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戰(zhàn)馬兩萬匹
言曄蹙眉，想讓輕音留下，她卻扯了他的衣袖，眼睛發(fā)光地看著他：“好啊好啊，我還沒見過北狄的王城呢，再說了，有我在阿草肯定不會有事的?！?p> 言致暗笑，他從來無法拒絕輕音的任何請求。
言曄應下離開，輕音沖言致哼了一聲，別過臉不看她，卻沒有抬腳離開她一步。
兩軍歇戰(zhàn)，言致扶著言曄和輕音的手一步步走入了北狄王城，言天提槍站在他們身后，緊緊的盯著他們的身影。
他整個身體繃緊，隨時隨地可以舉槍殺敵。
言致拂開兄長和輕音的手，上前一步，正正經經拱手作揖道：“郾力將軍，言致失言，萬望恕罪?！?p> 郾力原本是不相信她重傷剛醒的消息的，正準備借此發(fā)揮，替北狄爭取足夠多的利益。
但是現(xiàn)在，郾力看了她一眼，偏過頭又轉回來看她一眼，最后定定地看著面前這個一身紅衣的女孩。
這是言致？那個女殺神？
怎么感覺……不太像啊。
無論是之前戰(zhàn)場上遠遠地一觀，還是之前私下結盟時，她向來都是白鎧紅袍，氣勢駭人。
如今這樣……
言致直起身，挺直背脊，單手負于身后，微微抬起下巴。
郾力點頭，好吧，確實是那個女殺神，都傷成這樣了還如此驕傲。
這一刻，他已經信了她重傷昏迷，醒來就趕赴王庭的消息了。
示意他們落座后，郾力說道：“戰(zhàn)場變化無常，這不是你的錯。但我們定下的約定是我占領王城，召回兵馬，你們休戰(zhàn)止步，如今……”
郾力的表情很嚴肅，似乎有些惱怒。
言致笑道：“我應允將軍，必殺伊泰塔，但將軍并沒有告訴我他不是殘疾且武藝高強，我獨自追殺他近百里，沿途射盡了三個箭筒，最后伊泰塔身邊仍有幾十個勇士護衛(wèi)，我又突然知曉他武藝高強……雖殺了他卻也就此重傷昏迷，我沒有時間告知父兄我二人的約定，將軍以為，這算是我的過錯嗎？”
郾力詫異地瞪大眼，大聲說道：“伊泰塔武藝高強……這不……”
言致說道：“我左肩一刀，深可見骨，伊泰塔臨死前砍的。”
沉默，良久地沉默。
言曄和輕音二人盯著她的后背，目光中是深深地擔憂，言曄雖早已知曉此戰(zhàn)艱險，也知伊泰塔武藝高強，但聽她親口說，又是不一樣的體會。
有對妹妹的驕傲，也有身為兄長的自責。
言致突然悠悠地問道：“如此看來，將軍也不知伊泰塔武藝高強不是殘疾？”
這句話打破了沉默，也打碎了伊泰塔心中對于自己背叛的最后一絲慚愧。
從未得到過信任，縱使此次伐祁大勝，北狄又何有他郾力立足之處？
“倒是我們低估了伊泰塔，一切皆是天意弄人?！毖灾驴嘈χf道：“過錯已經釀成，多說無益，我今日來，仍是來履約的，如果將軍還愿意聽我說一說的話?！?p> 郾力攥了幾下拳頭，總覺得有哪里不太對，但一時又反應不過來，只好道：“你說?！?p> 言致說道：“大祁軍隊可以就此撤兵休戰(zhàn)，這十幾日大祁接連占領的土地也可以歸還，甚至在烏山峽被我截掉的糧草我也可以返還?！?p> 見郾力眼睛刷地亮了，言曄加深了唇角的笑意，越顯溫和。
輕音低頭掩住自己的笑，突然想起她那句“郾力很好騙的”，這樣看來，確實有些好騙啊。
言致接著說道：“不過，我讓步如此之多，是因為與將軍早已有約卻又失約，這個道理同將領勉強說得通，可與數(shù)十萬將士卻是說不通的，他們不會理解我的苦衷，只會憤怒于我讓出了他們已經得到的戰(zhàn)果，他們?yōu)槲掖笃畛錾胨?，我這樣做，總該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一個他們能接受的解釋……”
郾力說道：“我原本就是戰(zhàn)敗，所以可以做出一定的補償?！?p> 言致微笑，唇色有些白，笑容卻很是和煦，眼睛成了月牙，看起來很善良無害。
她說道：“如此，當是最好，不知將軍能作什么補償？”
“北狄連年欠收，今年又舉國之力南征，我也不知還能拿出什么來?！?p> 言致挑眉，并不接話，郾力摸摸鼻子，只好繼續(xù)。
“但等明年有了收成，我們可以向祁上貢?！?p> 言致還是不說話，言曄看她一眼，接話說道：“將軍，上貢似乎是戰(zhàn)敗者必須的，作為賠償，你如此說，似乎不太誠懇?！?p> 他語氣很輕，笑容也很溫暖，但郾力卻絲毫不敢輕視。
他身上還有言曄留下的傷疤。
“不是我不誠懇，實在是拿不出來啊?！?p> 言致抿了抿唇，額角有一滴汗滑落，說道：“將軍覺得將士最愛什么？”
“彎刀和大馬?！?p> 言致點頭，說道：“我大祁將士不用彎刀……北狄大馬，高大健壯，優(yōu)美矯健，縱我有絕塵，也不免心動，想來我大祁的男兒也該對北狄大馬向往已久。”
郾力抽抽嘴角，把他們來回看了幾眼，說道：“啊，北狄原來對祁上貢的就有戰(zhàn)馬的。”
言致微笑不語，定定看著他。
“但是作為賠償，我可以再每年追加三百匹?！?p> 言致偏過頭，看向墻上掛著的地圖，緩緩說道：“大祁可以不要朝貢，什么皮毛珍寶都不要，但將軍需要給我一個能讓將士接受的解釋?！?p> “將軍認為，大馬三萬匹如何？”
郾力連連搖頭，說道：“不行不行，太多了太多了?！?p> 北狄每年產馬也就這么多，全給了祁，北狄哪里還有活路。
“這樣啊，那該怎么辦？我也想不到更好的解決方法了……”
“少一點，這太多了，一萬匹，對，一萬怎么樣？”
言致?lián)u頭。
“那就一萬五，不能再多了，我們還要游牧打獵，不能沒有馬啊，沒有馬活不下去的?！?p> 言致沉吟不語，良久后才說道：“兩萬，但這我要未成年的幼馬一萬，母馬三千，我會派人來帶走?！?p> “幼馬？”
“對。另外，將軍，你我也算相識一場，我也知曉北狄生存艱難，但我也怕你們再卷土重來，不過只是今年要戰(zhàn)馬兩萬匹，過后每年只需上貢六千匹就好?！?p> 乍然聽到這話，郾力不可置信地張大嘴，說道：“你說真的？你決定了你們的朝廷會同意嗎？”
言致冷笑，說道：“只要你把那些皮毛珍寶之類的廢物補齊了，他們什么也不會說。”
郾力摸摸下巴，那些東西怎么也比不上大馬重要，于是打從心眼里認為言致雖是女子，卻也是個真正的英雄。
如此重諾，又愛護將士，且心地良善。
此次和談得到了一個雙方都滿意的結果，只等朝廷派人來締結盟約。
言致靠在兄長肩上，呼出一口氣，有些疲憊，回頭看一眼北狄的王城，滿意地勾唇一笑。
“總算少了一個外患，真希望郾力活得久一點?！?p> 言曄蹙眉，隱隱覺得她話中有些別的意思。
但他沒問。
剛剛出了王城，言致腳下一軟倒了下去，言曄手快地把她抱起。
看她暈倒了仍舊微微蹙著眉頭，心疼地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