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長平只身冒著大雨,沒有回福王府,而是再次前往了禁軍營。此前徐長平和戌離二人分開時,叮囑過他,今晚密切查探禁軍動向,徐長平倒是真怕方寧澤酒后干出什么事來。
馬蹄獵獵,水花四濺,沒過多久徐長平再次來到禁軍營附近,畢竟,他是來找戌離的,只要他在附近現(xiàn)身,戌離就一定能察覺到。
徐長平下馬之后,在一處店鋪房檐下躲雨,果然,戌離從一處樓臺上躍下,二人再次碰面。
“徐將軍,這時候來禁軍營,可有何要緊之事?”戌離換上了此前那身褐色皮質(zhì)短衣,看上去精神不少。
“戌少俠,我是來找你的?!毙扉L平雙眼緊緊地盯著一臉疑惑的戌離,冷冷地透出些許寒意。
原本徐長平就對這戌離的底細不太清楚,處于不是完全信任的狀態(tài),而今被福王殿下告知戌離有事瞞著他,那點小小的信任,幾乎完全湮滅了。
戌離眼睛睜大,感覺有些不對勁。
“戌離,我問你,你是不是有事情瞞著殿下?”這時候徐長平面色冷酷,直呼其名,甚至有一抹殺意在眼中。
戌離心中一怔,這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已經(jīng)跟了福王殿下回了福王府,好端端的,怎么回引起徐長平的猜忌呢?
“徐將軍,這,從何說來?”戌離有些不知所措,他從沒想過這一天竟是這么突然就來了。
“剛才在康樂殿,陳鴻洲竟還敢和福王殿下爭論,一定是有什么倚仗才會如此!”徐長平怒意生來,這戌離竟還敢裝蒜。
“這,不會吧?!毙珉x腦海中快速閃過這幾日在內(nèi)務(wù)府的種種景象,但是,陳鴻洲應(yīng)該是沒有什么靠山了啊,畢竟,他是靠著先皇恩寵才走到這一步的,除了皇帝,還會有誰支持他?
“戌少俠,我徐長平自那日看你自傷后,一直覺得你是對福王殿下無比忠心之士,我也不想無端懷疑你,但若日后出了什么問題,別怪我徐長平無情!”徐長平依舊面色鐵青,慢慢地竟開始威脅戌離。
“徐將軍,不要誤會啊,在下真的不知道出了何事?!毙珉x兩眼無辜,但卻真誠無比,徐長平望著他此刻清澈的眼神,倒是稍稍放松了些,一般來說,這種江湖人,都是直來直往。
“好,那你回憶一下,陳鴻洲的親信,有沒有何異動?”徐長平這時候面色放輕松了許多,他也不想這么和戌離冷面相向,但福王殿下的思慮,必定要解決。
“呃…”戌離稍稍頓了頓,不久后,突然眼中閃過一道靈光,“對了,那松公公好像前幾日就一直不見人影了,會不會?”
“什么?”這時候徐長平兩眼瞪大,果然,一定還有后患!徐長平又看了看戌離的眼,那種柔軟臣服之色,不像是在撒謊,總算是有一條線索了。
而后徐長平面帶愧色,拱起手對戌離道:“對不住,戌少俠!”
“沒關(guān)系的,徐將軍的心情在下理解,畢竟都是效力于福王殿下,應(yīng)該的!”戌離輕笑,倒是有些豪情,只要誤會消除了,什么事都好說。
徐長平心中揣測,這戌離應(yīng)該不會知道更多了,于是開口問道:“陳茂應(yīng)該知道吧?”
“嗯,陳鴻洲手下,陳茂是掌管軍務(wù)的核心,應(yīng)該知曉些消息?!?p> “好,既然如此,我即刻前往禁軍天牢詢問于他?!?p> 兩人辭別,戌離繼續(xù)回到原地,監(jiān)視這方寧澤所在的禁軍大營,徐長平則一個人,只身來到了禁軍天牢。
天牢門前,早已換了守衛(wèi),不再是陳茂所安排的禁軍,這些人,都換成了方寧澤自己的守下,為了看管陳茂,方寧澤倒是費了一番心思。那些從前被陳茂提拔起來的禁軍,而今都是惶惶度日,他們失了靠山,現(xiàn)在只有為方寧澤效力,只不過都派去做了最苦的活。
“見過徐將軍?!边@幾名禁軍倒是認識徐長平,這位徐將軍和方副使那晚兵變之始,他們就知道,方副使已經(jīng)完全站在福王殿下那邊了。此時,徐長平過來,倒也不覺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嗯,把門打開,我找陳茂?!毙扉L平輕語,但內(nèi)心卻是焦急不已。
陳茂在禁軍天牢里,關(guān)了接近三日,一身囚服早已破爛不堪,蓬頭垢面,看上去就像乞丐一般。而且,整個人的心境早已崩潰。
陳茂這個人,沒讀過什么書,只是因為族兄陳鴻洲受皇上恩寵,才被引薦到皇城來當差,升官發(fā)財,就是他的追求。人生第一次下牢受獄,早已讓他失去了心智,甚至有些瘋瘋癲癲的了。
天窗外,雷聲陣陣,大雨滂沱,望著一道又一道的閃電,陳茂蜷縮在牢門角落之處,支支吾吾。
“陳將軍,別來無恙?。 毙扉L平的聲音,在牢門外響起,陳茂緩緩回頭,一臉懼色,渾身戰(zhàn)戰(zhàn)兢兢,顫抖不止。
“徐長平!你,你要干什么?”陳茂渾身發(fā)顫,聲音都是抖動著發(fā)出來的。
徐長平一眼就看出這陳茂,其實是個上不了什么臺面的角色,在外當禁軍都尉時,驕縱狂妄,可稍微遇到了點困境,就已經(jīng)不像個人樣了,不是什么有肚量之人,氣節(jié)更無從談起。
徐長平會心一笑,這樣一來,事情就要容易多了。
“陳將軍,我是來找你幫忙的啊?!毙扉L平蹲下身子,披風拂地,面帶笑容,看上去簡就是一只蹲下身的笑面虎,而且,笑里藏刀。
不過,這一切,陳茂是察覺不出來了,他只想著自己該如何逃命,該如何脫離這個鬼地方。
“你…我不懂你在說什么?!标惷擦伺采碜?,往牢房里面拱。
“我給你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你要不要?”徐長平依舊帶著一臉笑容,只不過透著一絲威脅的氣息。
陳茂沒說話,他知道,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陳將軍,只要你幫了我,我可以放你出去!”
這時候,陳茂終于是眼中閃過了一絲光澤,聽到能放他出去,整個人都變得精神了起來,“此話當真?”
“當然?!毙扉L平輕笑,而后站了起來,“那位松公公,到底干什么去了?”
陳茂這時候才想起來,那日戍京營大軍壓境,陳鴻洲是把小松子派去請海陽侯勤王了,他居然因為禁軍內(nèi)變忘了這件事。
雖然此時陳茂恢復(fù)了神色,但他突然覺得,若是小松子搬兵回來,挽救了局勢,那自己可不是也算能夠逃過這一劫?
陳茂再次保持沉默,這時候,徐長平憋不住氣了,大聲吼道:“陳茂,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陳茂望著一臉殺意的徐長平,頓時心底發(fā)怵,要是徐長平真的殺了自己,就等不到那一天了??!但是,自己又怎么能背叛陳公公呢?
“陳茂,我先前說了,只要你說出內(nèi)情,可以放你出去?!毙扉L平突然面色放緩,有些善意的望著陳茂,他選擇了改變策略,如果太過于逼迫,只怕適得其反。
“徐長平,我知道你沒安好心,我是不會說的?!蹦闹藭r陳茂竟選擇守口如瓶,腦袋往墻角一靠,全身側(cè)臥背對著徐長平。
徐長平頓時怒不可遏,但他還是選擇冷靜下來,他面目猙獰,卻在心里努力地讓自己鎮(zhèn)靜。
徐長平深吸一口氣,而后十分認真地道:“陳茂,我希望你明白,福王殿下,其實是有心讓陳鴻洲善終的,你們不要讓事情弄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而且,現(xiàn)在連群臣都認可了福王殿下,你們再這樣僵持,也只是杯水車薪。”
“你說什么?”陳茂驀地坐起身來,兩眼瞪大,福王有心放過陳公公?
“福王殿下,本就不打算為難你們,所以,你們不能一錯再錯,知道么?”徐長平雙手負起,有些感慨,其實,他哪里知道福王殿下內(nèi)心最真實的想法,只能先這樣把消息套出來。
“若是如此…”陳茂支支吾吾,說實話,從他下牢那一刻起,他就對陳鴻洲失去了信心,只是,想不到,福王殿下居然真的會網(wǎng)開一面。
“好吧,那我告訴你。”陳茂站起身來,這時候稍微變得正常了點,“小松子去找海陽侯請兵勤王了?!?p> 仿若是一道霹靂,打在了徐長平身上!
海陽侯郭子仁,當年大周太祖皇帝梁俊盛起兵時的第一親信,那可是整個大周僅次于懿國公葉昭榮的諸侯,而且,海陽侯郭子仁麾下戰(zhàn)將如云,其淮州境內(nèi),總兵力二十萬余,若是傾巢而出,福王殿下的大局,危矣!
況且,郭家對梁家一直忠心無比,若是鐵了心要匡扶太子,現(xiàn)在福王殿下根本就沒有能力逆轉(zhuǎn)局勢啊。
徐長平滿臉焦灼,沒有理會陳茂,急匆匆地跑出了禁軍天牢,他必須馬上讓福王殿下得知此事!
“徐將軍,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天牢內(nèi),只剩下陳茂那孤獨而且落寞至極的聲音,在悠悠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