(dāng)事人的任云生本已做好赴死的準(zhǔn)備了,但見張杰不知怎得,忽然又把槍收了回去。劫后余生的他哪有半分雜念,緊繃的神經(jīng)驟然松開,失去了力量的身體癱軟倒地,唯有強(qiáng)梗起脖子看著張杰。張杰冷哼一聲看著任云生和扶著他的鄭吒,阻止了馬修抬槍的動作,轉(zhuǎn)頭示意詹嵐。
詹嵐眼睛在任云生和手表上反復(fù)掃過好幾回,才終于如釋重負(fù)般呼了口氣,緩緩說道:“時間過了,任云生似乎抵抗過變異了。”
“什么?!”
詹嵐無奈地露出一個笑容,不知其心中如何作想。張杰知道接下來詹嵐一切推理都是建立在看過電影的基礎(chǔ)上,不好向劇情人物解釋。于是接過話頭說道:“她說的沒錯,我想你們也都看見了那些喪尸,還有剛才死去不久的雷恩?!彼噶酥敢惶庩幱?,這讓剩下的三個雇傭兵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張杰只作沒看到,自顧自地說著。
“雷恩變成喪尸的時間大概是在三十分鐘左右,我想卡普蘭應(yīng)該時刻注意著時間來吧?即便是剛剛變成喪尸的她,我打死她之后流出的血也是濃稠和暗紅的。而不是任云生嘴里流出的這些鮮紅色的血,也就是說······”
“也就是說······我現(xiàn)在還沒有變異是吧?”任云生冷笑了一聲,插口道。
“我殺喪尸,但不會傻到去殺一個活人。這對我來說沒什么好處。雖然我不清楚你是怎么抗過去的,不過你最好祈禱自己能多撐一會兒。我不是扶你的那個白癡,也不會顧及你的腦袋是開幾瓣兒。你很幸運(yùn),菜鳥。”
話畢,張杰沖他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尋了一個暗處坐了下來。仿佛剛才的事只是南柯一夢,虛幻一場。只留下一眾不知所措的人,氣氛頓時陷入了僵冷。
“鄭吒,麻煩你了,把我扶到那里去吧。”任云生回過神來,面無表情地?fù)]手拒絕了馬修的好意。在鄭吒的攙扶下,兩個顫顫巍巍將欲摔倒的人,就在眾人的注視下緩緩挪進(jìn)了角落的陰影里。
經(jīng)此大起大落,在場除張杰和略早推斷出結(jié)果的詹嵐之外,俱是一副手足無措的樣子。尤其是剛才他們和任云生針鋒相對,現(xiàn)在人沒死,反而奇跡般地抗過去了,這讓一眾人尷尬無比,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他。
當(dāng)事人的任云生對周圍人的好感頓時降到了最低,事時每個人的反應(yīng)不斷地在他的腦中閃過。在生死攸關(guān)之時只有鄭吒,杰西卡和愛麗絲出來幫自己說話。其他人則都是一副看到污穢的反應(yīng),分毫不敢靠近自己。
任云生雖然年紀(jì)尚小,卻并非不通情理的白癡。他感染的不是小打小鬧的感冒病毒,而是T病毒!能把一個活人變成永世徘徊的行尸走肉,無藥可解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走向死亡。若是換別人感染了,自己恐怕也未必敢湊上前去。他理解,這只是人之常情而已。很少有人會不顧及自己生命上趕著的為了虛無縹緲的善良幫一個快要變異的陌生人,就算是親人之間,恐怕也不外如是。
能有一個為自己說話的,像李蕭毅那樣敢為自己喊上一聲的,已算實(shí)屬難得。更多的人,是會像牟剛那樣想辦法除掉一個禍患,以求保證自己最大的安全;亦或是像張杰那樣有能力動手,連一只喪尸的獎勵也不會放過。
任云生不是圣人,他能想明白,他能理解,他知道他也許也會如此,他就算是再有一百張臉皮也沒膽量去說那些冠冕堂皇的漂亮話??墒撬皇莻€普通人,一個會自私也會妒忌的普通人······
“怎能不恨······”
“這個地方······善良和正義,真的活不下去么······”
淚水從眼角泌出,快速地劃過臉頰。任云生最后用溫和的眼神看了周圍一眼,閉上了眼睛。等再睜開時,已是一片冰冷。
東海孤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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