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爭忽然間舉起手,眾人側(cè)目過來。
“僅是看押,不足以讓趙勝得到應有的懲罰,卑職提議,可以將趙勝帶到校場,在所有人的眼前斬首,如此,既可表明知州清賊的決心,又可證明劉同知府第清白!”
聽到王爭的話,臺下文登營的新兵們皆是感覺胸中憋悶許久的一口惡氣散了出去,黃陽與鄧黑子等極個別的人甚至激動的渾身顫抖。
“血債血償!”
“對,讓那趙勝血債血償!”
“殺了他!”
新兵們舉起手中的制式長槍,跟著黃陽幾個人吼起來,聲勢也不小,這便足以說明這件事在大家心中的重要性。
聽到王爭的話,劉文若感覺有些為難,趙勝現(xiàn)在怎么說也是在他的府內(nèi),大張旗鼓的殺了不免要牽扯到自己,這件事終歸是件丑事,在州城傳揚開來對自己可沒什么好處。
與劉文若不同的是,知州董成平卻顯得很欣喜,他細細斟酌一會,忽然覺得王爭說的很有道理。
殺了趙勝這個小人物,不僅能收攬王爭等一干文登營的家丁,更能讓他在州城百姓面前有一個清明的好名聲,這件事傳出去對董成平利大于弊!
咳咳幾聲,董成平道:“王爭說的有理,只要本官在任一日,劉五、趙勝這類強人便一日不能在州城逍遙快活,傳本官命令,抓捕趙勝到校場斬首!”
重重的嘆了口氣,劉文若雖然還是很不情愿,但事已至此,他已經(jīng)不好再多說什么了。
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
約莫兩個時辰后,夕陽西下,天色漸晚。
相比于往日,今日的寧海州城更加人聲鼎沸,鮮少有人的校場,此刻里里外外都圍了不少人。
說起來,今日發(fā)生的事讓不少人都還沒回過神來,她們都以為官軍大敗,水匪已經(jīng)入城,自己與家人不可避免的就要遭受劫難。
但事情的發(fā)展很多人都沒預料到,水匪進來的快跑的更快,好似從哪來了援兵一般,官兵忽然變得奮勇無比,很快奪回州城并且殺的水匪片甲不留。
很多人都沒搞清楚狀況時,官兵已經(jīng)在城頭歡呼勝利了,此刻聚在這里都是議論紛紛。
不過到了現(xiàn)在,不少人都聽說了文登營軍士城外大敗兩千水匪的事,這才半日光景,在城內(nèi)居然已經(jīng)傳了十幾個版本。
今日既是王爭這個名字第一次出現(xiàn)在明末百姓的視野中的一天,同時也是若干年后文登營再次傳出勝跡的一天。
“知州要殺趙勝了!”
“趙勝是何人,俺咋沒聽過了?!?p> “泥土豹子知道啥,義井莊空了這事聽說過吧,就是趙勝領著人干的!”
“這事俺聽過,好像還殺了不少人呢,那這個趙勝可真是不得好死?!?p> “對自家莊子干出這種事來,真該殺!”
校場將臺不遠處,文登營六哨的新兵們在黃陽、董有銀、鄧二黑三個隊長與高亮等十幾個什長的帶領下,整齊的站成幾列,現(xiàn)在他們的眼神都看向一個方向。
順著看過去,趙勝正被綁在將臺上,腳下已經(jīng)濕了一片,腥臊味甚重。
在他身后,一個虎背熊腰的壯漢露出渾身的肥肉,手握一柄銀光閃閃的虎頭刀,似乎隨時準備砍下去。
伴隨守備韓大虎的一聲令下,這個壯漢松了松筋骨,猛然揮起虎頭刀,帶起一陣呼朔的風聲。
趙勝好似感覺到了什么,身子忽然如同篩糠般抖動,再也沒有往日的作威作福。
“有銀、黑子,大伙都是一個莊子的,替我向爭哥求求情,饒了我,要是饒了我怎么樣都行,求求你們,不要殺我,我還不想死...”
黑子朝地下吐出一口濃痰,冷聲道:“你也配是義井莊的人?老少鄉(xiāng)親都盼著你死!”
轱轆轆...
一顆帶著極度恐懼的腦殼飛到臺下,落到每一名新兵的腳下,趙勝的身軀噴涌著讓人無比暢快的鮮血,轟然倒在臺上。
見到這一幕,包括王爭在內(nèi)的所有六哨新兵都是重重吐出一口氣。
黃陽望向灰暗的夜空,一顆星星正閃閃發(fā)亮,他喃喃道。
“爹...你的仇終于報了,劉五和趙勝都死了,娘我會照顧好的,你放心去吧?!?p> 此刻這樣去做的不只是黃陽,還有鄧二黑,還有高亮以及所有的新兵。
大仇得報,但他們今后的路還很長。
......
時間過的飛快,一轉(zhuǎn)眼就到了崇禎九年的七月份,說來也是奇怪,快一個月過去了,退回金水河的浪里白條還真是老老實實的再也沒有出來過。
這讓知州董成平更加放心,深信這些水匪是被自己打怕了,整日又在府中過起了人上人的生活。
功勞經(jīng)由寧海知州董成平之手,層層級級的報上去,經(jīng)過了內(nèi)里一番疏通打點之后,總算是在七月底交到了登萊巡撫楊文岳的手中。
現(xiàn)如今大明的局勢很不好,不僅清軍在北面連戰(zhàn)連捷,農(nóng)民軍在中原腹地鬧出的亂子也是越來越大。
撫臺楊文岳是個想要有作為的人,整日憂心于國事,本以為監(jiān)軍道許成文帶領官軍可以將水匪一舉掃平,當初許成文也是這么像楊文岳保證的。
但是六月初傳回來的消息居然是許成文大敗不知所蹤,出征的官軍歸回來的不到十分之一,楊文岳盛怒之下也是感覺無可奈何。
因為許成文率領的這支兵馬雖然不多,但卻已經(jīng)是自大漢奸孔有德禍亂登萊之后登州府能拿得出來的最后一支,現(xiàn)如今就連登州營也被打殘,對于文登的匪患,楊文岳已經(jīng)是有心無力了。
說來也巧,文登營的捷報這個時候送進巡撫衙門,正是給楊文岳打了一劑救命針,這件事也風一樣的在登萊兩府流傳開來。
“文登營大捷,兩敗巨匪!”
“戚爺爺曾說文登營乃是巍然重鎮(zhèn),真是名不虛傳!”
又經(jīng)過近半個月的明察暗訪,楊文岳終于確信這次大捷的真實性,連夜擬定一份奏疏上報朝廷,到了八月份,所有人的升賞終于是定了下來。
這次已經(jīng)是明末時文官少有的高效率,文登營副將吳惟忠有救護州城之功,終于被提拔為正職,任以總兵官的職銜繼續(xù)充任文登營坐營官。
寧海知州董成平在水匪破城之際臨危不亂,有指揮作戰(zhàn)之功,終于如愿以償離開寧海這個偏僻的小地方,進入登州府任職。
寧海守備韓大虎也有護佑地方的功勞,以右東路參將的職銜繼續(xù)充任寧海州守備官,其余文官武將各有升賞,不過多只是口頭嘉獎,并沒有什么實質(zhì)性的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