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dāng)天晚上,桂生姐把這件事告訴李朝鑫,李老板皺了皺眉說:“小虎雖然現(xiàn)在成長起來了,但還是個小囝,你給他這許多錢做什么?即使要給,也該喊他存起來,不要瞎用掉了?!?p> “不不不,”桂生姐笑著說,“我正是要看他怎么樣去用這筆錢?!?p> 歡天喜地地捧著這許多錢,心里樂開花的笑湖戈還不曉得,他捧在手上的,是人生第一次最大的考驗(y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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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人一生之中最初的一次得意,那才是真正的得意,它足以令人終生難忘。
靠著自己的膽識和智慧,得這近兩千塊大洋,談不上發(fā)了多么大的財(cái),回十六鋪去看看朋友,更不是什么“衣錦還鄉(xiāng)”。笑湖戈為什么覺得,他在那一天里特別得意?
因?yàn)?,在那一天他彌補(bǔ)了長久以來,引為愧疚的遺憾,每當(dāng)夜晚,都讓他輾轉(zhuǎn)難眠。
那一天,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能恰到好處,也可以說是都很漂亮。
先去找到了袁天寶,并把張長順也叫了來,三位好朋友重相聚,歡呼雀躍,仿佛他們已經(jīng)分別了好些年。
談了一會,笑湖戈留張長順和袁天寶在一起聊天,他獨(dú)自一人,踅到隔壁,恒源盛水果行依然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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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滬生一眼看到他,高興得兩腳一跳:“哎呀,小虎哥,什么風(fēng)把你吹得來的?”
自從笑湖戈在十六里鋪博得一個“拼命小虎”的綽號以后,恒源盛以及十六里鋪的人,無論年齡大小,多以“小虎哥”謂之。
一轉(zhuǎn)眼,恒源盛的店員學(xué)徒,團(tuán)團(tuán)地把他圍住了,互訴近況,歡聲談笑。
少時,笑湖戈悄悄一拉王滬生的衣袖,他把他拉到后房,兩人隔一張小桌子坐下,笑湖戈面容嚴(yán)肅,語調(diào)懇切的說了一句:“滬生,以前我有事情對不起你?!?p> 一聽他將往事重提,王滬生窘得臉都紅了,他頓時便說:“什么了不得的事嘛,虧你有那么好的記性?直到如今還擺在心上!”
笑湖戈感激地望他一瞥,又說:“我知道你是不介意的,不過,我每天夜里都會想起,你自己的境況并不好,那時候,我實(shí)在是拖累了你?!?p> 王滬生急了:“難得見一次面,你就不要再說了,好嗎?”
“好的!”笑湖戈表示同意,不過他要還錢。
王滬生大感驚異,因?yàn)樾臧阉返墓罘珠T別類,一筆筆都記得那么清楚,通共三五十塊錢,笑湖戈一出手,卻給了王滬生兩百大洋。
“你這是什么意思?”王滬生望著手里的鈔票,怔怔地問。
“你這家店里,應(yīng)該多添點(diǎn)貨色?!?p> “算你加入的股本?”
“不,”笑湖戈站起身往外走:“算我送給你的。”
王滬生愣愣地手里攥著鈔票,目送著笑湖戈高大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門外。
他突然想到以前從來沒有想過的事情,笑湖戈那時做的事情,是任何一個老板都不能容忍的,為什么當(dāng)時自己想都不想地包容著笑湖戈,其實(shí)心里真的沒有一絲怨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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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后笑湖戈找到了師父梁世昌,三爺叔楊振億,還有笑湖戈兼營“航船”時期被他吃掉了賭本和彩金的客人,師父和三爺叔他都送了錢,那些老早忘記了這事兒的賭客,喜出望外地得到了雙倍的賠價(jià)。
“喔唷,恁多的鈔票,小虎發(fā)達(dá)了喲!”笑湖戈走后,師娘捧著一大疊錢,眼睛都發(fā)直了。
“儂真真兒眼皮子太淺,這才哪兒到哪兒,小虎才剛剛起步呢!”梁世昌面上一點(diǎn)不在意的說,但略微顫抖的話音,泄露出了他內(nèi)心的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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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這些事情辦完,晚間,王滬生、袁天寶還有張長順,合著請笑湖戈在一家漂亮裝飾的小飯館吃飯、喝酒。
笑湖戈一落座便說:“直到今天,我才覺得心里一松?!?p> 就這一天功夫,笑湖戈的兩千塊錢花了幾乎一多半,他出手這么闊綽,真把三人看得咋舌不已。
他們看見,笑湖戈并沒有花一文錢在他自己身上,他先還債,后塞錢給朋友,十六鋪一帶,早先但有點(diǎn)頭之緣的,他都過去親切的招呼,見人便三快兩塊地塞過去。
而過去跟過他的小兄弟,更是收入了一筆可以過一個肥年的鈔票。
袁天寶忍不住了,問他那些兄弟也就算了,對普通的點(diǎn)頭之交,為什么要這樣做?
笑湖戈聳聳肩膀笑著說:“這班朋友,平時想個一角兩角都得不到,一旦到手三兩塊,你想他們多么高興?!?p> “他們高興,關(guān)你什么事呢?”
這時,笑湖戈湊近他的耳朵,悄聲地說:“不要忘記,我們自家也是過過這種日子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