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瞬間被自己這般大逆不道的想法給嚇到了,立即回過神來,見燕清歌還在眼前半彎著膝行禮,跟在她身后的兩個小丫鬟已經(jīng)撐不住開始有些打晃了,而燕清歌還像是雕塑一般保持著完美的姿勢,不動不搖。
這讓老夫人對她高看一眼。
女子什么都好學(xué),唯有儀態(tài)非一朝一夕能成。
難不成這丫頭內(nèi)里大有乾坤?
“起來吧?!崩戏蛉嘶謴?fù)正色,揮手道:“你的身子也沒好全,坐著說話吧?!?p> “是?!毖嗲甯枳?,便有丫鬟端了茶水上來。她笑著接過,小抿了一口,這才說起前幾日的事情來。
“前幾日,孫女一時不查,才會被人慫恿做出錯事來,惹得祖母生氣。后來孫女病臥在榻,將事情仔細琢磨了幾次,心下明白孫女不孝,氣著了祖母,便急忙趕來向祖母賠罪?!?p> 青蘭接下話頭,把帶來的東西呈了上去。
“老夫人,咱們姑娘記掛老夫人的身子,聽大夫說了,紅參對老夫人的身子好,便吩咐奴婢將這棵紅參帶了過來,給老夫人您補身子用?!?p> 老夫人點了點頭,示意李媽媽收下。
誰知李媽媽剛接過手,便驚呼一聲:“哎呀,老夫人,這可是長白圣手炮制的紅參??!”
聽見長白圣手這一名號,就連老夫人都睜大了眼,她忙招手:“快拿來給我看看。”
李媽媽便把盒子遞到了老夫人眼前。
這是個金絲楠木盒,雖然也算上品,但盒子上刻著的長白二字遠比這個盒子來得貴重得多。
燕準(zhǔn)戰(zhàn)功赫赫,天家常有賞賜,里面有長白圣手的藥材也不奇怪。再說燕準(zhǔn)最疼燕清歌這個獨女,把御賜的紅參拿給她補身子再理所當(dāng)然不過了。
沒想到燕清歌為了賠罪會把這樣的好東西拿出來。
老夫人的心里瞬間舒坦了。
她本就是因為燕清歌蠢笨不堪才生氣,這個丫頭從小生在邊關(guān),不懂京城后宅內(nèi)的人心狡詐,被人下了圈套出了丑而不自知,丟了燕家的臉面??扇缃窨磥恚@丫頭的禮數(shù)周全得很,但又為何會被人簡簡單單就算計了去?
只怕是親近之人叫她防不勝防吧。
老夫人心里頓時有了計較。
叫李媽媽把紅參收好,老夫人的臉色和緩了很多,對著燕清歌語重心長道:“清歌啊,前幾日的事其實也不怪你,祖母是在氣頭上,便沒有與你說清楚其中的關(guān)竅。你生在邊關(guān),心地純善,看著教養(yǎng)也是好的,但防人之心不可無,平時心眼要多留一個,莫要再叫人算計了去?!?p> 燕清歌心下冷笑,這一棵紅參價值萬金,即便是拿來送給太后都不失禮數(shù)。
前一世她不知道這東西的價值,叫二夫人輕輕松松騙了去,二老爺燕允拿著從她這兒得來的紅參,討好了上首,三年后直接升了兩級。
可見這棵紅參的用處之大。
而這一世,她寧愿拿紅參來哄騙老夫人,也不會便宜了二房。
心中丘壑過了幾道,燕清歌面上仍舊十分溫順:“多謝祖母教誨,孫女銘記在心。”
見她乖順,老夫人看燕清歌也順眼了許多。便點了點頭,說:“快到用午膳的時候了,我這還在病中,膳食難免清淡,你還是回院子去吃吧,吩咐廚房多做幾樣你愛吃的菜,好好補一補才是?!?p> “多謝祖母掛念。”燕清歌行了禮,便退了出去。
老夫人坐在炕上,看著重新打下來的簾子,若有所思。
她對李媽媽說:“我從前覺得武家教養(yǎng)出來的女兒粗鄙,如今看來這丫頭倒是個好的?!?p> “可不是嗎?”李媽媽笑道?!叭媚镏e能改,對老夫人您也是一片孝心,說話溫溫柔柔的,是個可人的呢!老夫人好福氣。”
老夫人聽著也笑了笑:“也是個聰明的,至少她知道自己是被人慫恿了,沒讓那些包藏禍心的人簡簡單單騙了去?!?p> “老夫人是說……”李媽媽伸手往西邊指了指,那是二房住的西院方向。
老夫人不置可否,嘆了一口氣:“不管那么多,隨他們?nèi)?。只要不鬧出丟了燕家臉面的事情就行?!?p> “老夫人您只管養(yǎng)好身子便是,只要老夫人您在,大姑奶奶便有依仗啊。”
“是啊,我得護好我的寧兒才是啊……”老夫人似嘆似哀,蒼老沙啞的聲音響在屋子里,有種莫名的蒼涼。
……
從藤青院走了出來,青蘭便開始憤憤不平:“老夫人也太過分了!那日怎么罵的咱們姑娘,收了紅參就跟變了個人似的!”
燕清歌輕笑。
老夫人是老太爺?shù)睦m(xù)弦,出自書香世家,卻家世沒落,只生了一個體弱多病的女兒,她向來就不管事,關(guān)心的永遠都是她女兒燕寧的靠山——燕家。所以只有燕家名譽地位受到威脅的時候,老夫人才會蹦出來發(fā)威。
平時不過是個愛慕虛榮的老太太,所以只要燕清歌拿出稍微名頭大點的東西,就能把她的嘴給堵住。
紅柚在一旁勸著:“好了,你小聲點。老夫人如何不是咱們奴婢能議論的,別又給姑娘惹來什么麻煩?!?p> 從以前開始便是如此,青蘭性子簡單,藏不住事,膽子比天還大,命卻比紙還薄。紅柚聰慧穩(wěn)重,想必她早早就發(fā)覺了府里有人要對自己不利,行事越發(fā)小心,卻也拗不過燕清歌這個沒有心眼的主子,從而賠上了一條命。
上一世的那些血腥從眼前掠過,燕清歌不由得閉上眼瞼,以此掩去眸底煞人的戾氣。這一次,她不會再讓身邊的人落到那般悲慘的境地。
“青蘭?!彼龁镜溃骸斑@里是燕府,不是大將軍府,日后說話注意著點。他們奈何不了我,卻能簡簡單單拿捏你一個小丫頭,禍從口出,記住了?!?p> 她語氣淡淡,卻是毋庸置疑的警告。
兩個丫鬟都愣住了,便聽她繼續(xù)說:“至于老夫人那兒,面上應(yīng)付著就是,有她在,某些人動起手來也會有些忌憚?!?p> “某些人”這三個字她咬得特別重,紅柚聽著心里一咯噔,壓低了聲音問:“姑娘是知道了什么嗎?”
燕清歌瞥了她一眼:“怎么?我都出過一次丑了,難不成還等著別人算計我再出第二次?”
這般傲氣的語氣,的確是姑娘沒錯。但以姑娘不諳世事的單純性子,怎么會只吃了一次虧就開竅了呢?
紅柚百思不得其解。青蘭也在她們倆的對話中聽出了什么,神情變得有些嚴肅起來。
主仆三人沿著花園的路往前走著,不一會兒便聽見燕清歌輕笑了一聲:“你們看,某些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