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延為什么要和她說這些?提醒林家于他有什么好處?
林清婉在正院門口徘徊不定,她不能一有問題就去找林江,現(xiàn)在林江還在,還能幫她分析,給她建議,可他若是不在了呢?
她總要學會自己去應(yīng)對這些世家大族。
如果來的是謝夫人,她不會多想,只覺得對方是出于愛護和擔憂才提醒她,可來的是謝延,不管是她還是婉姐兒都將這個公爹定位為無利不起早的小人。
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么?
挑撥離間,讓林趙兩家斗起來?
可于他有什么好處呢,他不過是個中書侍郎,都沒外放過,更不可能掌兵權(quán),所以就算趙捷和孫槐當不上江南觀察使,這個位置也不可能落到他頭上。
謝家的親族里也并沒有能擔當此任的人。
林清婉攏著眉來回走動,他總不能單純是為了攪渾水吧?
林清婉腳步一頓,忍不住一拍掌道:“是了,怎么倒忘了趙謝兩家同為江南五大家族是存在競爭關(guān)系的,此長彼消……”
林清婉如飲醍醐,一通百通,一直縈繞在心間的疑惑也終于有了合理的解釋。
她眼睛發(fā)亮的往院里去,想要去問林江她想的對不對。結(jié)果在看到林江的那一刻,她瞬間回過神來。
有些事是不能明說的,尤其是在天上還飄著一朵烏云的情況下。
林清婉慢慢冷靜下來,慢慢走到樹蔭底下,林江正在考校尚明杰功課,看見她來便笑問,“謝老爺來有何要事?”
“只是來看看兄長的病是否有了好轉(zhuǎn),并沒有什么要事?!?p> 林江也沒再問。
林清婉見他眉宇間有些疲憊,就把兩個孩子往外趕,“你們出去玩吧,待到用晚飯我再使人去叫你們?!?p> 尚明杰欲言又止的看了一眼林清婉,被林玉濱一拽便也跟著起身出去了。
“你總看著我小姑做什么?”林玉濱蹙眉,“我見你今日應(yīng)對總有些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事?”
“并沒有什么事,只是第一次見林姑姑,不免好奇些?!?p> 林玉濱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然后冷哼一聲轉(zhuǎn)身便走。
尚明杰滿頭大汗,追著跑了兩步,往后看了看還是留了下來。
林清婉在兩個孩子走后便將謝延的話向林江學了一遍,問道:“謝延這是擔心趙捷回江南后扶持趙家坐大,所以才提醒我們的?”
這又是和窺天鏡中不一樣的地方,林江愣怔,“第一世”時他將婉姐兒逝世的怒火發(fā)泄在謝家身上,所以使人咬住謝逸鳴的死因,勢必要查清真相,謝家為了保住謝逸陽與其他家合作打壓林氏。
兩家結(jié)親不成反倒結(jié)了仇,他跟謝延也鬧得很難看,對方恨不得殺了他,為此還與趙家結(jié)盟,自然不會反來提醒他趙捷的動機。
而現(xiàn)在,兩家親事已成,他也暫時放過了謝逸鳴的死因,不管林謝兩家實際上的關(guān)系如何,明面上卻要比以前親密些的。
林江垂眸,手指敲了敲膝蓋道:“謝家不愿屈居趙家之下了。”
林清婉見自己分析正確,不由坐直了身子道:“那么,尚,周,趙,謝四家是否也不愿屈居林氏之下?兄長,江南的資源是有限的,如果林氏倒了他們能拿到多少資源?”
林江贊許的看向她,微笑道:“林氏最主要的資源便在我們嫡支,你不是已經(jīng)都捐完了嗎?只要這批銀子運出去,那林氏就不再是江南五大家族之首了,你和玉濱自然也就安全了?!?p> 和他不一樣,林清婉這些產(chǎn)業(yè)賣得轟動,財產(chǎn)也捐的聲勢浩大,幾乎已經(jīng)不會有人懷疑他們還私藏有產(chǎn)業(yè)和金銀珠寶了。
“所以我們的下一個目標是什么?”
“是趙家,”林江輕聲道:“我不知趙捷和趙家為何對我惡意滿滿,卻知兩家要說和是不可能了,所以絕對不能讓趙捷回江南?!?p> 他幽深的盯著林清婉道:“趙捷不回來,那趙家頭上就還壓著尚家和周家。周家且不說,尚家,”他意味不明的笑道:“尚老夫人活在一日,尚家就站不到趙家那邊。”
林清婉便有些猶豫,“那僅憑盧真便能攔住趙捷嗎?你要不要再找些同僚幫忙?”
“不急,我還能活兩個月,先看盧真出手的效果如何再說?!?p> 林清婉對這種政治斗爭不熟,因此沒再瞎提建議,讓林江休息后便告辭離開。
她正想著心事,所以尚明杰突然從路邊蹦出來時嚇得她差點摔倒,還是白梅和白楓眼疾手快的伸手扶住她才站住。
林清婉瞪眼,她現(xiàn)在可是當家人,要是摔了多損威儀啊,“你沒事躲在這里干什么?”
尚明杰有些委屈,“我在等林姑姑,只是太陽太大,所以便先躲在樹蔭底下,并不是有意嚇姑姑的?!?p> “什么事這么急?”
尚明杰就從懷里掏出一封信來給林清婉,“林姑姑,這是祖母給姑父的信,既然現(xiàn)在是您當家,那小侄便把信給您吧?!?p> 又道:“來前我母親還讓我與姑父說說情,讓姑父在皇帝面前給我大舅美言幾句,我大舅想要當江南觀察使。這件事也拜托林姑姑吧,您看姑父身體好不好,若好便與姑父提一嘴,若不好,那就算了,我母親知道了也不會怪罪于我的。”
林清婉目瞪口呆,捏著信看了尚明杰半響,最后無言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好孩子,這兩件事便交給我了,你去吧。”
尚明杰一下完成了兩件大事,立時高興起來,作揖行禮后就高高興興地去了。
林清婉瞇著眼睛看他離開的方向,忍不住問白梅白楓二人,“你們說他是聰明,還是傻?”
白梅想了想道:“總是為了老爺好,不愿意老爺為這些事煩擾,因此算聰明吧?!?p> 白楓則道:“二表公子心向著我們呢?!?p> 林清婉搖了搖手中的信笑道:“不管心向著誰,不背對著我們就好?!?p> 林清婉也沒返回去找林江,而是直接把信給拆了。
尚老夫人顯然還在為家產(chǎn)的事生氣,因此措辭有些生硬??杀闶侨绱怂矝]說要收回玉如意,只是說暫時交給林家保管,待兩個孩子再大一些再行下定也行。
同時她表示對林清婉和林玉濱的擔憂,覺得她們姑侄倆以后過日子恐怕艱難,因此提議倆人以后還是住到尚家去,她幫忙照顧撫養(yǎng)。
林家留下的那兩個莊子和書鋪她不管,但林玉濱母親留下的嫁妝她希望能夠由她保管,待林玉濱長大后再交給她。
最后,尚老夫人才提了一句趙捷的事,表示他們?nèi)也粌H是世交,也是姻親,若能互相扶持自然更好。
要是趙捷能為江南觀察使,于趙尚林三家皆有好處,希望林江在圣上面前能多為他說話。
林清婉收起信,想了想最后還是沒出手干預(yù),現(xiàn)在皇帝自己都猶豫不決,他們動作太大未必是好事。
而趙家這樣上躥下跳的搞串聯(lián)未必就是好事,說不定反而惹了皇帝和朝中大臣的眼呢?
梧桐苑里的錢帛很快便清算完畢,禁衛(wèi)軍將所有的東西都裝箱子里貼上封條,然后綁上車,大家眼巴巴的看著盧真,心已經(jīng)飛回了京城。
盧真很想在揚州停留個十日八日,到點兒了再啟程,但別說其他官員,就是林江也不愿意。
“夜長夢多,這么多錢留在林府是禍不是福,你早日啟程吧?!?p> 盧真臉色不好看,“奉陛下旨意,我已讓人去蘇州林氏和蘇州官衙宣旨,待他們回來我再啟程吧?!?p> 林江搖頭,“蘇州官衙那邊還要丈量爵田,來回又要耗費五六日,沒有十天的時間是不夠的,難道你還真打算踩著陛下給的期限回到京城?”
盧真哼哼著不說話。
林江就嘆氣,“你我相交二十多年,但也不睦了二十多年,沒成想臨了臨了反倒是你來送我?!?p> 盧真冷哼道:“別自作多情,我留下可不是為了你,而是為了陛下的圣意?!?p> “那林某能否求盧兄一件事?”林江含笑看向他。
盧真輕咳一聲,扭過臉去道:“你說?!?p> “盡早啟程回京吧?!?p> 盧真便有些惱怒,怒視他道:“你這人聽不懂人話嗎,說了要等去蘇州的人回來?!?p> 要不是看對方要死了,他才懶得在這里多停留這十日呢,不還是因為此一別便永不相見了嗎?
倆人現(xiàn)在是見一面就少一面,二十多年的朋友啊……
林江眼圈也有些泛紅,卻挺直了脊背正色道:“盧兄,你回京城后,趙捷的事還要請你多周旋?!?p> 盧真皺眉看他,“怎么明說了,不裝著讓你妹妹挑撥離間了?”
林江苦笑,“那不是我沒想到趙捷如此來勢洶洶嗎,竟然已經(jīng)串聯(lián)起江南各家,雖然他們家中的子弟在朝中少有高位,但人數(shù)卻不少,而且各自還有姻親故舊,可以說如今除了我那幾個心腹外,江南內(nèi)已盡數(shù)站到趙捷那邊了。”
盧真不由好奇,“按說你和趙捷還算是姻親呢,他當江南觀察使于你林家也沒什么壞處吧?”
“江南觀察使總領(lǐng)江南的民政,財政和兵權(quán),難道只看于我林家是否有益嗎?他當?shù)氖墙系墓伲匀灰从诮?,于大梁,于陛下是否有益才對,”林江不客氣的翻了個白眼道:“我祖父當大梁的皇帝對林家也沒壞處,那我祖父當皇帝了嗎?”
盧真一噎。
林江直接道:“趙捷不能當江南觀察使,不僅因為林家,更因為他就任此職對江南百姓沒什么益處。你只看其弟趙勝的處事態(tài)度便可知將來趙家在江南的處事態(tài)度?!?p> 盧真明白過來。
林江就嘆息道:“所以我才求你盡早回京,攔一攔他的勢頭。趙捷心胸狹窄,我這次阻了他的前程,他心里不定怎么恨我呢,所以他絕對不能回江南,不然以后我妹妹和女兒可就麻煩了。”
盧真想了想,起身道:“我下去讓他們準備,明日一早我們就啟程?!?p> 林江連忙起身行禮,“多謝盧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