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都消散了,蒼穹之上只剩下一輪碩大的血月。而這血紅的月光之下,是夾雜著煙塵和血腥味的茫茫薄霧,還有從山上吹下來,仿佛來自魔界陰風(fēng)的哀嚎。
野村四郎從泥溝里爬起來,背后的指物旗歪了,他不得不直起身子緊了緊綁帶。這可是分辨敵我雙方的標(biāo)致,萬一指物旗子掉了,被己方人當(dāng)成敵人給誤殺可就糟了。
“怎么還沒輪到我們這隊沖鋒?!彼緡佒瞄L矛支撐身體,想要站的更高一些觀看山頂上的戰(zhàn)況。
一只大手猛地抓住他竹甲的腰帶,“蹲下,你不要命了,這么急著去送死?”
拉住他的叫近左衛(wèi)門,是他的叔父。倆人都是被強征入伍的輕足士兵,但近左衛(wèi)門卻已經(jīng)上過三次戰(zhàn)場,且都平安無事的活了下來。這并不是他足夠勇猛,勇猛的輕足士兵早就死了,他只是足夠聰明,知道在什么該撤退,什么時候該裝死。
“敵人只有一百人,我們有一萬多人,怕什么!”野村四郎嘀咕著,“如果我能抓住一個敵方頭目,說不定能換到很多賞賜,這樣就能帶上小妹和杏子前往大城鎮(zhèn)生活,做做小生意,不用擔(dān)心山賊強盜,也不用擔(dān)心再被強征入伍?!?p> 近左衛(wèi)門卻死死的將他拉住,眼里充滿了懇求,“別犯傻,多少人有著和你一樣的想法,最后呢?他們家人連具尸體都得不到。”
“那是他們運氣不好。”
野村四郎凝望遠(yuǎn)方的山頂,大火已經(jīng)燒了一陣,但戰(zhàn)斗卻還沒結(jié)束,他弄不明白,區(qū)區(qū)一百人怎么能抵抗這么久。
“自以為運氣很好的,那都是死亡在向他招手產(chǎn)生的錯覺!”近左衛(wèi)門說,“我能從三次戰(zhàn)役中活下來,不是因為我運氣好,而我從不相信運氣!”
聽到著野村四郎卻也惱了,不屑道:“所以你到今天也還得趴在泥溝里,等待著組頭下來,然后向著敵陣沖鋒。你不勇敢,怎么能擺脫這種命運,怎么爭取想要的東西?功績又不會像下雨一樣落到你身上?!?p> “至少我還活著!”近左衛(wèi)門低吼道。
“那你告訴我,一萬對一百,怎么輸?”野村四郎冷哼了一聲,“我等不了了,我要攻山了?!彼麖哪鄿侠镎玖似饋恚p手抓著長矛,不管身后拼命叫喊的近左衛(wèi)門,向著陣地前方?jīng)_去。
這時,突然有大量潰兵從山上逃下來,面色驚恐,一邊哭喊一邊逃跑。
野村四郎抬頭看,只見一道黑云從上山頂飛來,越變越大,越來越近。
“箭雨!”近左衛(wèi)門驚呼喊道,然后猛地沖向野村四郎將他撲倒,倆人一陣翻滾,滾進了旁邊滿是積水和腐臭味的淤泥溝中。
“怎么了?”野村四郎慌忙問,他剛抬起頭,卻看到成千上萬的飛矢流箭,從高空落下釘在泥地上,他們前方兩個沒來得及躲避的輕足士兵一頭栽進淤泥中,無力的從上面滾了下來,眼窩和脖子上分別插著兩根箭矢。
“怎么可能!敵人只有一百人,怎么會有那么多弓箭手?”野村四郎慌亂的叫道。
“我告訴過你!”近左衛(wèi)門抓著他的衣領(lǐng)叫道,“我告訴過你不要去送死!”
野村四郎大吼了一聲,挫傷而驚恐,剛才要不是叔父將他拉住,也他會向旁邊這兩具尸體一樣被箭雨射中。
他倆繼續(xù)躲在水溝里,這時從山上逃下來的潰兵越來越多了。一個潰兵腳下一滑,摔進了他倆躲藏的水溝中,剛想爬起來將繼續(xù)逃,近左衛(wèi)門突然將他足足,問道:“怎么回事?怎么這么多潰兵,山上怎么了?”
“妖魔!妖魔!”潰敗驚恐的說道,“織田信長是真的第六天魔王!”
說完也并不等近左衛(wèi)門和野村四郎反應(yīng),手腳并用的爬上水溝想著陣線后方逃去,但他沒跑多月卻被趕上來的督戰(zhàn)隊一刀砍死。
“進攻,進攻!不許后退!逃跑者,死!”
但不管督戰(zhàn)隊再怎么威脅,人群中的騷亂還是在擴散,大片驚恐的哭喊聲從前線蔓延過來。
野村四郎趴在溝沿上,想要看看前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卻突然發(fā)現(xiàn)無數(shù)黏稠還略帶著一點香甜的液體匯聚成一條小溪,流入了水溝。他翻開支撐著身體的雙手,上面全是暗紅色的泥漿。
那流經(jīng)水溝的小溪,竟全是暗紅色的血液匯聚而成。
“站起來,士兵!”一個聲音從他背后傳來。
近左衛(wèi)門和野村四郎回頭望去,來人穿著黑色的盔甲,面容剛毅威嚴(yán),這人竟然是總大將明智光秀的侄子,三路攻山部隊的右路大將——明智左馬介秀滿。
“大,大人!”近左衛(wèi)門顯得有些口吃。
“你們的組頭是誰?”明智左馬介問道。
野村四郎看了看四周的尸體,指著其中一具,說:“組頭在剛才的箭雨中死了?!?p> “從現(xiàn)在開始你是輕足組頭了,把所以潰散的輕足召集起來,緊隨我后?!?p> 野村四郎心中狂喜,機會,這就是他的機會!只要抓住了這個機會,他將平步青云。他不再理會近左衛(wèi)門的意見,急忙爬上水溝,撿起死去的組頭佩刀,不斷呼喊嘶吼著真那些沒有領(lǐng)隊,會從山上潰逃下來的足輕聚集過來。
他抓住一名驚慌失措的潰兵,一拳將打在對方臉上,然后抓起他的衣領(lǐng)又狠狠扇了幾個耳光,吼道:“清醒沒有!”
潰兵茫然的看著他。
野村四郎喊道:“秀滿大人就在這里,站起來,全都站起來,全部跟緊秀滿大人身后!”
織田信長和李斯特站在山頂上俯視下面圍山明智光秀的叛軍,只見騷亂潰敗的叛軍群中,一只鶴立雞群的小隊快速匯集,跟隨在一名勇武的武士身后,向著山上沖來。
而隨著明智左馬介的帶頭,之前那些慌亂的武士也紛紛回過神,召集潰兵,防守陣線,再次反攻。
“全部穩(wěn)住,不要怕,把妖魔的頭顱砍掉,它們就會死?!泵髦亲篑R介猛的抓住一個向他撲來的尸兵衣甲,將其背甩到身后,然后當(dāng)著身后那些輕足的面,將尸兵的腦袋砍掉。
果然,失去腦袋后的尸兵再也不能動,徹底死掉了。
“嘿~嘿~嚯——!”輕足們士氣大振,紛紛舉起武器吶喊,然后向著尸潮沖去。
織田信長看著身邊的李斯特,問道:“還沒好嗎?再給叛軍些時間,他們可就真的要反擊了。”
“快了,快了,再等等。”李斯特嘴上雖是這么說,心里卻也實在感到奇怪,穿梭器明明已經(jīng)提示自己被蓋亞意識鎖定好一會兒,世界意志的反擊沒來,清理者怎么也沒出現(xiàn)?
就在他陷入疑惑,尋思著是不是自己有什么地方搞錯了的時候,突然一道寒流直沖大腦,如芒在背的危機感突然襲來,他猛的一偏頭,一道勁風(fēng)帶著勢不可擋的威勢從他耳邊穿過,帶起的勁風(fēng)竟然把他的耳朵都給割除了數(shù)道口子。
“狙擊槍!”李斯特驚呼,“他們來了?!?p> “就等你這句話。”織田信長嘴角一咧,邪笑著,然后大手一揮,下令道,“全軍出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