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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諸侯一鍋烹

第三十四章 貴族的驕傲

天下諸侯一鍋烹 水煮江山 3360 2017-05-24 13:19:46

    夕陽如血,落日融金,宋伯約優(yōu)雅的看著姬烈,漫步下谷,裹著月袍的陰月衛(wèi)從暗處鉆了出來,弓箭手收起了弓,劍盾手提著劍與盾簇擁著他們的世子殿下。

  魚羅夫卻不在宋伯約的身旁,他快步走向峽谷的出口,爬上了等待已久的戰(zhàn)車,與三名重裝單騎一道緩緩向入口駛?cè)?,他是兵家子弟,自然知道上兵伐謀、其次伐交、再次伐戰(zhàn)的道理,可是依他看來,不論伐謀還是伐交最終的勝負都取決于力量的懸殊。

  血從姬烈的指縫流出來,沿著大腿往下滴,把黃沙浸濕了一灘,當然,他割的那一劍并沒割中要害,之所以流了這么多的血,是他暗中又用手指扣了扣,并且阻止了小侍女為他包扎傷口。而這樣的好處是顯而易見的,他成功的將宋伯約與暗中的埋伏引了出來,此刻,那位宋國的世子殿下就站在三十步開外的地方,凝視著他腿上的血,面露哀傷之色。

  姬烈沒有心思去想這哀傷有幾分真假,他在小虞的扶持下站起身來,蹣跚的挪到那矮案前,朝著被護衛(wèi)簇擁的宋伯約拜了一拜:“姬烈自小生于安國,愚昧多年,卻不知是那位尊長趾臨?”

  一名護衛(wèi)首領道:“世子殿下!”

  姬烈怔了一下,神情動容的大禮再拜:“原是舅父駕臨,姬烈誤傷舅父護衛(wèi),懇請舅父見諒!”拜畢,便想去捧起案上的酒。

  “你先裹傷,稍后再品嘗安國的春桃果酒?!边@時,處于人群中的宋伯約再一次展示了他的仁愛,不過他卻沒有從護衛(wèi)群中走出來,并非是因為他畏懼什么,而是他在等待。

  “多謝舅父?!?p>  因為失血過多,姬烈臉色已白,險些便一頭栽倒在地,幸好小虞見機得快,一把扶住了他。

  小黑巫官走過來,從土罐子里挖出一團藥泥,均勻的涂在姬烈的傷口上,小虞低下頭來,替姬烈裹好了傷。

  姬烈站起身來,直視著宋伯約,論面相宋伯約與他長得頗為相似,但是神情氣度卻大不一樣,兩人的嘴角雖然都是略略上彎,但姬烈是讓人一眼看上去便知倔強為何物,而宋伯約則不然,他是高貴中帶著溫和,溫和中參雜著藐視。

  互視數(shù)息,宋伯約排眾而出,拄著劍,問道:“你要去哪里?”

  姬烈答道:“燕國。”

  宋伯約想了一想,道:“君父時常念及你娘親,而我也看見了,你的身上的確流著宋人之血,如今,你既已走出了安國,與其前往極北苦寒之地,不知將來如何。莫若與我一道前往宋國,將來的成就必定會遠超于現(xiàn)在!至于你方才戲我之罪,我權(quán)且不知!你,意下如何?”

  言簡而意賅,這才是真正的貴族式傲慢,他們一面玩弄著計謀,一面又不屑于計謀!而宋伯約之所以下來,便是在等待姬烈的答復。

  姬烈沉默了,他當然知道有些話語輕如鴻毛,有些承諾重于千山,這種時刻的貴族對答,一旦脫口便再無任何寰轉(zhuǎn)的余地,不然他就會被天下人恥笑、唾罵,每個人都遵守的游戲規(guī)則,他豈能脫身于外?除非他愿意一輩子流亡,終生不登大雅之堂!

  而宋伯約的承諾是非常誘惑的,至少表面上看來是這樣,換作任何一個人來選,恐怕都會選擇跟他去宋國,但是姬烈卻在這個時候想起了那一天夜里,他坐在墻下聽書,那個念書的小女孩歪頭問他:“你,還會回來嗎?”

  會的,我會回來……

  轉(zhuǎn)念間,他又想起了那個竹筒,那一長一短的兩根竹簽,而安君卻對他說這是命運的選擇,多么可笑的命運,多么可笑的謊言!

  姬烈裂了裂嘴,無聲的笑了一笑,他挺起胸膛,面對著神態(tài)悠然的宋伯約,大聲道:“姬烈也貪愛親情,但姬烈卻不愿成為任何人的棋子!”

  “你的選擇?”

  “燕國!”

  “啪,啪,啪!”

  掌聲響起,宋伯約微笑的看著姬烈,他的眼神里有欣賞,有不屑,還有一絲狠戾,三擊掌之后,他看向挺立在馬車旁的宋讓:“你們的選擇?”

  宋讓不說話,走到姬烈的身旁,站定。姒英走到宋伯約的面前,單膝跪下,用手掌拂了拂地上的黃沙,把那枚明黃色的大氅肩扣放下,然后站起身來,退走,退到姬烈身旁。

  “啪,啪,啪!”

  掌聲再次響起,宋伯約白皙的臉上有了一層淺紅,他撿起那枚肩扣,仍然微笑著,只是那眼里的欣賞少了,狠戾卻強了,三擊掌之后,他看著矮案上的酒,笑道:“看來,我是喝不到你誠心誠意奉上的春桃果酒了?!闭f話間,他退入了護衛(wèi)群中,轉(zhuǎn)身向坡頂走去,背對著姬烈,揮了揮手。

  當然,他不用畏懼暗箭,誰又敢把箭射入他的背心呢?這便是人與人之間的差別!

  對面的陣勢組成了,十四名劍盾手處前,四名弓箭手處后,十二名陰月衛(wèi)游離于兩側(cè),他們在等待世子殿下爬上斜坡頂。

  對方三十人,而己方只有九人,姬烈腿上受傷,小黑等同于無,實際上是以七人對三十人,避無可避的血戰(zhàn)即將來臨。

  姬烈上了馬車,站在車轅上,拔出了虎邪劍,小虞站在他的身旁,蝶翼已經(jīng)擒在手中,小黑也顫抖著爬了上來,他將充當姬烈的御手,幸好這車轅夠?qū)拤蚪Y(jié)實,足可以容下三具并不雄偉的身體。

  風聲黯啞,血陽西沉。

  姬烈彎下腰來,拍了拍瘦馬的屁股,瘦馬卻未前行,反而回過頭來,朝著他扇了扇眼簾,姬烈輕聲笑道:“老伙計,就看你了!”

  “唳!”

  一聲啼唳穿云破日,誅邪小鳥從姬烈的肩頭驟然乍飛,朝著對面一名弓箭手的眼睛啄去。

  “吼!”

  與此同時,光頭熊戰(zhàn)一聲大吼,提著戰(zhàn)錘撞向?qū)γ娴臄橙?,姒英也在同一時刻猛地一蹬地,身形彈射而起,落入敵方人群中,他們要在敵陣中砸開一個缺口,以好使馬車通過。

  “簌,簌簌!”

  田氏兄弟的箭迸射而出,對方立即予以還擊,其中有兩支箭直奔駕駛馬車的小黑,姬烈與小虞揮劍、挑刃,瘦馬拉著破車沖向敵陣。

  ……

  從馬車的起點到谷口的距離不過百余步,殺戮的火焰就在這里燃起,陰月衛(wèi)像一只只兇猛的獵鷹撲向馬車,他們想將姬烈扯下來,可是小虞的蝶翼卻總能比他們更快一步的抵達他們的咽喉。

  “簌!”

  姬烈剛剛勉力斬開一名有所顧忌的陰月衛(wèi),眼前又飛來一支箭,這箭直取小黑的眉心,膽怯的巫官拼命的抖著韁繩,不經(jīng)意的一低頭,卻恰好避開了這奪命的一箭。

  “嗷!”

  熊戰(zhàn)在咆哮,他那巨大無匹的身軀成了劍與箭的目標,雖然他穿著無比沉重的甲胄,卻也躲不過如此密集的攻擊,不多時,那甲胄上便布滿了箭,使他看上去像只龐大的刺猥。

  姬烈沒有看見霍巡,但卻聽見了旋風雙斧在人群中舞動的聲音,嘶啦嘶啦、滋滋噶噶就像刮鍋一樣,間或,又有血線從敵人或是已方的人身上飆射出來。

  “鏘!”

  姒英挺著鐵盾擋住了一擊,鋌手一劍戳掉了一顆頭顱,但他卻終究沒有躲過身后的陰月衛(wèi),護肩被削飛,連同飛出去的還有一片肉,可他仍然在戰(zhàn)斗,在挺進。

  宋讓飄在外圍,有四名陰月衛(wèi)死死的纏住了他,田氏兄弟跟著馬車飛奔,他們借著車廂抵擋從四面八方撲來的攻擊,然后還出弦上的箭,插入敵人的咽喉,或者眉心。

  “嗖!”

  誅邪小鳥撲翅而來,尖尖的長嘴里銜著一顆血淋淋的眼球,姬烈卻來不及去稱贊它,因為身側(cè)又撲來一名陰月衛(wèi),面色蒼白的小虞迎上去了。

  此時,離谷口只有二十步之遙,馬車的速度卻越來越緩,前面那薄薄的一堵人墻就像是永遠也鑿不穿的云層,他們散了又聚,聚了又散,一心一意想把姬烈拽下馬車,然后,提著姬烈的頭發(fā),將他獻給那坡頂上冷冷注視著的世子殿下。

  血水在蔓延,忠誠與榮譽在抵死較量,廝殺慘烈無鑄,就連小虞再次飛身而回之時,肩頭也冒著一朵血花。

  ‘莫非,就要止步于此?’

  姬烈在心頭念了一句,竭盡全力的揮劍,將摸到近前的一名劍盾手斬開!“噗!”不遠處傳來一聲輕響,扭頭一看,宋讓腰上中劍,他卻不管不顧順勢一劍刺出,正中一名陰月衛(wèi)的咽喉,對方血線還沒有噴出之時,扭身而起,脫出了包圍,向谷口縱去。

  黑色的颶風如同猛虎入林,瞬間打破了苦戰(zhàn)的平衡,光頭熊戰(zhàn)抱著戰(zhàn)錘,瘋狂的旋轉(zhuǎn),霍巡眼睛瞎了一只,渾身喋血,但他卻沒有躺在血泊里,而是輪起板斧高高躍起,從上往下劈入了一名弓箭手的身體,一剖兩半。

  “侯子,快走!”渾身是血的姒英狂吼!

  “駕??!”

  瘦骨嶙峋的瘦馬,奔騰的瘦馬,它就在此時此刻爆發(fā),它發(fā)了瘋一般沖向深谷,沿途將一名想要抵擋它腳步的劍盾手撞飛。

  陽光逐次消失,兩旁的鬼臉花不住的搖晃,仿佛在尖叫一樣,馬車后的嘶殺仍在持續(xù),姬烈抓著轅柱,扭頭一看,所剩無已的陰月衛(wèi)就像鬼魂一樣纏來,田氏兄弟正在朝著他們放箭,在陰月衛(wèi)的身后又追著宋讓與姒英,更遠一些的地方,已經(jīng)完全看不見霍巡了,光頭熊戰(zhàn)那碩大的戰(zhàn)錘在夕陽下疊著光,把圍著他啃咬的幾名劍盾手揮來砸去,那猛烈的砸擊直接錘入了姬烈的心里,姬烈張大著嘴巴,想喊卻喊不出聲。

  “轟隆隆,轟隆隆……”

  “侯子??!”

  地皮在顫動,姬烈下意識的回頭,迎面撞來了一排鐵墻,那是一輛戰(zhàn)車與三具重裝單騎并駕齊驅(qū),狹窄的峽谷,它們已經(jīng)堵住了任何一絲縫隙,再無去路。

  本已身受重傷的小虞就在這時定定的看了姬烈一眼,然后腳尖一掂,扭頭向戰(zhàn)車竄去。

  “小虞,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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