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前夕,天空中依舊是灰蒙蒙的一片,昨夜天降大雨剛歇不久,仿佛又有些要繼續(xù)的跡象,陰風(fēng)陣陣,在此開始刮了起來。
萬龍山靈宮前,白幡布旗,隨風(fēng)獵獵舞動,帝陵衛(wèi)軍面色莊嚴(yán),迎接皇帝的靈柩。
萬人靈隊,終于是漸漸遣散,依舊是那二十四位紅衣靈師,將皇帝的靈柩抬入了靈宮。萬龍山,只剩下皇室宗親和大周心腹要臣。其余的各級官員,都回皇城午門繼續(xù)跪守了。
靈宮閉門,內(nèi)無一人,皇上的靈柩須在此停留二十余日,以安龍氣,受昭天意。
太子梁賢智,終于是在靈宮前和流落相會,畢竟,身份相差太大,這時稍稍休息片刻,二人才碰面。
“殿下?!币簧硭匾碌牧髀?,急匆匆跑了,看見太子額頭上都是汗粒,淚痕也為干,拿出手絹為太子擦拭臉龐。
“父皇,他…是不是要埋到土里去了?”太子顫顫兢兢,哆嗦著問流落。
“不是呢,皇上只是去了另一個地方,那里也有恢宏的宮殿呢?!绷髀湮⑽⒁恍Γ貖y可人。
“真的嗎?”太子眨巴雙眼,漸漸開始變得有些高興起來,而后神情嚴(yán)肅,兩眼直直的盯著靈宮,“我一定會好好當(dāng)皇帝,不讓父皇擔(dān)心!”語氣中,卻是十足的孩子氣。
“嗯?!绷髀鋷е荒樝矏偟男?,不過,隨后她看見內(nèi)務(wù)府總管陳鴻洲大步走來,面色也變得僵硬了起來。
“殿下?!标慀欀拮哌^來行禮,不過太子看見他卻是一副極其厭惡的模樣。
“你是流落?”陳鴻洲也沒有理會太子的神情,而是把目光放在了流落身上,因?yàn)椋酉聛淼氖虑?,連他都無法預(yù)料,但他必須保全太子的性命。
“見過陳公公?!绷髀湮硇卸Y,這么直面這位叱詫風(fēng)云的陳總管,她還是第一次。
“你即刻把太子帶回東宮,讓東宮護(hù)衛(wèi)嚴(yán)加防守!”陳鴻洲壓低了聲音,但語速極快,一時讓流落兩目睜圓,白皙的臉龐瞬間僵硬。
“陳公公…”流落剛想再問什么,但迅速收起了心中的疑惑,她知道,這個時候,陳鴻洲是絕不會欺騙她的,太子一定面臨危險!
“我不回去!我要在這兒陪著父皇!”誰知太子此時竟怒聲大叫起來,讓一旁的諸藩侯王,紛紛望來,梁賢燁也是笑著看向這里。
“流落,你快把太子帶回去!”陳鴻洲又壓低了聲音重喝一聲,怒意生來,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太子的任性,而且,他還分不清青紅皂白。
“殿下,我們快走吧。”這時,流落竟眼眶發(fā)紅,水汪汪的明眸,淚水即將傾下。
“流落姐姐,是不是這老家伙欺負(fù)你?”太子心中由怒生恨,一雙紅目,盯著滿臉苦色的陳鴻洲。
“殿下,沒有人欺負(fù)我,我們快回去吧?!绷髀湟廊蝗套I水,她不想太子在這么多人面前難堪,更不想讓太子置身險境。
流落拉著太子的黃袍衣袖,苦苦哀求,陳鴻洲更是只見找了幾個內(nèi)務(wù)府的太監(jiān)過來,想把太子直接押走。
這時,一陣極其輕蔑的聲音傳了過來,聲音極大,聲調(diào)也很高“你,就是內(nèi)務(wù)府總管?”陳鴻洲轉(zhuǎn)身看去,心卻怦怦直跳,這一叫,把他嚇得不輕。
正是平?jīng)龊钹崫?,他早就注意到太子的身影了,其他諸侯也一樣,他們很明白,接下來,將是宣布儲君即位,擇日登基的消息。
可這時候,他們站在并不太遠(yuǎn)的地方,看著太子身邊的陳鴻洲怒意滿面,還有一個女子哭哭啼啼,這成何體統(tǒng)?
“見過侯爺?!标慀欀揞濐澪∥?,拱手躬身向前,不過平?jīng)龊钣质且魂嚤青?,直接繞開他來到太子面前。
“臣,平?jīng)龊钹崫?,參見太子殿下!”鄭澤臉上掛著一臉恭維的笑,而后又莊重地伏首跪地,這是唯一一個能讓他主動恭敬的人,因?yàn)檫@個人,是大周太子,未來的皇帝!
“你是誰?”太子梁賢智有些害怕,聲音顫栗,沒有一點(diǎn)氣魄,甚至閃身躲到了流落身后。盡管他現(xiàn)在在向自己下跪,但剛剛這個人走過來怒斥陳鴻洲的模樣,讓太子還是一陣后怕。
平?jīng)龊钹崫桑c其他諸侯一樣,早就聽聞太子心智不全,但沒辦法,這是先皇定的儲君,既然他們跟隨了梁家,當(dāng)然要尊崇先皇的意思。
但是鄭澤此時面色卻有些發(fā)青,因?yàn)樗浆F(xiàn)在才知道,這太子竟這等此貨色,以前只是聽說心智不全,沒想到如此差勁。這要是把江山交給這樣的人,豈不等于白白斷送?
于是鄭澤鐵青著臉,自己站了起來,看著太子驚恐不定的臉,他不知道該說什么,為了緩和這一瞬間的尷尬氛圍。于是他接著問陳鴻洲道:“你叫這么多人干什么?想把太子帶走?”
依舊是一陣怒喝,但其中更多的,是鄭澤自己在太子面前碰壁產(chǎn)生的,不過,卻是讓陳鴻洲心底發(fā)怵。
“冤枉啊,侯爺。奴才這是為了保護(hù)太子殿下周全著想?!标慀欀薜椭^,有些認(rèn)罪的樣子。
“保護(hù)也不是該你保護(hù)!皇城禁軍呢,干什么吃的?”幾番怒斥,讓躲躲閃閃的太子更是聲都不敢出,一旁內(nèi)務(wù)府的諸宦官,也是面色發(fā)白,不知如何是好。
“哼,老老實(shí)實(shí)讓太子待會兒參加大典!”鄭澤甩了一句話,而后又回到了剛才的原地,那里,站著廣成侯姜岳和西川侯古權(quán)翼。
“那太子殿下,如何啊?”西川侯面帶笑容,向著一臉鐵青的鄭澤發(fā)問,剛剛看見他主動上前跪拜,模樣很是有喜感。
“還能如何?”平?jīng)龊钹崫?,這時又嗤了嗤鼻,心中的怨意,極其直白的在這些諸侯中傳播開來。
“多此一舉。”這時廣成侯姜岳小聲嘀咕了一句,言語中,帶著對鄭澤的嘲諷和蔑視,讓鄭澤羞憤不已。那副趾高氣揚(yáng)的嘴臉,見了太子卻變得這么恭恭敬敬,讓姜岳很反感。
不過,天子靈前,他們也不敢做什么,平?jīng)龊钜仓坏脤⑦@股怒怨壓在心底。
小北燕侯趙煜,自皇帝靈柩抬入靈宮后,一直跟在孫文成身旁,毫無疑問,他想知道更多關(guān)于葉家的消息。葉昭榮于趙家,有太多扯不斷的聯(lián)系。
“孫總兵,您別叫晚輩什么侯爺了,實(shí)在受之不起。若您不嫌棄,可隨北燕人喚晚輩一聲趙公子。”趙煜面帶愧意,這孫文成父子一直叫他侯爺,卻是讓他難堪至極。
“趙公子,呵呵,也好?!睂O文成輕笑,不過卻是面色嚴(yán)肅地對一旁的孫昊道:“你還得叫侯爺!”
孫昊啞然,三人哈哈大笑,氣氛很輕松。
“孫總兵,有件事,晚輩一直沒提起?!壁w煜面色陰晴不定,清秀的臉龐,顯得很焦灼,猶豫片刻后,終于是對著孫文成道:“葉帥雖出征大漠,但以他老人家的身份,皇上入葬,也應(yīng)該回來吧…”
趙煜終于是捅破了這層紙,他實(shí)在是太想弄清楚關(guān)于葉家的消息了,趙煜一直記得他父親老北燕侯死前說的話,梁家狼子野心,今后必斬功臣,我們趙家子孫,當(dāng)誓與葉帥共進(jìn)退!
那番極其大逆不道的話,是一位軍功赫赫的王侯,臨死前的夙愿。趙煜知道父親曾經(jīng)是葉老帥的心腹部將,但其中太多因果,他還不清楚。但是,父親的遺言,他永遠(yuǎn)不會忘記。
“唉,若你父親在世,肯定會掀起一番風(fēng)云啊…”孫文成面色沉重地嘆了口氣,他不知道倒地該不該跟這位小北燕侯說出真相,一旦稟明,今后又將是何局面,這些事情,是不能臆想的。
就在孫文成面帶苦色猶豫不定時,福王梁賢燁走了過來,其后跟著的是徐長平和方寧澤兩員虎將。
梁賢燁早就注意到孫文成了,他一直在暗中觀察,這會兒,終于是看準(zhǔn)了時機(jī),伺機(jī)行動。因?yàn)樗吹綄O文成那為難的面色,說不定,可以以此為插入口,慢慢于他接觸。
趙煜看見孫文成沒有回答,而是面色驚奇望著自己的背后,于是他轉(zhuǎn)過身來,雪袍翩翩。二人只見一位金冠紅袍,氣宇軒昂的年輕男子,龍行虎步,步步透露著威嚴(yán)地向這邊走來,后面跟著一位金甲紅色披風(fēng),腰持佩刀年歲稍長的將軍,還有一位一身黑青甲胄,官階不算太高的將軍,臉上一輪絡(luò)腮胡,腰上也是配著一把將刀。
“北燕侯,孫總兵!”梁賢燁帶著一臉笑意走上前來,眉眼皓齒間,透露著春風(fēng)。
“參見福王殿下?!睂O文成,趙煜以及孫昊,三人齊聲向梁賢燁行禮,之前孫文成還有些不確定這位皇子到底是何人,但現(xiàn)在換下孝裝,一身親王蟒袍,打消了他的疑慮。
“這位小將軍是?”與幾乎所有見過孫昊的人一樣,梁賢燁也是細(xì)細(xì)打量這穿著一身青甲將袍年紀(jì)輕輕的孫昊。
“福王殿下,這是老夫不成器的犬子?!睂O文成呵呵一笑,拱手對著梁賢燁介紹道,只不過,在他心里,依然是有些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