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舊的油燈散發(fā)著微弱的光芒,本來就十分狹小的房間里顯得有些昏暗,兩道人影映射在發(fā)黑的墻壁上,一大一小,在這漆黑的夜里卻讓人感到莫名的溫馨。
一只白色的貓咪慵懶的趴在床沿上,瞇著眼睛舔弄著自己毛茸茸的爪子。
安栩正在出神,忽然手上傳來劇烈的疼痛,不由得回過神來。
“啊!對不起,哥哥,是不是弄疼你了!”小女孩吐了吐舌頭,將手上的藥水放下,然后拿起一旁早就準備好的繃帶在安栩的手上輕輕的包扎起來。
安栩不為意的笑了笑,用另一只手揉了揉女孩的腦袋:“沒關(guān)系的安欣,一點也不疼!”
是的,一點也不疼!對他這樣一個常年混跡在死亡邊緣的傭兵來說,只是胳膊被劃破真的只能算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情了。
就在一天前,他還在因為一個尋找熒光草的任務在月之森林里躲避妖獸的追殺,要不是經(jīng)驗豐富的安栩趁亂躲進了一個隱蔽的洞穴里,或許就不是這么一點點小傷的事情了。
一個臨時湊成的六人傭兵小隊,到最后只有三個人活著回來。
事實上,別說安栩他們這樣臨時組成的散人隊伍,就連一些強橫的傭兵戰(zhàn)隊,進入月之森林這樣的高危險區(qū)域都會面臨全軍覆沒的可能。但是高達數(shù)十枚金幣的高額報酬足以讓這些平凡的傭兵們?yōu)榇似疵?p> 拼贏了,可以在一段時間內(nèi)不用為生活發(fā)愁。
拼輸了,就是人生的終結(jié),每一個傭兵在入行的第一天,就早已有了這個覺悟。
安欣仔細的裹完最后一圈,然后很文藝的給繃帶打上了一個蝴蝶結(jié),小女孩端詳了一下自己的杰作,臉上露出滿意的表情。
安栩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對于一個還差好幾個月才滿十歲的小女孩來說,繃帶綁成這樣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安栩也沒有打擊安欣的自信心,正準備好好夸獎一下自己的妹妹,懷里一暖,嬌小的身軀已經(jīng)鉆了進來。
“這么大了,還喜歡撒嬌!”安栩無奈的捏了捏安欣的小瑤鼻,單手將妹妹抱了起來側(cè)坐在自己的腿上,直到安欣坐好,他的眉頭才皺了皺,語氣中帶上了一絲責備:“欣兒你是不是又偷偷把午餐錢給省下來了,怎么又變輕了?都給你說了要好好吃飯,你現(xiàn)在可是長身子的時候,要是——”
說到一半,安栩停了下來,因為他感覺到妹妹環(huán)保著自己腰的手臂緊了緊,這是她不想繼續(xù)當前話題的征兆,多年一起相依為命的生活早已讓安栩?qū)ψ约好妹玫牧晳T了如指掌,他能察覺到安欣的心情似乎有些失落。
“怎么了?”安栩放緩了自己的語氣,試圖讓自己溫柔一些,說實話自己也確實好久沒有和安欣好好溝通了,每次都是接到任務便匆匆離去,短則三五天,時間長的時候好幾個月都不能回家。而自從將安欣送進治療師學院里,妹妹在家的時間也變得少了起來,幾乎安栩不在家的日子里,安欣都是在學院里度過的。
至少那里還有一些同齡的孩子陪著她,不像家里這么冷清。
“哥!”安欣粉嫩的小臉蛋在安栩胸前蹭了蹭,低聲說道:“不做傭兵了好不好?你每次出門,我都好擔心你啊。欣兒不想讓你那么辛苦,我也可以去打工掙錢的——”
安栩無奈的拍拍妹妹的背:“不是說好的嗎?你現(xiàn)在的任務就是好好上學,學院的老師可是說過哦,安欣是一名非常優(yōu)秀的學生,等你畢業(yè)以后一定會成為一個很好的治療師的,那比你哥有前途多了!到時候哥也能攢下點錢,咱們就把前街口子上的那家鋪子給盤下來,開個醫(yī)館,你來坐鎮(zhèn)當治療師,哥給你打下手,不是很好嗎?”
“可是——”安欣皺起了可愛的眉毛,一臉的糾結(jié),哥哥的提議聽起來非常的不錯,可是等到自己畢業(yè)還要好久呢。
“再說了!”安栩笑著在妹妹額頭上點了一下,說道:“你這樣一個小不點,就連洗臉都要踮著腳,打工的話可沒人要的哦!”
“哥哥!”安欣不干了,握起小拳頭在安栩身上捶了起來。要知道安欣的個頭在同齡的孩子里面算是偏小的,個子矮一直是她很在意的事情,所以她總是喜歡扎著兩個高高的馬尾辮,天真的以為這樣看起來要高一些。
每次安栩取消她,安欣都會惱羞成怒,這回當然也不例外。
兩兄妹嬉笑著打鬧在一起,邊上的小貓無語的翻著白眼,為了避免被殃及,翹著尾巴跳到了床鋪上,打了個哈欠瞇著眼睛繼續(xù)望著兩人。
兩個神經(jīng)病,我還是離你們遠一點好了。
玩鬧了一會,見妹妹不再繼續(xù)糾結(jié)著剛才的話題,安栩才終于放下心,拿過一旁的包裹開始整理起來,里面裝的都是平時他外出執(zhí)行任務時需要的必備品,很多東西用完了就需要及時補充,所以安栩習慣在回家的晚上就把東西清理一遍。
見哥哥在做事情,安欣乖乖的從安栩身上滑了下來,然后麻利地收拾起小木桌上的碗筷,安栩是很晚才回的家,所以兩兄妹也是剛剛才吃過東西。
驅(qū)蟲的藥粉還有大半包,暫時不用補充。備用的繩子斷掉了,明天得去街上買一根新的,這個得記住,可千萬不能忘記!
六株熒光草,是這次任務的收獲,等到白天去傭兵大廳提交上去,才能獲得這次任務的報酬。
野外急救和療傷用的物品倒是有很多,這得多虧了妹妹在治療師學院里上學,在這方面,哪怕是妹妹半吊子水平的幫助,也能替安栩省去許多麻煩。
忽然安栩手一頓,捏住了什么東西,他悄悄抬頭看了看不遠處的安欣——
小丫頭端著半碗剩下的晚餐在那里鼓搗著,似乎是在為白貓準備食物,并沒有望向安栩這邊。
他這才不動聲色的抽出右手,輕輕的攤開手心,露出一枚銀色的金屬薄片。
與其說是薄片,倒不如說這是一枚徽章,只是徽章表面已經(jīng)有許多地方缺損掉了,看上去頗有些年頭。上面粘附著的一些泥土和灰塵已經(jīng)被安栩清理干凈,依稀可以辨認徽章的大致外貌。
這是一枚傭兵徽章。
可又和普通的傭兵徽章有些不太一樣!傭兵徽章是傭兵戰(zhàn)隊或者傭兵兵團發(fā)放給成員們的身份標識,僅僅是一種象征。一些傭兵在出入懸賞事務所或者執(zhí)行任務時會佩戴這種徽章,其主要目的就是表明自己傭兵組織的身份,如果是一些比較有名的傭兵組織,這的確會給成員們帶來許多方便。
雖然安栩散人一個,并沒有這樣的徽章,可是他做傭兵也有好多年了,見過的傭兵徽章著實有不少,一些徽章大概的樣式他都基本了解,比如傭兵戰(zhàn)隊的徽章是一面樸實的盾牌,而傭兵兵團則是在盾牌后面插上鋒利的劍刃,顯得精致一些。
相比起來,自己手中的這枚徽章也太過華麗了點。雖然各個傭兵組織都會給自己的徽章設計上些許獨特的紋理或者花紋來表現(xiàn)團隊的特色,但是總體上來看仍是很簡潔樸實的。可是這枚奇怪的徽章的背景居然是一面旗幟,劍與盾的標志都刻畫在這面旗幟上,在旗幟的兩側(cè),還鑲嵌著非常漂亮的羽翼。
安栩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傭兵組織的徽章是這個樣子!
這枚徽章,是安栩這次外出任務的時候在月之森林里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當時為了躲避妖獸的追殺,經(jīng)驗豐富的安栩并沒有慌不擇路的逃跑,反而就近選擇了一個洞穴趁亂鉆了進去,最終成功躲開了妖獸的注意存活了下來。
就是在這個洞穴里,安栩發(fā)現(xiàn)了這枚徽章,它安靜的躺在一個角落里,就好像是誰隨意丟棄掉的一樣,除此之外洞里別無它物。
對于這種在人跡罕見的地方發(fā)現(xiàn)的奇怪玩意,安栩其實是抱著謹慎態(tài)度的,因為他聽說過不少關(guān)于詛咒物品的傳說。一般遇到這樣的物品,都會給人帶來難以想象的麻煩。
干傭兵這一行,如果你不夠謹慎的話,隨時都可能丟掉性命。
但是最后安栩思考了一番,還是把它帶走了!因為這枚徽章看起來是某種昂貴的金屬做成的,城里的那些強大的法師和煉金術(shù)士會喜歡這樣的材料,或許自己可以賣上個好價錢!而且這處洞穴完全就是一個普通的坑洞,看起來也不是那么詭異,應該不是什么特別危險的物品。
現(xiàn)在再一次看見它,不禁會想象到底是枚什么徽章呢?
就在安栩思考中,安欣已經(jīng)端著小木碗走了過來,安栩手心一握,將徽章遮擋了起來。為了預防萬一,這種東西還是不要讓妹妹接觸的好。
安欣倒是完全沒有注意安栩的舉動,她墊著腳爬上床,將木碗放在小貓身前,然后就這樣托著腮望著它,一副好奇寶寶的模樣。
隔了一會,安栩聽見安欣叫自己:“哥哥,貝貝怎么都不愛吃東西啊,昨天到現(xiàn)在什么都沒吃呢!
“哦?可能是它白天有自己去找吃的吧?!卑茶蚩吭诖惭厣希灰詾槿坏?。
對于這只白貓,安栩確實欠缺興趣!前不久安欣從外面抱回一只快餓死的小貓,安栩當時是決然反對的。倒不是他討厭這些小動物,著實是這幾年生活艱苦,大多數(shù)貧民幾乎連飯都吃不飽,誰還有心思養(yǎng)貓?但是耐不住自己妹妹苦苦央求,又想著安欣在家的時候總是一個人很孤單,安栩心一軟就同意了。
結(jié)果很快他就后悔了,自己妹妹本來就有些營養(yǎng)跟不上,自從養(yǎng)了這只貓后,每次吃飯安欣都會故意剩下一些給它,導致安欣的身子更加瘦弱了。
有時候安栩都在考慮是不是悄悄把它給扔掉,最后還是沒下得了手。沒辦法,安栩只能盡量多準備一些食物,每次出門也會給安欣多留一些零花錢,所以最近他的錢包倒總是顯得有些緊迫。
“那它會不會是生病了???哥哥你看它都沒什么精神的樣子!”安欣還是不放心,伸出小手在貝貝頭上撫摸著,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有可能!”安栩望著天花板出神,說道:“欣兒你不是治療師么,給它檢查一下不就知道了嗎?每次我受傷不也是你幫我治好的嗎?”
“可是,可是老師沒有教過我們怎么治療小貓啊!”安欣又開始糾結(jié)了:“而且我現(xiàn)在只會治療普通的外傷,治療疾病的課程還沒學呢!”
“那正好試驗一下,這可是難得的機會!反正治療師的法術(shù)又不會有什么危險。”安栩繼續(xù)在一旁蠱惑著。
“喵——”這下子貝貝終于趴不下去了,因為它從安欣的眼睛里看出一絲意動,這是危險的征兆,它果斷輕輕一跳,從安栩身上越到了另一頭,打了個哈欠繼續(xù)趴了下來,遠離了安欣這個小魔王。
“看吧!這家伙正常著呢,生病了哪能跳這么高!”安栩挪了下身子,望了身邊的貝貝一眼:“說不定是發(fā)情了唄,這不是春天快來了嗎?我看多半是白天跑出去玩,然后被哪家的母貓把魂給勾走了!”
安欣歪了歪頭:“可是,可是貝貝是女孩子??!”
“哦?是嗎?”安栩倒沒有注意過這一點,一直以為貝貝是只公貓呢,他不懷好意的看了貝貝一眼,然后一只手捏住它毛茸茸的尾巴,手一抬準備親眼驗證一番。
這下子貝貝可是真的炸毛了,尖叫了一聲一口咬在了安栩手腕上。
“哥哥!你在干嘛!”安欣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忍直視自己的哥哥。
“嘶——好疼!”安栩手一松放開了貝貝,見妹妹一臉嫌棄的模樣,這才意識到在一個女孩子面前做這樣的舉動太過粗俗。
他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正想哄下妹妹,忽然臉色一變。
剛才由于被咬到,另一只手不由得握緊了一下,結(jié)果被藏在手里的徽章刺破了手心,本來這點小事安栩完全沒有放在心上,可是忽然間安栩竟然感覺到這枚徽章正順著傷口吸取自己的鮮血。
“該死的!”安栩咒罵了一聲,想要把徽章給甩出去,卻發(fā)現(xiàn)徽章牢牢的附在自己的手上,一時竟然扯不下來。
“哥哥,你怎么了?”安欣著急道,想要過來幫助安栩。
“別過來!”安栩厲喝了一聲,安欣不由得愣了一下,停在原地。倒是一個影子一閃,朝著安栩手上的徽章?lián)淞诉^去,安栩定眼一看,不是貝貝是誰。
他急忙想要阻止,但是為時已晚,就在白貓撲來的瞬間,只見屋子里出現(xiàn)一道璀璨的亮光,亮的讓人睜不開眼睛,安栩情不自禁就遮擋了一下。
等他回過神,亮光已經(jīng)熄滅。
屋子里的一切照舊如常,自己和安欣都安然無恙,但是手里的徽章和貝貝,卻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