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小虎

　　杰克繞著長滿青苔的石頭小巷走了好幾圈，接著又停留在魚市里呆了足足半個時辰以上，直到確定已經(jīng)看不到任何跟蹤者后，才再次向著貧民窟的西面走去。

　　半個時辰后，他來到了一片人流雜亂的貧民鬧事，然后鉆進(jìn)了一間破舊的矮門里。

　　這是一間殘破的矮樓小屋，矮樓只剩下了三面殘缺的墻壁，另外一面被一整塊發(fā)白的綠色帆布遮蓋住，總算看起來向一間完整的小屋。

　　矮樓的樓頂因為年久失修的原因泥石板上滿是大大小小的瘡痍，陽光從這些小孔里照射進(jìn)來，在地面上留下一個個不均勻的黃色光點(diǎn)。

　　十幾個瘦小的孩子正坐在矮樓房間的地上發(fā)著呆，不遠(yuǎn)處的角落里躺著一具死去的少年尸體，一匹發(fā)黃的白布蓋在尸體的身上，幾個少年正無神的看著尸體的方向小聲的哭泣著。

　　個頭高大的瑞金站在門邊，不停地通過門縫著急的看向屋外，直到看到杰克的身影出現(xiàn)，他才放松下來，趕緊打開了房門將杰克迎了進(jìn)來。

　　比起其他孩子來說，少年的死似乎并沒有對瑞金產(chǎn)生多大的影響，那一絲僅有的悲傷也在杰克出現(xiàn)后被完全沖刷得干干凈凈。

　　“大家快過來，這是我的新主人，以后也是你們的主人了”。

　　瑞金將杰克迎進(jìn)來后，扯著嗓子對著滿屋子臟兮兮的少年們宣布道，他站在杰克的身側(cè)，雖然看上去個頭比杰克要矮一些，但是小黑臉上全是自豪的神色。

　　聽到瑞金的命令，十幾個孩子推推嚷嚷的走了過來，這些還是大多只有十來歲左右，有些還不停的流著鼻涕，臉上沾滿了黑色的鍋灰。

　　他們暫時放下了失去同伴的悲傷，緊張的站成一排，然后紛紛跪下對著杰克磕頭。

　　這些孩子，他們有的是奴隸的后代，有的是孤兒，在貧民窟長大的他們面對大人物時，能想到的最好的表達(dá)敬意的方式就是磕頭。

　　看到這些小孩子的動作，杰克隱隱有些抗拒，在他長大的世界里，根本沒有下跪這種習(xí)慣，老爹曾經(jīng)說過，只有沒用的家伙才會去跪拜別人，這是非常丟臉的行為。

　　他試圖讓他們都站起來，可是當(dāng)他看到身側(cè)的瑞金一臉自豪的表情時，他又打消了這個念頭，現(xiàn)在是他樹立威信的時候，至少要讓這些孩子先對自己敬畏，才能為自己所用。

　　主人沒有發(fā)話，地上的少年們也不敢起來，聽頭領(lǐng)說他們的主人是個實力強(qiáng)大的魔法師，這個消息讓這些平時只能靠小偷小摸的孩子們對于杰克的畏懼深入心底，魔法師在他們看來和神靈并沒有什么區(qū)別，那可是比貴族還要強(qiáng)大的存在。

　　瑞金是除了杰克之外唯一站立著的少年，片刻之后，在杰克的眼神示意下，他才慢吞吞的咳嗽了幾聲，然后對著所有的人說道：

　　“以后這位大人就是你們的主人，相信我，主人的實力非常強(qiáng)大，并且有你們想象不到的背景，咱們以后就跟著主人混，我保證你們將來都會實現(xiàn)自己的夢想”。

　　瑞金只和教書先生學(xué)過幾天字，能夠講出這么大一堆煽動人心的話已經(jīng)非常不容易，若是平常，瑞金只會用拳頭去和對方說道理，但是今天杰克就在身邊，他必須留給杰克這個新主人留下一個堪當(dāng)重任的印象。

　　小瑞金以前見過貧民窟里一些大幫派打架之前，幫派的首領(lǐng)們總會像這樣對手下們說上幾句鼓勵人心的話，瑞金一直覺得，這才是真正的大人物該有的樣子。

　　孩子們聽到瑞金的話之后，其中一個瘦弱得像只小猴子一樣的小孩大著膽子問道：

　　“我的理想就是每餐都有黑面包吃，最好偶爾還能加個雞腿，這有辦法實現(xiàn)嗎？”

　　這話一出來，立即引發(fā)了一連串的笑容，笑歸笑，可是這群聰明的孩子在笑的過程中還是不停的偷偷盯著杰克的臉色，希望能從這位大人物眼神中看到一些東西，察言觀色的本領(lǐng)已經(jīng)成為了這群生活在最底層的孩子們的本能，可是杰克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這讓這些孩子對杰克更加畏懼了，也許在他們看來，這才是一個魔法師該有的表情。

　　瑞金沒有笑，反而有些憤怒，他的面子都被這群沒見過世面的手下丟光了，自己可是發(fā)誓要做貧民窟地下勢力王的男人。

　　他的手下理想怎么能就是一個黑面包加個雞腿，若不是杰克就在他的身邊，他一定沖上去狠狠踹那個叫猴子的少年屁股幾腳。

　　瑞金怕杰克看不起他們，瞧不上他們這些一無是處的小孩，但是這些孩子們卻沒有這個覺悟，有一個人開了頭，另外一些少年紛紛打開了話夾子：

　　“我的理想是存上十幾個個金幣，不用在挨餓”。

　　“我想學(xué)些武技，然后長大了去做貴族家的護(hù)衛(wèi)，聽說能夠每個月領(lǐng)上不少賞錢”。

　　“我……我想有一間自己的屋子，以后冬天就不用挨凍了”。

　　“我想買個便宜的棺材，把小虎埋了，小虎活著的時候怕蟲子，如果不裝進(jìn)棺材里，他的尸體會被蟲子咬的”。

　　一個聲音從人群后吞吞吐吐的響了起來，聽到這個聲音，所有的小孩都安靜了下來。

　　“小虎是誰”？

　　杰克順著幾個孩子的目光看去，這才發(fā)現(xiàn)房間角落里被黃布蓋著的小尸體。

　　“主人，他就是小虎，那個壞神官殺了他，就是之前追著你的那個，小虎扮成你的樣子引開那個壞人，可是最后還是被那個壞人抓住了，壞人逼小虎說出你的下落，小虎不肯說，然后壞人就對小虎拳打腳踢，還用火燒他，然后……然后小虎就……”

　　瑞金指著尸體的方向，眼睛里努力的擠出了幾滴淚水。

　　聽過手下們說出那些沒有出息的理想后，瑞金已經(jīng)開始擔(dān)心杰克會瞧不上這群小乞丐了，現(xiàn)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盡可能的讓這位大人感受到他們這些人的價值，哪怕這種價值需要用他們的性命去體現(xiàn)。

　　杰克看著遠(yuǎn)處地面上的尸體，他的眼角不自覺的抖了一下，快步走過去，輕輕地將白布翻開一角，沉默了片刻，然后又將白布蓋上了。

　　白布下，那個叫小虎的男孩尸體上全是青一大塊紫一大塊的傷痕，幾乎找不到一塊沒有被毆打過的地方，一雙小眼睛已經(jīng)被圣光術(shù)燒灼成了兩個黑洞，這是教廷人員對異教徒使用酷刑的手段，杰克沒想到那個年輕神官卻將它用在了這個小乞丐身上。

　　哪怕是見慣了生死的他也不禁擰緊了拳頭，一股無名的怒火從他的心底燃燒了起來。

　　割喉者的殺氣又豈是這些小乞丐所能承受的，看著杰克腥紅的雙眼，小乞丐們都害怕的向后縮了縮，只有瑞金反而卻一臉興奮的守在杰克身邊。

　　許久之后，杰克深呼了一口氣，將全身的殺氣收了回去，然后看著面前這些對他又是崇拜又是敬畏的小乞丐們大聲道：

　　“這個仇，我一定幫你們報，小虎不會白死，那個神官會付出應(yīng)有的代價”。

　　“可是主人，那人好像是個神官，穿那種紅色袍子的都是教廷的大人物，小虎只是個不幸運(yùn)的人，您可能不知道，每天貧民窟里都會有乞丐死去……”

　　瑞金的話沒有說完，但是他的意思已經(jīng)不言而喻。

　　他不想自己的主人因為義氣而作什么傻事，哪怕這個主人再強(qiáng)大，也不可能和整個教堂作對，在他眼里，這些小乞丐雖然是自己的伙伴，但是在貧民窟這個命比紙薄的地方，根本沒有必要為了死去一個小乞丐而去冒險和一名教廷的神官對抗。

　　“不，從今天起，你們就是我的朋友，我的親人，如果有人想要對付你們，那么我們就以牙還牙，不管對方是貴族，還是神官，只要我們有了自己的實力和勢力，你們將來就不用懼怕任何人”。杰克大聲的說道。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聲音從房間的角落里傳來：

　　“不錯的演講，是奴隸團(tuán)那群人教你的么，看樣子你學(xué)的不錯”。

　　“誰”。

　　杰克小心的看向四周，匕首已經(jīng)被他握在了手中，聽到這個聲音的瞬間，杰克以為自己是被人跟蹤了，所以他已經(jīng)做好了殺人滅口的準(zhǔn)備。

　　“我的小助教，你說我是誰”。

　　聲音是從房間的角落里傳來的，杰克快步走過去，一腳將角落里的雜物踢開，一個骷髏頭從雜物堆里滾落到了地上，骷髏頭正咧著嘴對著杰克發(fā)出邪魅的笑容。

　　之前在巷子里的時候，杰克為了甩掉追殺自己的人，將菲柯教授的骷髏頭顱交給了一個裝扮成自己模樣的小乞丐，而那個小乞丐并不知道這是什么，所以回到這里后，便將菲柯教授的骷髏頭藏在了這堆雜物之中。

　　“菲柯教授你沒死？這怎么可能”？

　　小乞丐們被這個會說話的骷髏頭嚇得都紛紛后退，只有杰克蹲下身子激動的問道。

　　“小伙子，死靈魔法比你想象的更加復(fù)雜，巫妖是一種壽命長久的死靈，我早已經(jīng)將自己的靈魂與記憶從肉體中剝離，簡單的來說，這具骷髏就是我的靈魂載體，如果要?dú)⑺牢遥坏麥缥业撵`魂載體，還要擊碎我的靈魂才行，知道為什么那么多勢力想要抓住我嗎？因為我是這個世界上目前所知的唯一一只巫妖，永生是所有生物尋求的生命的最終奧義，哪怕是神圣巨龍也有生命的極限，但是巫妖卻已經(jīng)脫離的這個規(guī)則，幾個世紀(jì)以來，不少勢力都在尋找我，他們一直試圖從我身上找到永生的鑰匙”。

　　“永生很難嗎”？

　　杰克吞了一口吐沫，結(jié)巴的問出了一個十分愚蠢的問題。

　　“如果說魔法是利用自然的規(guī)則創(chuàng)造力量，那么永生則是打破這股自然規(guī)則重組力量，你說難不難？當(dāng)然永生從魔法帝國時期起就被魔法帝國的皇帝們作為重點(diǎn)研究的課題，當(dāng)時的魔法團(tuán)遠(yuǎn)比現(xiàn)在強(qiáng)大，我也是從一篇魔法帝國遺跡中尋找到變成巫妖的辦法，或許當(dāng)時的魔法帝國還有更加成功的永生辦法，而不是變成我一樣丑陋的巫妖，但是我猜測那應(yīng)該已經(jīng)屬于神靈的范疇，我猜測魔法帝國的覆滅極有可能并不是傳說中的因為兩個魔法皇帝相殘而覆滅，而是因為觸及了神靈的領(lǐng)域而導(dǎo)致毀滅的”。

　　永生對于杰克來說已經(jīng)并不陌生，而對于魔法帝國的傳言，杰克聽過的故事遠(yuǎn)比菲柯猜測的要多的多，甚至很多已經(jīng)接近于真相。

　　杰克現(xiàn)在最著急的是完成奴隸團(tuán)的任務(wù)，對于菲柯他并沒有太多感情存在，如今只是想將菲柯早點(diǎn)帶回奴隸團(tuán)。

　　“菲柯教授，我怎么才能將你恢復(fù)回去，是另外找一具骷髏，然后讓你將靈魂轉(zhuǎn)嫁過去嗎”？

　　“你還不明白我為什么和你說這么多嗎？不管是卡林頓王國的軍方，或是是教廷，都只是想抓住我作為他們研究永生課題的實驗對象，如果你將我送到奴隸團(tuán)，我很快會被他們抬上解剖臺，永遠(yuǎn)都不可能得到自由了，知道這些以后，你還考慮將我送回奴隸團(tuán)那些大人物手中嗎？”

　　“我認(rèn)識的奴隸團(tuán)應(yīng)該不會那么做的”。杰克猶豫的說道。

　　“你能騙得了我，卻無法騙過你自己，你內(nèi)心其實已經(jīng)有了答案，不是嗎”？骷髏頭的上下顎一張一合的嘆息道。

　　“對不起，菲柯教授，我的目標(biāo)是完成我的試煉任務(wù)，其他的東西我并不在乎”。說完這些，杰克舉起了手中的小刀，毫不猶豫的向著骷髏頭頂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