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離心 二

　　明日就要去秦府，這怎么可以，一旦兩家開始商議，自己就更加難以說清楚了。

　　蘇映雪心中一急，“娘，不可！”

　　正在高興的蘇母一愣，“不可？這是為何？”

　　蘇映雪忙起身跪在蘇母腳下，俯身在地沉默不語。

　　蘇母心中疑惑，讓蘭若扶姑娘起身，蘇映雪卻道：“娘，孩兒有話要同您說?！闭f完便又俯身下去。

　　蘇母見蘇映雪這般情狀，便遣退了屋里所有的人。

　　“有什么話，起來說吧。天寒，小心身子?！碧K母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蘇映雪卻不敢起身。如今跪著，母親尚能心疼自己一二，不然一會(huì)兒發(fā)作起來，可如何是好。

　　“娘，女兒還是跪著說的好，只求娘聽了女兒的話不要生氣才好?！?p>　　蘇母見女兒如此執(zhí)拗，只能依她，“好，你說吧，我不生氣就是?！?p>　　“娘，女兒知道您為女兒操勞的一番苦心，只是這次恕女兒不能從命?！碧K映雪聽到頭頂有一聲響動(dòng)，卻是不敢抬頭，只繼續(xù)說道“女兒知道爹和娘看重子卿哥，可是，這些年來，女兒只拿子卿哥當(dāng)做哥哥，并無絲毫男女之情，女兒不愿就這樣將自己的終身隨便托付，還請娘親諒解?！?p>　　屋里安靜的可怕，蘇映雪聽到自己的呼吸聲，還有心臟的跳動(dòng)聲，它們是那么急切，又是那么害怕。

　　過了許久，傳來蘇母的聲音，“你先起來吧，娘有話同你說?！?p>　　蘇映雪抬起頭來，看見母親一臉的憂傷與疲倦，額間的皺紋加深了幾分。蘇映雪站起來，走到蘇母身側(cè)，坐了下來。

　　蘇母拉著蘇映雪的手，摩挲著，一雙眼睛打量著蘇映雪，最后嘆了口氣，說道：“好孩子，娘知道，這些年娘不讓你出去，你心里定然是對娘有很多埋怨的?！碧K映雪聽了，直搖頭，蘇母卻不讓她說話，繼續(xù)道“不論你埋怨娘也好，恨娘也罷，娘這么做卻是從來沒有后悔過?！碧K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語氣加重了幾分，“這次，你的婚事，是由不得你的。我和你爹已然決定了，你只能嫁給軒兒，別無選擇！”

　　蘇映雪猛然抬頭，一臉的不可置信，母親說了那么多，卻還是拒絕了她的請求，她這一生都在聽從爹娘的安排，難道，連終身大事也都必須這樣嗎？“為什么？娘，這究竟是為什么呀？”蘇映雪的聲音忍不住哽咽。

　　蘇母卻好似鐵了心一般，繃緊了一張臉，不去看蘇映雪?！白怨乓詠?，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做主的，這就是最大的理由?！?p>　　蘇映雪忍不住淚眼婆娑，跪在蘇母身側(cè)，拉著母親的手，乞求道：“娘，女兒求求您了。這么多年來，您說什么女兒都聽您的，女兒從來不肯忤逆您的意思?？墒牵畠赫娴牟辉讣藿o子卿哥啊，女兒求您了。娘，哪怕女兒今生不嫁人，也不想嫁給自己不喜歡的人啊。”

　　蘇母掙脫蘇映雪的手，站起身走到窗前，“你不必再說了，這樁婚事是一定要成的。不論你是不是喜歡他，軒兒待你是有情義的，這么多年，娘看在眼里，你嫁了他，今后不會(huì)讓你受委屈的?！?p>　　蘇映雪見母親一直不肯松口，立起身來，淚眼盯著蘇母的身影，那身影好比一座堅(jiān)毅的立柱一般不可動(dòng)搖。她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要碎裂了。這么多年，因?yàn)樗麄兪亲约旱母改?，為了孝敬他們，她什么都聽他們的。可是，他們卻一點(diǎn)自由也不肯給她。如此關(guān)乎自己終身的事情，自己已經(jīng)如此表明心跡，他們卻不為所動(dòng)！為什么？又憑什么？不，她決不能再聽任他們的擺布！

　　蘇映雪轉(zhuǎn)過身，一腔怒氣走到門口，卻還是忍不住帶著一絲希望，忍住了滿心的傷痛與憤怒，最后一次說道：“娘，女兒是真的不愿意嫁的，我只求您這一次，好嗎？”

　　蘇母卻已然是如磐石一般，聲音帶著她作為當(dāng)家主母的威嚴(yán)：“你不必再說了，這件事我們已經(jīng)決定了！”

　　蘇映雪的淚唰的滾落下來，她緊閉了雙眼，深深吸了一口氣，昂起頭，再次睜開眼，目光里充滿著絕望。再無傷心，再無痛楚，打開門，走了出去。

　　蘭若見蘇映雪滿臉淚痕的走了出來，很是詫異。這母女二人這些年來母慈女孝，從未紅過臉斗過嘴，便是上次夫人無端的一場脾氣，二人也不過是半日就好了。可是，這才不足半月，怎么又鬧起來了？

　　蘭若看了看彩云，二人眼神交匯，互相點(diǎn)了下頭，便已會(huì)意。

　　見彩云已然朝蘇映雪跟了上去，蘭若便也進(jìn)屋去看。卻見夫人手撐著桌案，身體在不停的顫抖，心中一驚，剛忙去扶。卻聽著夫人不停的喃喃自語：“她會(huì)很我的，她會(huì)很我的······”，蘭若這才看見，夫人早已經(jīng)是淚流滿面了。

　　“夫人，夫人？”蘭若見夫人如著了魔一般，忍不住聲聲呼喚。

　　蘇母卻好似沒有聽見一般，緩緩的跪坐在地上，嘴里仍舊不停地重復(fù)著那句話。

　　“快去喚老爺來！”蘭若吩咐人去尋蘇父，一邊又讓人去找大夫，一邊著人一同將蘇母扶到床上。

　　蘇唯聽了丫鬟的稟報(bào)，放下手中的事務(wù)，便趕緊趕了過來。

　　進(jìn)到內(nèi)室，卻見夫人躺在床上，眼睛定定的看著床幃，臉色蒼白。

　　“夫人？”蘇唯握緊了夫人放在外面的手，試探著喊她。

　　蘇夫人聽到那熟悉的聲音，轉(zhuǎn)過頭來，淚珠當(dāng)時(shí)便從眼角滾落，啞著聲音道：“她會(huì)恨我的——”

　　蘇唯聽的一臉茫然，看向蘭若，蘭若忙低頭將剛才的情景給他講了一遍。

　　此時(shí)，大夫也來了。大夫給蘇夫人診了脈，神色凝重。起身到外室。

　　“大夫，我夫人她如何了？”

　　大夫捏著胡須，沉沉道：“夫人身體本就欠佳，今次乃是傷心過度，是以傷及心肺，以致神思錯(cuò)亂，憂懼在心，難以開解。所謂心病還須心藥醫(yī)，老夫也只能開個(gè)方子給夫人調(diào)節(jié)身體罷了，至于夫人的心病，老夫就無能為力了?！?p>　　蘇唯謝了大夫，讓人付了診金去拿藥，便進(jìn)入內(nèi)室。

　　蘇唯坐在夫人的床前，拉著她的手，靜靜的看著她，蘇夫人也看著他，二人相對沉默，卻又似有千言萬語在眼神中傳達(dá)而出。蘇唯拿了帕子給夫人擦眼淚，撫摸著夫人的鬢發(fā)，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