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朦朧再次塞滿腦海之前,主神以其偉力將任云生從中拉了出來。
任云生驚魂未定地拍摸著臉頰,直到確定無礙才長長舒了口氣。那感覺真實而詭異,一瞬間他仿佛覺得有什么東西要占據(jù)自己的腦子一般。他不確定其為何物,但發(fā)自本能地感到厭惡。這不是任云生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了,上一次是面對巨大關羽。
當時他身受重傷,意識模糊不清,輕易便被鉆了空子。按照鄭吒等人的說法,之后他忽然狂性大發(fā),不分敵我一通亂打。而當事人的他卻一點都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只覺意識中斷了片刻。方才主神又說了一大堆晦澀難懂的話語,這讓任云生不得不認為,多半跟寄宿在身上的病毒脫不開關系。
【墨種】狀態(tài),似乎并沒有他想象得那么簡單。
隨著主神的壓制,黑脈緩緩隱入皮下。任云生端詳了片刻,默念道:“主神,剛才那些話是什么意思?”
主神那邊沉默了片刻,似乎它也不知該如何解答這語焉不詳?shù)膯栴}。
“······經(jīng)檢查,兌換者體內攜帶病毒系列——始祖病毒分支,基因通化率千分之三百七十四,處于良性結合狀態(tài),故可選擇異型基因壓制、基因序列整合及進化?!?p> 任云生有聽沒有懂,簡直一個頭兩個大,不過他還是硬著頭皮分析了一波:“始祖病毒分支,指的是和水蛭有關的病毒對吧?”
“是?!?p> “那壓制跟整合是怎么個意思?”
“經(jīng)檢查,兌換者所攜帶部分基因于基因鏈中無法查詢,故判定為外來強植入型??蛇x擇對其進行休眠手段,以保證基因的穩(wěn)定性及進化的合理性。然兌換者基因鏈已達到最低整合標準,屬良性結合,亦可選擇基因的整合與進化?!?p> “我懂了,早知道這樣說的明白點不就好了。”任云生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一時間心潮迭起,甚至想唱支山歌。主神這番話說得夠清楚了,簡而言之是他有機會平白多出一個血統(tǒng)來,這讓他如何不激動,連話音都有些顫抖:“那這個基因整合,有什么好處嗎?是指我以后就有血統(tǒng)了?”
“因兌換者攜帶為始祖病毒,基因整合后具備兌換病毒系列血統(tǒng)強化資格?!?p> “還有呢?”
“因兌換者······”
“我日······”
從云端掉落在地,任云生心里五味雜陳。不等主神重復完,他懊惱地說道:“算了,老樣子,最后一個問題。我之所以無法兌換血統(tǒng),是不是就是因為什么‘基因鏈無法查詢’?”
這一次主神沉默,卻始終沒有再回只言片語。
任云生不是第一次問倒了主神,換個角度來看也算一件值得驕傲的事??伤欢↑c也不感到驕傲,反而還很想問候一下主神的親娘舅,如果它有的話。若是剛來那陣兒,任云生一定會跳腳大罵??涩F(xiàn)在不行,楚軒一直在下方直勾勾地看著他呢。他只能作出一副平淡的樣子,緩緩落到地上。
“你的那個狀態(tài),又壓制不住了嗎?”從任云生跑到廣場伊始,楚軒的視線就沒挪開過。兩把厚實的手槍藏在袖間,若無其事地問道。
任云生支吾了一陣兒,勉強點了下頭。
“跟我來。”
······
房間內擺放著各類精密的器材,聽過的、沒聽過的,直看得任云生眼花繚亂。他悶聲哽了哽嗓子,四下尋覓著可疑的東西。楚軒冷不丁地把他叫進自己房間,任云生生怕哪里會突然冒出幾十桿槍,或者一尊重炮給他來個“親密問候”。
據(jù)說有個笑話,輪回世界有三大最危險的地方,其中一個指的就是這廝的房間。
“你覺得,血統(tǒng)是種什么樣的東西?”
楚軒尋了把椅子坐下,一眼不眨地盯著任云生道。
任云生被問得一愣,緊接著心揪了起來。像面見教導主任般,顧左右而言他支吾著:“血統(tǒng),就是血統(tǒng)吧?狼人、吸血鬼、蜘蛛俠,這些嗯······正常人沒有的東西,就是血統(tǒng)?!?p> “那你的這個狀態(tài),也是一種血統(tǒng)。”
“不,我這······我這,應該不是吧?”他下意識地反駁,話方出口才發(fā)現(xiàn)中了楚軒的語言陷阱。這時改口也已晚了,只能繼續(xù)含糊其辭。
“如果是血統(tǒng)的話,應該······不會這么不穩(wěn)定吧?這么說也不對,應該也算。怎么說呢,我知道你想問什么,這不是我兌換的,而是第一部恐怖片的時候,一個神秘人強行灌給我的。等我想兌換血統(tǒng),主神卻說我已經(jīng)有了,不建議再兌換別的血統(tǒng)??傊?,就是這樣了?!?p> 任云生低眉順眼像個受氣的小媳婦兒,結結巴巴地解釋道。面對楚軒,他總是油然生出難言的惶恐。索性半真半假交了底,不見得楚軒真的會變出數(shù)十把槍給他來個腦袋開花吧?
楚軒只是略一點頭,似乎沒有將這番話聽進耳朵里去。好半天后,他忽地自言自語說了起來:
“血統(tǒng),進化,在上一部恐怖片里我得到一些信息······”
任云生忙收回望向天花板發(fā)呆的視線,作出一副誠懇的神情。當一個認真聽講的好學生,他還是很拿手的。
“蜘蛛俠的變異,不只是被蜘蛛咬了一口那么簡單。你不需要作出這副樣子,這些話本來我也是要說給你聽的。我用最簡單的話解釋給你,你知道,基因嗎?”
任云生笑了笑,點下頭來。他當然知道基因,剛才都快被這倆字洗腦了。主神一直重復“基因、基因”的,就算他腦子里空空如也,現(xiàn)在也被塞得滿滿的。
“每一種生物的基因都像一圖長卷,記錄著從初代至今的進化與發(fā)展。人體亦然,無數(shù)人試圖攻克卻仍未被完全破譯。就像恒河里的沙子,所以我們在想,這些還不知道的、沒法被科學手段檢測出來的到底是什么,支持著人類快速進化的又是什么?”
“還記得我說過的那些話嗎?人類的進化沒有我們想象中那么悠長,只不過短短數(shù)百年罷了?!薄坝浀?,你在異形里說·······”任云生臉色猛地難看下來,半晌,他有氣無力道:“你又在套路我,你在異形里根本沒說過這些話?!?p> “是啊,我在異形里的確沒有說過這些話,這些稍后再說。人類的進化時間很短,從猿猴到智人只用了幾百年而已。幾百年的空白給在基因中留下的謎團,就是我在蜘蛛俠三中得到的信息了。蜘蛛俠之所以能完成進化,擁有常人所不能有的超能力,不只是被蜘蛛咬了一口,而是因為他本身就帶著進化的資質。”
任云生一聲不吭,開始裝死魚。說多錯多,任你說破天,老子反正是不說話了。
“他的基因鏈中攜帶有契合的遺傳片段,當遇到變異蜘蛛的毒素,或者說某種其他東西后,就開始了進化,擁有了我們所說的‘血統(tǒng)’。同理,主神是否也在遵循這個機制呢?還是說它是強行將對應的遺傳片段加注到兌換者體內,幫助他們完成進化呢?”
楚軒微微一笑,眼中升騰起名為狂熱的火焰。
“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在你身上。”
任云生再難裝作云淡風輕的樣子,楚軒的話像是一把鋒利的剪刀,將縈繞在他腦中那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盡數(shù)割斷。他轉動僵硬的脖頸,擠牙膏似的一個字一個字問著,生怕自己咬字不清:“你是說,主神,它,不是兌換血統(tǒng)?而是······”
“激活血統(tǒng)?!?p> “激活血統(tǒng)?!”
兩人異口同聲。那灼人的狂熱霎時消逝,楚軒站起身,淡漠如冰山。“按照你們世界的詞匯,我又套路了你一次。現(xiàn)在告訴我,有關血統(tǒng),你知道的所有事情?!?p> ······
任云生有些站將不穩(wěn),手忙腳亂尋了把椅子坐下。他沉默了好半天,楚軒就等了他好半天。良久后,他才勉強干笑了一聲。
“你會殺了我嗎?我知道楚軒你是什么樣的人,直接告訴我心里話成不?雖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有沒有心里話這一說。”
“會,但現(xiàn)在不會?!?p> 又是干笑兩聲,任云生囁嚅道:“撒謊騙騙我都不愿意,真是楚軒你的作風······你猜的沒錯,血統(tǒng)應該不是兌換得來的,至少我就不行。其實我也不知道多少東西,只知道我沒法兌換血統(tǒng)。除了內力,也許現(xiàn)在還應該加上一個病毒系列······是沒有,除了內力全都沒有,好像主神不愿意開放給我,我的兌換欄是一片空白的······病毒系列,病毒系列是剛剛主神提示我的,它說我的基因同化率達到了百分之,百分之多少來著,我給忘了。再然后我就能兌換了,也許真像你說的,血統(tǒng)是激活出來的,不過對于你們來說也沒差了,反正你們不和我一樣倒霉。”
“果然是這樣么······”楚軒思考片刻,抬起頭直勾勾地看著任云生。“不是因為你倒霉,而是因為你從本質就和我們不一樣,也許就是這種差異導致了你無法兌換血統(tǒng)。主神對你的告知也是一種無言的提醒,可惜你并沒有仔細去思考?!?p> “仔細思考又能怎么樣?去恐怖片里被怪物咬么?”任云生訕笑起來,笑得比哭還難看。“你也說了我沒那勞什子遺傳片段了,萬一被咬死了,你們······你們又不會復活我?!?p> “仔細思考其他的手段,變強的方法不止一種,正如生物的進化也永遠不會朝著一個方向去。你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前幾部恐怖片你一直在猶疑不定,想學鄭吒那種進化自身,又想靠科技武器增加外力。到最后你什么也沒得到,只是白白浪費獎勵點數(shù)跟支線劇情?!?p> 任云生想說點什么,到最后只憋出一句話:“你把我叫到這里來,究竟是為了什么?不會是為了讓我以后死個明白吧?”
“你的變數(shù)已經(jīng)嚴重影響了很多事情,現(xiàn)在殺了你也于事無補。比起死,活著的你有更大的用處?!背帍淖郎厦^一份文件,拋將過來?!斑@是針對你擬定的一份規(guī)劃,還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你可以向我提出補正?;厩闆r就是這樣了,我要說的就是這些?!?p> 任云生忐忑不安地攥著稿紙起身,一步三回頭。走到門口,他忽然轉身問出了那個一直想問卻不敢問的問題:“是程嘯告訴你的?這些事?”
楚軒搖搖頭,淡淡道:“不是他,他只告訴了我一些關于你們這群人的事情,其他只字未提,包括你在內?!?p> “那你是怎么知道異形里你會說出那些話的?幾百年的進化之類的那些?!?p> 這次楚軒卻不答,見問不出什么,任云生自討沒趣,趕緊離開了。
房門“砰”得關上,震動起一旁的玻璃器皿。容器內五光十色的液體搖曳晃動著,將楚軒的臉映照得支離破碎。楚軒盯著那張破碎的模糊面容,那里仿佛有一道漩渦,在吸引著他寸寸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