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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諸侯一鍋烹

第九十二章 蹉跎的蒯無垢

天下諸侯一鍋烹 水煮江山 3319 2017-07-04 20:17:04

  雨后的彩虹掛在樹梢上,雍容的桂花樹上飄來清新的香氣。

  七八月,正是桂花盛開的季節(jié)。

  刑洛騎在馬背上,穿著一身鐵甲,甲葉擦得干干凈凈,胸前的護心甲倒映著濃密的樹葉。那個名叫蒯無垢的白衣士子也騎著一匹雪白的健馬,走在三等男爵的身旁,他的嘴里哼著不知名的歌謠,既不是燕地那雄壯而滄桑的曲音,也不是大雍那般磅礴大氣的腔調(diào),舌頭壓得很低,那些聲音就像是從鼻子里冒出來的一樣,詞句有些囫圇不清,但卻很是好聽。

  “這是什么曲子?”三等男爵扭過頭,從盔縫里看他。

  蒯無垢道:“若是你摘下頭盔來,我就告訴你?!?p>  三等男爵扭過頭去。

  白衣士子微微一笑,嘴唇上的小胡子翹了起來:“與人相交,貴在惺惺相知,豈可藏尾露尾?就算是朝歌青騎,也沒必要成天籠在鐵甲里,你說是也不是?”

  “我可不想與你結交?!比饶芯粑搪曃虤獾恼f道。

  “至少,我們現(xiàn)在走在同一條路上,而且還會去同一個地方。而我,并不是你的敵人?!?p>  “是不是敵人現(xiàn)在看不出來,大將軍說過,敵人永遠也不會把兇器暴露在惡意即臨之前。”

  “至少,我沒有惡意?!?p>  “看不出來?!?p>  倆人的閑聊到此為止,三等男爵固執(zhí)的頂著鐵盔,直視著前方。眉目如畫的白衣士子左手按著腰上的鐵劍,右手卻多了一把精美的小酒壺,他咬開酒塞,就著清涼的秋風飲起酒來。

  陣陣酒香混和著花香往四下里飄。

  在他們的身后,一百名朝歌青騎押解著糧車,盡管那些麻袋扎得死死的,卻仍然會有士兵不時的縱馬到糧車旁,仔細的檢查一番,深怕袋口沒扎緊。從出云城到旬日要塞不過一百二十里路程,刑洛為了等這七車糧食又在出云城多待了兩天。他的心中焦急萬分,偏生這些糧車還老出問題,不是軸承壞了,便是車轅裂了。所以,他們走了整整一天一夜,卻只不過行了八十余里。好在,無論如何今天也能趕到旬日要塞。

  喝了酒后的蒯無垢眼睛亮若星辰,他又哼起歌來。

  這回,三等男爵沒理他,在刑洛的心中,這廝多半不是個好東西,周游列國的士子他見得多了,燕京學宮里更是一抓一大把,各家各派應有盡有,但是他卻從來沒有見過如此鎮(zhèn)定的人。三日前,當他騎著馬,端著戟沖鋒時,這廝就那么懶洋洋的站在青石道中,臉上還掛著那令人討厭的笑容,就算是飛揚的馬蹄擦著他的鼻子落下,他卻連眼睛也沒眨一下。刑洛的父親刑屠曾經(jīng)說過,武士會為了榮譽而淡漠生死,這家伙并不是武士,雖然他的腰間也掛著一柄細劍,但那只是用來裝飾的,刑洛一手便能將它搬斷。那他是為了什么?不得而知。然而,三等男爵卻就此覺得這廝深不可測。

  低沉而韻味悠長的歌聲飄蕩在桂花道中,白衣士子英俊的臉被酒熏得坨紅。騎隊穿出桂花道,迎面是廣褒無垠的田野,金黃色的粟田被秋風卷起來,像海浪一樣層次遞向遠方,一群群平民與奴隸正在這片海洋里忙碌著。這里是余君的直屬領地,雖然距離旬日要塞僅僅四十來里,但卻仿若是兩個世界一般。四十里外,是殺戮的修羅場,這里卻是一派祥和。

  三等男爵心想,這些粟田足夠?qū)⑹總兂陨闲“肽炅?,若是我趁其不備,可是我沒時間收割,若是……。他不敢再深想。

  翻過這道短斜的山梁便是旬日要塞后面的平原地。

  三等男爵背上的大氅被秋風揚起來。

  白衣士子酒壺空了,歌聲也停了。

  驚慌逃竄的人群就在這時闖入眼簾,他們拖家?guī)Э?,踉踉蹌蹌的從平原上奔來,像是一窩一窩的老鼠。

  卑微的背叛者。

  刑洛眼神一冷,提馬向平原沖去,背后的風氅冽冽作響。

  沉重的馬蹄落在荒蕪而貧瘠的土地上,逃竄的人群見騎兵涌來,慌不擇路的向四面八方逃竄。刑洛攔住了幾個人,抬著手中的長戟,指著一人的咽喉:“你們不覺得羞恥么?我們以生命來守護你們,你們卻選擇了背叛?!?p>  被三等男爵指著的是一個平民,或許還是位貴族,他身上穿著半新不舊的袍子,磨損的邊角處繡著模糊不清的家徽,精氣神卻完全垮了,慘白的臉,麻木的眼,就像是剛從水里撈出來的水鬼一樣,這水鬼吞了一口口水,沙啞的說道:“這不是戰(zhàn)爭,這是屠殺。毫無禮儀,毫無人性的屠殺。我若不走,就會被砍掉頭顱,滾落在那骯臟的泥土里??纯茨闶种械年?,你是在守護我們么?你們和那些強盜一樣,霸占著我們的領地,主宰著我們的生死。來吧,插破我的喉嚨。哈哈哈。”

  水鬼瘋狂的笑起來,卻沒有忘記抬起雙手正了正頭頂上那歪斜的板冠,還把臉上的一縷頭發(fā)別到腦后。就此一瞬間,水鬼變了,神情凜然不可侵犯。

  頭墜不墮冠,這是一個儒家子弟。

  鋒利的長戟一寸一寸的縮了回來,三等男爵遙遙向旬日要塞望去,眼里盡是迷茫,我們在守護什么?我們披上了這代表著榮譽與犧牲的大氅來到這里當真是為了守護么?

  燕人從來不畏懼死亡,卻害怕死得毫無道理。

  “這是一場不義之戰(zhàn)。”

  老鼠們爬上了山梁,消失在了這片生養(yǎng)他們的土地,白衣士子騎著馬悠哉游哉的靠近三等男爵,目光平靜如水,嘴角帶著玩味的笑意:“當然,自從代國之戰(zhàn)后,當今這個天下,就再也沒有任何正義可言,包括五十萬大軍伐楚。”

  “若是如此,那忠誠與榮耀何在?”三等男爵的聲音又低又沉,仿佛是在問蒯無垢,又好像是在問自己。

  “忠誠與榮耀,就是熱血與土地。”

  白衣士子的目光深邃如海,縱馬向依稀可見的旬日要塞奔去。

  三等男爵提馬追了上去:“聽說,你是鬼谷先生的弟子,鬼谷先生一生收徒無數(shù),無一例外俱是英雄豪杰。既有兵家子弟,又有各家夫子,逝者不言,只言當今,譬如,南楚的大將軍楚宣懷,南楚北燕并世稱雄。又譬如,大雍的卿相仲夫離也曾得鬼谷先生授藝,更如,齊國的卿相布衣襤褸,拜山得藝,等等。那么你,又屬于那一類呢?”

  “你不說,我還不知道,原來老師的弟子竟然有這么多。你說得很對,他們都是縱橫天下的英雄人物,蒯無垢卻只不過是一介布衣士子,哪能與他們相提并論?師兄們都是人杰,蒯無垢替他們丟臉了,年已三十,仍在蹉跎。唉?!?p>  白衣士子長長的嘆了一口氣,好似很感概,可是刑洛從卻他的臉上看不出任何的頹廢,反而從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絲不屑。

  刑洛道:“你既是鬼谷先生的弟子,為何不去江北觀風云變幻,卻來這里做了個押糧的糧夫?”

  “唉,我已經(jīng)說過了,歲月蹉跎,蒯無垢無才無志,能得余君看重,給朝歌青騎押糧,已是三生有幸了。”

  白衣士子提著空空無也的酒壺對了下嘴巴,酒雖沒有一滴,但那濃濃的酒氣卻貫進了他的喉嚨里,他的眼睛亮起來,勝過天上的星辰。

  三等男爵不再說話了,這廝總是這樣憊懶,不論刑洛怎么套他的話,他都會用這樣明顯是推辭的話語來搪塞刑洛,而此,讓三等男爵暗怒于心,真不是個好東西。

  走了兩個時辰,一路都是逃難的人群,三等男爵再也沒有攔下他們,他懶得去問了,這是一群失去了信仰的人,都是行尸走肉,與死人無異,他這樣想著,抵擋著內(nèi)心的惶恐。

  太陽掛在西方,旬日要塞卻在東方。

  那蒙蒙朧朧的要塞孤獨的佇立在山梁上,三等男爵打起了精神,命令全軍從速。

  “旬日要塞陷落啦!”

  馬蹄正要落下,從那一堆腐爛的雜草里突然冒出個頭,那人睜著一雙紅腫的眼睛死盯馬背上的刑洛,裂著稀黃的牙齒瘋狂的大笑起來:“哈哈哈哈……”

  “老鐵匠?”

  三等男爵心頭一震,從馬背上翻下來,一把將他提出了雜草堆:“你說什么?”

  “來啦,來啦,一劍又一劍,頭顱,滿地都是頭顱。都死光啦,都死光啦。哈哈哈?!?p>  老鐵匠已經(jīng)徹底瘋了,他在刑洛的手底下掙扎著,大叫著。

  三等男爵猛地一個趔趄,把老鐵匠重重的摜入雜草堆里,爬上了馬,斜拖著長戟,高聲叫道:“眾將士,人與城同在!”

  “人與城同在?。 币话倜勘嫔笞?,但卻齊聲回應了他。

  “慢著,你們不要糧食了嗎?”

  “要塞都沒了,要糧食何用?”

  三等男爵從牙齒縫里逼出這句話,率著一百名士兵風一般卷向那泛著血光的旬日要塞。白衣士子凝望著他們遠去,又回頭看了看那無人管束的七輛糧車,跳下馬來,把昏迷的老鐵匠從雜草堆里拖出來,拍了拍他的臉。

  老鐵匠悠悠醒來,又開始大叫:“死啦,全死光啦。哈哈哈?!?p>  “看來你真的瘋了。我不應該相信一個瘋子的話?!?p>  白衣士子凝視著老鐵匠的瞳孔,過了一會,從馬腹下扯出一個布囊,里面裝著厚實的大肉餅,他把布囊扔在老鐵匠的懷里,爬上了馬背,趕著七輛糧車,慢騰騰的向旬日要塞而去。

  ……

  ……

  新一輪的停電斷網(wǎng)風波又來了,江山現(xiàn)居家鄉(xiāng)小城,真是驗證了那句話,有其利必有其弊,小城生活散漫,寧靜,但同時辦事效率也極差,家門口的一道街道整修了兩個月,還是沒有完全修好。不知道什么還會停電,斷網(wǎng)。我也是被折騰得快瘋了。更新也極度不穩(wěn)定。喜歡看的書友們慢慢看,江山一有機會就會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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