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經(jīng)考慮后,任云生同意了暗九的提議。
出了這檔子事后,原本充裕的二十天時間開始變得有些捉襟見肘。之后他們還有一次長途奔波,誰也不確定要在這上面花去多少時間。節(jié)省點用,總歸是好的。
主神的到,他們是萬萬不敢遲的。這可不是抄幾遍“學(xué)生守則”或者扣幾天工資這種皮痛肉不痛的懲罰,一旦沒有按時趕去來時的那間器材室,他們將會面對主神毫不留情的抹殺。
時間催得緊,而那寄靈怪人又受了傷,委實沒有比這更得宜的機會了。任云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點頭同意后,四人當(dāng)即收拾行李,坐上了回縣里的黑大巴。
年關(guān)之際,路上盤查的交警比以往多了許多。為節(jié)省時間,也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煩,幾人坐的私車揀著捷徑小道走。路途顛簸,石萬啟不時地揉著肚子,臉色發(fā)苦。
“這比來得時候要顛簸一些?!?p> 任云生正看著窗外沒有在意,忽聽他說話,轉(zhuǎn)過頭來問了一聲。
“沒事,你在想什么?這次不會是什么很費腦筋的東西了吧?我這次恐怕沒有余力去想了。”石萬啟苦笑,撫了撫自己的胸口。
“我在做比較艱難的斗爭?!?p> 任云生咧嘴哈哈一笑,解釋道:“沒,不用擔(dān)心。我只是在想你們這個世界的寄靈之類的神秘玩意兒?!?p> 自從石萬啟把心事挑明之后,任云生也不繼續(xù)隱瞞他“世界不同”的事實。似乎他很善于調(diào)整自己的情緒,并沒有在“是不是假的世界”上糾纏不清,只是默默接受了這個解釋。
這讓任云生贊賞不已,很多人都只是嘴上說說的角色,能有這種心態(tài)實屬不易,至少他自己就接受不了自己的世界是“假的”這件事。
在那次談心里,任云生也沒有一味地說著假話。他確實曾有一段時間考慮,是不是自己的世界也只是一個“假的”。被人寫出的,被放在大熒幕上播放的。就像鄭吒、愛麗絲他們一樣,只是一部小說、影視作品的角色。
不同的是,前兩位是主角,他只是個不起眼的小角色,像路邊的一塊粗糙的石子兒,一腳被人從“馬路”踢到了“草地”,從自己的世界,被踢到了主神空間。
這代表了他可能自始至終都在書里生活,無論是穿越前還是穿越后。
念頭一旦產(chǎn)生,就如同深海的水草瘋狂地生長纏繞起來。因為這有可能,試想真正的現(xiàn)實世界怎么會有這種近乎玄幻的事情發(fā)生。穿越!還是穿入書本的世界。哪怕是穿越回古代他都會認(rèn)為自己在做夢,更莫要說是一本觸手可及的書。
生活在信息爆炸時代的悲哀,就是你無論遇見了多么驚人的事兒也許都有人已經(jīng)提過了。這讓任云生失去了穿越的激動,只能體會到深深地恐懼。
生化人的話,第二個李蕭毅,還有楚軒的話。在給石萬啟解釋的同時,任云生何嘗不是也在解釋給自己聽。
如果他是這本書里某個世界的某個人的話,依照科幻愛好者推測出來的平行世界理論,那其他的世界應(yīng)該也有他的蹤跡。這成了他唯一的救命稻草,所以任云生要來這個世界看一眼。
他需要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因為他不是終結(jié)者,他更不是龍傲天。任云生做不到堅韌無匹,也沒有金子般堅硬而又浪客般灑脫的心。
“任云生…任云生?”
任云生從回憶里驚回過神,連聲回應(yīng)。石萬啟臉色怪異,疑惑地問道:“你走神了,我剛才想問你怎么看那兩個逐靈者呢?你們的世界……應(yīng)該沒有吧?”
任云生搖頭,卻沒有否認(rèn)?!安皇菦]有,而是我也不清楚。你想,你在這里生活了快二十年,不一樣不知道這些人么。如果不是他們主動去找,恐怕大多數(shù)人一輩子也不知道這些事。也許我們那也有只是我不知道,也許沒有。這只是你們獨有的東西,像是喪……算了,我說了不該說的話。不好意思。”
石萬啟咧了咧嘴角,只是笑了笑,最終沒有接茬。
約莫下午二時時分,大巴經(jīng)過了目的地。四人向司機打了聲招呼,下得車來。石萬啟目送著大巴遠(yuǎn)去,收回了不舍的眼神,轉(zhuǎn)頭詢問:“我們要怎么做?守株待兔,還是在這附近找?”
暗九啞然失笑,撓了撓腦袋解釋道:“其實是我沒說清楚,這附近很大一片距離都是靈磁地帶,也就是說那只寄靈如果要找地方躲起來養(yǎng)傷,我們找到的難度會非常大。這不是個好辦法……只有讓它自己上鉤,我們才有抓住它的機會?!?p> “怎么說?”
“它雖然有了一定的靈智,懂得進攻和撤退,但仍然只是新生的東西,抗拒不了本能。要是感受到干凈純粹的靈,就會像撲到燈泡的蛾子一樣不顧一切。我想,你如果能拿出你的那件東西作誘餌,也許我們可以將它引出來。”
兩人臉色登時一變,任云生手迅速摸向虎形墜,冷冷地盯著對方,語氣冷硬了下來:
“原來你們一直在打它的主意?”
李依伊瞪了任云生一眼,邁出半個身位擋住暗九,手藏在袖下似乎捻住了什么。
“別用這種態(tài)度對著我們,我們沒你想的那么惡心,更沒你們這么惡心!”
“小姐……你們聽我說完再做決定不遲?!卑稻艧o奈地聳肩,臉上一絲不滿一閃而逝。“這是我們最好的機會,雖然它受了傷,卻并不重。漫無目的地尋找只會給它增加恢復(fù)的時間。誠然我們很好奇你們手中的靈器從何而來,但對于我們來說,逐靈才是首要的任務(wù)。”
“如果它跑了,就會有像你們,像昨天那個死掉的,新的無辜的人出現(xiàn)。只不過他們不像你們,他們沒有靈器,也沒有讓人意外的好身手。他們會死,而你們倆現(xiàn)在居然突然翻臉?”
越說著,暗九的語氣越發(fā)激動起來。這個總是彬彬有禮的男生散發(fā)著一股溫和的書生氣,不焦不惱,氣度悠然。似乎生來就是優(yōu)秀的逐靈者,與任云生他們這些普通人不同。而現(xiàn)在取而代之的是書生的執(zhí)拗,蒼白的臉上因為激動帶著幾分病態(tài)的嫣紅。
“咒術(shù)加二,我們也是普通人,現(xiàn)在是在協(xié)助你們辦事。沒誰能用道德壓著誰,你們也一樣。”
“你這混蛋!”
任云生偏過頭,佯裝沒有聽見。
“……好?!?p> 石萬啟嘆了口氣,心念一動將淺打拿了出來。手腕一抖,刀鋒在冷風(fēng)下微微顫抖,發(fā)出輕細(xì)的嗡鳴。
“需要我做些什么?”
暗九打量了一眼長刀,整理了一下情緒,擠出微笑道:“什么都不需要,只需要等。等入夜,等到它活動的時間?!?p> 落腳不遠(yuǎn)處就是一個村莊,四人商議了一下,往村莊走去。只是方才幾人鬧得氣氛僵硬,任云生兩人快走兩步趕在前面,逐靈二人走在后面,一時沒有言語。
“真是個見利忘義的家伙,我看錯他了?!?p> 李依伊看了一眼任云生的背影,小聲嘟囔著。
“只是環(huán)境不同罷了,小姐你從小就在逐靈家族的環(huán)境下長大,自然體會不到普通人的想法。利益驅(qū)使,有代有償,這是很尋常的事情。我們說不了什么?!?p> “我還以為……算了,無論是你還是暗部其他的幾個執(zhí)行者,你們向來都是把除靈放在第一位的,包括老頭子也告訴我們要行大義的事,我們有咒術(shù),就應(yīng)該去替他們承擔(dān)更多的東西。我以為,這是每個人都應(yīng)該去做的。”
“抱歉……”
“你有什么可抱歉的啊,這又不是你的事情?!崩钜酪翢o奈道,“……說起來,我記得你家好像是這里的吧?”
“是,這座縣城。曾經(jīng)是。”
“怪不得每年你都要來這里一趟,以前從來沒見你提過。平時話也不多,要不是老三告訴我,我都不知道?!?p> “他這人,總愛到處說人的事情?!卑稻藕鋈徽诡佇α似饋?,一掃臉上的陰郁。
李依伊笑了笑,“也許這就是求知欲的副作用。”
……
約有十分鐘的腳程,四人到了村里。村子不大,算上賣日用品的小店、牛棚羊圈也不過一目收盡。
任云生和李依伊沒見過這番光景,好奇地打量著四周,一個倚在墻根里的包頭巾大娘也沖他們投來好奇的目光,似乎是在觀察這一行陌生人。
“我們先找個地方,畢竟要在這里待到晚上,也許要更久?!?p> 暗九收回了目光,眼神重又變得平靜,淡淡地說道。
任云生正要說話,這時,幾個面容黝黑的矮壯漢子口里高呼著擠過,腳步匆匆往村子深處趕去,其中兩人手里還駕著一個木擔(dān)子,另有一人拿著成卷的厚白布。
“這是怎么了?”任云生摸著口袋,嘴里低聲嘟囔。自從虎形墜失竊過一次,他對于別人貼身經(jīng)過總是有些敏感。
暗九不答話,跟著跑了出去,李依伊緊隨其后。兩人跑得飛快,不一會兒已然消失在拐角處。
任云生看向石萬啟,卻見他臉色有些陰霾,不由詢問。石萬啟皺了皺眉,也抬腳跑了出去。
“這是有人死的意思,這個村子有人死了……而且是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