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開那十幾只白色幽靈,藍皮轎車的轟鳴并未在鬼怪群中掀起多少波瀾?;蛘哒f它們早已見慣了這些和自身記憶相悖的造物,只略略看了兩眼便繼續(xù)奔走不停。在它們眼中,有比殺戮更重要的事情,至此任云生終于可以確定下來,這些鬼怪……在逃命!
隨著越來越多的鬼怪涌上荒野,各色各樣的幽靈魔怪摩肩接踵,有目的地向一個方向逃去。鬼潮的紛亂到達了頂點,此起彼伏的怪異叫聲交響不絕,直叫人聽得臉色發(fā)白。
便是心堅似鐵的零點和趙櫻空兩人神情也不太好看,鬼怪中不乏那些擅于擾亂人心,以聲音見長的角色,一齊叫起來何止是一加一的程度。任云生只覺得腦子里嗡嗡亂響,稍微想動一動腦袋就疼得要命。
他強撐著頭疼張口說著,卻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聽不見自己在講什么。醒來的鄭吒見他只是張嘴卻不出聲,湊過身來問了一句。
任云生也是同樣的反應,他連自己的聲音都聽不見了,更不要說是鄭吒的低聲細語。兩人無法交談,只能連連打起手勢。眾人仿佛一下子變成了聾子,只有腦子里如同實質般的嗡響證明著此時并不是一片安靜。
山鶴已經接近昏厥,他的身體素質才有多強?哪怕曾經是一隊之長恐怕也不及鄭吒。他嘴角涌著白沫,意識像一根細線似的將要斷開,但兩手仍死死地抓著方向盤,這個自尊心甚強的男人到現(xiàn)在依然堅持著自己的任務。
但······僅僅是堅持卻不夠。
無用的堅持只是白白浪費精力,幫倒忙而已。山鶴身子輕輕顫抖,連帶著方向盤也左擰右轉,車子左右擺頭險些撞上了旁邊經過的鬼怪。零點忙扶住方向盤,幫著穩(wěn)住車身。但面包車還是輕輕剮蹭了下一頭三米多高,日本帶甲武士模樣的鬼怪。
這鬼怪方將提起刀來,隨后惡鬼似的臉猛地一皺,像是感應到了某些極恐怖的東西一般收刀繼續(xù)跑去。任云生耳朵不行,看還是看得見的。他在車里瞧得分明,還好這鬼怪就這么慫了,眾人因此逃過一劫,不然他們一群人在縮在車里當真是跑都沒法跑。但任云生卻不喜反憂,能讓這鬼怪都慫的東西······
而且,看它的樣子那東西很快就要來到了。
“我們得快點了!”任云生嘴里說著,雙手連連揮動。他也不管別人能不能理解的了,手勢打個不停。鄭吒茫然地看了一會兒忽地恍然大悟,指了指車后揮舞了一套更復雜的手勢。
臥槽······
任云生心里復雜難言,你理解就行了給我打手勢作甚?我揮了一套你還跟著我揮一套,還嫌我現(xiàn)在腦子不夠亂的嗎?
不想鄭吒手勢越揮越急,臉色也愈發(fā)難看。他極力想說出點什么,嘴里卻發(fā)不出丁點聲音。忽然他伸出手來,將任云生的臉別到后方。
任云生想破腦袋也不明白,鬼怪世界與主神空間相似,即使幸存者回歸現(xiàn)實也免不了再次進去。既然如此,那為什么主神還要給他們出一個帶小葉純子回去安全世界的任務呢?
小葉純子不知道這回事?還是她不具備回去的能力?亦或者是……
她遇到了足以致死的阻礙呢?
任云生的臉色慘白,呆呆地望著遠處黑壓壓的影子,他甚至連恐懼都忘記該如何表達。
漫山遍野的陰兵浩浩蕩蕩地追在后面,帶著足以推池倒城的威勢。它們的行進沒有聲響,是以任云生一直沒有發(fā)現(xiàn)。待到看見時,他才明白這些平日里張牙舞爪的鬼怪到底在怕什么。如果是他們這些人,恐怕只需要一瞬間就會被這大軍吞沒,這才是真正的陰兵借道,生死趨避。
如果還有一個詞能夠形容它們,任云生只能想到——鋪天蓋地。
任云生腦子瘋狂地運轉起來,思索著這些陰兵出現(xiàn)的可能性。不應該??!那些陰兵不是在巨大關羽放大招的時候都跑了嗎?怎么會突然又多出來那么多?難道說、難道說出來的那些只是先頭兵?臥槽這么多陰兵還打個毛線?。「纱嗤督邓懔?,如果對方接受投降的話。
他很清楚這些陰兵的速度,沒了重武器的攔截,只需要短短幾分鐘就能趕到這里。更何況這么多的數(shù)量,就算他們人手一把輕機槍也只是杯水車薪而已。
任云生第一次感到是那么的無能為力,即便面對異形禁衛(wèi)的時候他也未生出這種感覺來。哪怕是巨大關羽,有張杰等人從旁助拳也總有幾分可能。但這次,卻一點可能都沒有了。這是層次上的差距,差距大到如同要用木棍去擊倒幾十米高的巨人一般,完全是叫他們去送死。
這真的是二十人難度的恐怖片嗎······
真的是因為我和張杰的存在,才導致了這么恐怖的危險出現(xiàn)的嗎······
我真的還有,繼續(xù)茍活下去的必要么······
“不行!”任云生猛咬了下舌尖,將腦子里的想法驅散?!凹热晃覜Q定好了要試試,怎么也不能就這么軟蛋。還不是完全沒有機會,只要······”
耳邊驟然變得清晰,鄭吒的聲音也適時地響起?!斑€不是沒有機會,還有多少時間地鐵才會來?!”
“五十秒,四十九秒······我們得抓緊時間了,媽的馬上就開啟了!”魏衍罕見地罵了句臟話,將腕上的手表高高抬起好讓其他人看到?!安荒茉俾氯チ耍瑫r間不夠了!”
“加速,加速啊還他媽再等什么呢!”一直以來都有些沉默的帥氣男生情緒終于爆發(fā),擠上前要搶奪方向盤。零點本就維持得吃力,這么一奪車身再度劇烈搖晃起來。眾人被晃得顛三倒四,張杰半身在外,差點被甩了出去。反應過來的鄭吒卡住帥氣男生的脖子,情勢危急他也顧不得和顏悅色,粗暴地將男生拽了回來。
“別打擾他們開車!”
“我們快死了!你沒看見嗎我們快死了!你不拽他們居然來拽我?”男生扭動身子想要掙脫,但他的力氣遠不及鄭吒,像小雞似得被牢牢捏住脖子,半分動彈不得。形勢催人急,越到危急的關頭人便越是容易心神昏亂。男生掙扎了幾下竟反手朝鄭吒打去,看樣子也是急昏了頭。
鄭吒沒料到對方居然會出手打他,臉上狠狠地挨了記老拳。他頓時勃然大怒,一掌打在男生脖頸將其擊昏過去。好在他理智尚存,并沒有痛下殺手。
面包車陡然加速,正要探出身的任云生被晃了個猝不及防。好在重心在下,這一晃沒有將他甩出車外。但一旁逃竄的鬼怪卻注意到了他,這些鬼怪本就不是瞎子,只是疲于逃命才沒有管他們。見有人送上門,自然不會放走嘴邊的肥肉。當即一個少女模樣的鬼怪撲身上前,握拳成爪朝任云生雙眼抓來。
這少女生得極俊俏,一出手卻端的是狠辣無比。任云生抬手格擋,反被輕易地刺穿手掌。手爪余力不絕,繼續(xù)抓向他的眼睛。他自知尋常狀態(tài)下的自己絕對打不過對方,顧不上疼痛一并催動起虎型墜、元氣、墨種。當真是危險能激發(fā)人的潛力,換做平時,任云生怎么也不可能這么流暢地將這三樣一齊用出來。
有了墨種和虎型墜的加持,力氣頓時暴漲數(shù)成。任云生抓住這雙奪命的纖纖玉手,用力將對方拽到面前。接著一拳打中少女腹部,不等她反應,左手上揚將對方狠狠地貫在車壁。一柄斷刀從旁刺出,正中少女額頭。
直到少女再無氣息,任云生才放心地撥開手掌,將她丟落在地。面對這么一位嬌俏柔弱的少女他其實也有些不忍,但轉念一想也就釋然了。畢竟這少女是只鬼怪,不殺死她的話死的就是自己了。想到這兒,他甚至還有一絲慶幸,慶幸這少女鬼怪并不怎么強大,對付起來還不算麻煩。
中了他加持元氣的一拳,又被淺打刺穿腦袋。便是白無常那般難纏的鬼怪性命恐也難保,何況這一只看著弱小的鬼怪呢?
只是······任云生忘記了他的運氣一向不怎么好。
少女的尸體摔落在地后,很快被后來擁上的鬼怪踩踏得傷痕累累。但卻沒有人或者一只鬼怪注意到,那周身累累的傷痕中并未涌出鮮血,而是隱隱泛著青灰色的光芒。像蟒蛇的鱗皮,正從潔白的肌膚下破體而出。
車子的速度發(fā)動到最高,如一道離弦之箭飛快沖向地鐵站?!笆搿⒕琶?、八秒······”任云生默數(shù)著時間,心臟焦急地仿佛要從竅子里跳出來般。只希望車子能再快一點,零點能把油門踩得再狠一點。他們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如果不在時間內趕到,哪怕地鐵會停留片刻,他們也來不及上車。
面包車在怪群中左沖右撞,雖然尋常的撞擊并不能對鬼怪造成什么傷害,但靈類子彈卻不同。有張杰和鄭吒持槍阻攔,本就沒有多大進攻欲望的鬼怪挨了不痛不癢的幾槍后繼續(xù)逃竄。幾種靈智頗低的,如山精、幽魂老樹元靈之類的鬼怪被子彈打得尖呼厲吼,想要上前卻被兩人打成碎光消散。
靈類子彈的威力終于在此顯現(xiàn),鄭吒都快忘記了這子彈的厲害。先前如骨女、白無常等有頭有臉的角色根本不懼怕靈類子彈,仿佛這這只是無用的玩具。直到這時,靈力子彈才發(fā)揮了它最大的威力,實不愧是鬼怪的克星!
地鐵站愈來愈近,幾乎觸手可及。鄭吒一喜,不再顧及毫無保留地將槍中子彈盡數(shù)傾瀉而出。接著他剛要收身躲避隨之而來的撞擊,重心驟然丟失,他一下沒抓穩(wěn)直接從窗口被甩了出去。隨之而來的不是車頭撞擊磚墻的聲音,卻是一陣抓心刺耳的金屬扭曲聲響。鄭吒抬頭看去,心頓時涼了半截。
一條水桶粗細,長十余米的青鱗巨蟒盤旋縛住了面包車,帶著它拔地而起。任憑車輪如何轉動,離了地面也無法再進半寸。接著巨蟒將頭一搖,對著車頭猛地咬下。
“叮”聲響起,列車也在此刻到達了車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