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對影成三人,別來無恙
曲終人散后,言致泡在輕音精心調(diào)制的花藥澡中,文搖正在給她按壓肩膀,舒緩經(jīng)脈。
“梅姨這些年還好嗎?”
文搖手上不停,輕聲回道:“很好,梅姨初到京都就陸續(xù)收養(yǎng)了我們,那會兒她看著比現(xiàn)在還要出老些,這些年倒是越來越年輕了,在京都漸漸有了名氣,同行見到梅姨都會喚一聲梅姐?!?p> 話不多,既說明了她們是被梅姨收養(yǎng)的,值得信任,又說明了梅娘這些年確實很好。
言致暗道,倒是個聰明人。
聰明好,她向來愛用聰明人。
“我是個懶人,一次不忠則百次不用,不會有多的機(jī)會,我也懶得想別的法子,我的驚鴻劍吃的血不少,不介意多幾條命?!彼⑽⒉[了瞇眼,神色淡然,語氣和緩。
見文搖已經(jīng)停手跪了下去,又道:“起來吧,我也不喜歡讓人跪,天地君親師可跪,其他,男女膝下均有黃金,自己愛惜自己些。我沒有多大能耐,但只要我活著一日,就保你們一日安好?!?p> “這話,你原封不動告訴所有人,我也把他們都交給你,如果誰行差踏錯,不要怪我,我向來不是良善的人?!?p> “奴婢知道了,郡主放心?!?p> “嗯?!?p> 她不愛糾結(jié)于內(nèi)宅之事,所以能一次安排好讓內(nèi)宅無憂就是最好。
“我再泡一會兒,你去查查看今日有哪些人打算往府里插手了。”
“是。”
文搖退下,關(guān)門前看了一眼桶邊那如瀑的長發(fā),心中那些曾存在過的不安和迷茫全都消弭了。
原來這就是梅姨要她們要追隨一生的人,如此獨(dú)特,如此美好。
讓人舍不得違逆半分的美好。
言致往水里縮了縮,有些疲憊地合上眼,這幾日折騰宴客之事,她并不擅長,也未曾接觸過,真是將她折騰得不輕,晚間又要把梅娘送來的消息一一分析記下,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
總算是慢慢安定下來了,不久就是年關(guān),再有什么事也是開年了。
這一段時間,足夠她做好準(zhǔn)備了。
“別泡了,雖說藥浴于身子有益,但水冷了也容易使寒氣入體,累了這么多天,早些休息吧?!?p> 輕音的聲音在外面響起,滿是關(guān)懷。
“好,輕音姐姐你回去歇息吧,我這就去睡?!?p> “那我走了啊?!?p> 輕音的院子已經(jīng)定了下來,就在湖邊不遠(yuǎn)的秋明院,這院子最好的地方便是有一大片還未種花的肥沃土地,可以讓輕音肆意地種植藥草。
而且,言致有不少事都得避著輕音,哥哥和輕音也得有兩個人獨(dú)自的相處時間。
月上枝頭,逍遙王府的前院的一座亭子里有兩個人煮酒聊天賞月下雪景。
“深更半夜,什么事?”
千允抬頭,轉(zhuǎn)了轉(zhuǎn)手中的茶杯,說道:“等人?!?p> 李原徑自倒了酒,與千允的茶杯輕輕一碰,不再多言。
他的容貌很普通,穿著也只是最樸素的細(xì)棉,但與有著傾世容顏,身著絲綢錦衣的千允同坐一席卻仍舊不落下風(fēng)。
言致遠(yuǎn)遠(yuǎn)看著,神顏仙姿的公子未曾讓她多停留一刻視線,那個自在飲酒的布衣青年卻讓她的目光難以移開。心下微微一動,然后勾唇一笑,眼中盛滿的星光越發(fā)亮。
“既然來了,緣何頓步?”千允涼涼的聲音傳來,拉回了言致的思緒。
她看向千允,笑說道:“公子風(fēng)姿耀眼,不免令人心生退卻?!?p> “雖知是虛話,但我受之無愧?!?p> 言致一身紅衣黑袍緩步走到二人身邊,說道:“別來無恙?!?p> 她說的不是公子別來無恙,僅僅是別來無恙。
她掃了一眼手握酒杯仰頭看月恍若不聞那人,坐下也倒了一杯酒握在手中。
千允點(diǎn)頭:“一別經(jīng)年……郡主?!?p> 言致笑道:“陛下書生意氣,毫無意義?!?p> “確實毫無意義,陛下是聰明人,可惜聰明才智全用于詩書琴棋?!?p> “但他仍舊是個很好的人。”
“是?!?p> 李原喝了一口酒,問道:“二位很閑?”
言致微笑,說道:“我以為李侍郎對月飲酒,心去天外,聽不到我們的話?!?p> 千允修眉微微挑起,復(fù)又落下,把欲脫口而出的介紹壓了下去。
因為李原回了一句:“還好,聽得見,只是不想打擾二位敘舊?!?p> 言致飛快眨了一下眼睛,掩去一閃而過的惱怒,說道:“公子,名冊呢?”
“你怎知一定在我處?”
“不然你讓我來吹夜風(fēng)的?”
千允并不搭話,從袖中拿出一卷錦布,稍稍移開桌上的小爐等物,然后徐徐攤開。
言致側(cè)身靠近千允,低頭看去。
才看了一眼就猛地抬起頭問道:“季云穆?”
季云穆乃是皇后胞弟,季家乃是傳世百年的詩書之家,人丁不旺,皇后這一代更是只有姐弟二人,他自然是最能信任的人之一,但……
李原說道:“五年前因構(gòu)陷重臣而獲罪,因未鑄成大禍,陛下不欲嚴(yán)懲,他自請戍南,棄筆從戎?!?p> 言致勾唇一笑,呵呵兩聲,說不盡的嘲諷。
“我記得季叔叔曾到過我家多次,如此一個正氣浩然的真君子,構(gòu)陷重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p> 千允說道:“雖知他受了冤,但也是幸事,以他的直若長留京中,可能早已保不了命,如今他駐守南方,南邊不必憂也?!?p> “有理?!?p> 言致接著看著錦布上的名字,半晌問道:“為何多數(shù)能用之人均在苦寒之地?”
“總比丟了性命要好,且他們在何處,就保住了了何處?!?p> “嗯,我倒確實沒想到朝中已到了如此地步,這樣還能保證這一戰(zhàn)糧草后勤毫不延誤,公子好能耐?!?p> 千允說道:“這是李原之功,我不過為輔。”
言致起身,斂眉抱拳,說道:“言致代邊塞將士多謝李侍郎?!?p> “分內(nèi)之事?!?p> 言致斂眉,說道:“如此,那就當(dāng)是我多此一舉。公子,我們繼續(xù)?!?p> “你可以如以前一般喚我名字?!?p> “那行,千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