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明和夏秋風兩人挨了二十軍棍,正躺在營帳里哀嚎的時候,大營外面突然出現(xiàn)了十幾名好手簇擁著一名身材癡肥的大胖子,來到了軍營門前。
“站住,干什么的,軍營不是菜市場,不是什么人都能往里闖的!”早上攔了陳明的那名兵丁因為早上的事,現(xiàn)在心里都有些不爽,他一見又有人不由分說就往軍營里闖,這火氣一下子就冒出來了,直接喝問來人。
可惜他這回是遇到鐵板了,來人一名年輕公子哥模樣的人,上前啪啪就是兩巴掌,扇的那名兵丁暈頭轉(zhuǎn)向,那名兵丁正想發(fā)火的時候,那名公子哥直接亮出一塊黃澄澄的腰牌,晃的幾名圍上來助拳的兵丁眼花。
“放肆,陛下在此,誰敢造次?叫靖國公黃得功出來迎接陛下!”那名公子哥高聲叫道。
陛下!那就是皇帝咯?
大營門口的那幾名兵丁面面相覷,最終還是一名什長模樣的兵丁,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站出來,準備回話,結(jié)果話還沒說出口就被打斷了。
“還接個屁的駕啊,我們進去,這幾日累死俺了!”卻是那名身材癡肥的胖子急呼呼的說道。
……
沒過多久,整個軍營都悄悄傳開了。
皇帝來了!
我的個乖乖!
許多兵丁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嘀咕,就和后世那些街頭巷尾談?wù)搰掖笫碌哪凶右粯?,各種陰謀論滿天飛,整個大營暗流涌動,不知會結(jié)出什么樣的果子。
而此時躺在營帳里養(yǎng)傷的夏秋風,聽到剛剛結(jié)識的幾名軍中兄弟,說皇帝來了的消息,夏秋風徹底愣住了。
他看向陳明,等到那幾名兵丁走了之后,他才迫不及待的說道:“這你也能猜到?”直到此刻他也只是把陳明當做一個了解天下大勢走向的一個人,而不是一個轉(zhuǎn)世投胎兩世為人的天命之人。
陳明無奈的搖了搖頭,“到了現(xiàn)在這一刻,你還不信我嗎?”
夏秋風沉默了,如果說之前的那些事跡,他還能自我欺騙,安慰自己說這些都是看得懂局勢的人猜得中的,而陳明也不過是比較幸運的人,次次都能猜中罷了。
可這次不一樣了,這次兩人剛來這里,沒過多久皇帝就來了這里,這不是未卜先知是什么?除了未卜先知,沒有其他的解釋。
“這世上真的有神仙嗎?”夏秋風聲音干澀。
“呵呵,好好看下去吧,三個賭注,我一個也不會輸?!标惷鹘K于笑了,他知道夏秋風已經(jīng)在開始懷疑人生了。
……
時間悄悄溜走,五月已快過完,整個天下的局勢徹底發(fā)生的改變。
五月初四,李自成在湖北通山縣境內(nèi)九宮山下,突遭當?shù)貓F練武裝襲擊身亡,消息傳出之后,天下官紳無不手舞足蹈、歡喜雀躍,都在說逼死孝烈皇帝的逆賊終于死了。
可好消息也就到此為止了。
五月十三日,左良玉之子左夢庚,親率十萬大軍,向清英親王阿濟格投降。
五月十五日,清豫親王多鐸率大軍抵進南京城郊,南京勛貴開城投降。
同時四月二十五日至五月初四的‘揚州十日’慘案轟動全國。
整個南明,還能戰(zhàn)的軍隊,就只剩下了靖國公黃得功一部了。
大明快亡了。
這是天下所有有識之士的共識。
……
“我想到誰投降,都沒想到他會投降!拉出去斬了!”
哐當一聲,黃得功最愛的那個青花瓷大海碗被摔得四分五裂。
“啊……”
戛然而止的叫喊聲,昭示著一條鮮活生命的去世。
陳明和夏秋風兩人站在一旁,看著面前被大刀梟首的招降使者,陳明側(cè)身對夏秋風悄悄說道:“風兄,別眨眼,好戲開始了?!?p> “什么好戲?你說……”夏秋風還想問陳明,緊接著主帥營帳的簾門就被掀開了。
全副武裝,一身明光鎧,手里拿著鳳翅盔,正是驍勇善戰(zhàn)的黃得功走了出來。
黃得功走出營帳之后,突然朝簾門單膝跪地,里面的人走了出來,當先的一人正是身穿龍袍的弘光皇帝,身后則是馬士英的兒子馬鑾,和他的勇衛(wèi)營僅存的十幾名營兵。
大帳外黃得功的親兵們見到身穿龍袍的弘光皇帝,嘩啦嘩啦跪倒一大片。
“陛下,臣去了!”
黃得功本就是個粗魯大漢,也不會說這些場面話,說漂亮話的人都已經(jīng)叛變了,簡簡單單的五個字,表達了他為大明盡忠的決心。
“愛卿,去吧,為朕打一個漂亮的勝仗回來!”
強作鎮(zhèn)定的弘光皇帝,說話有些走音。
黃得功起身正準備帶上鳳翅盔,號令三軍迎擊大營外二十里處擺下陣勢的清軍。
咻!
噗呲。
“國公!”
“國公大人!”
一發(fā)暗箭正中黃得功的脖子。
“殺!”
一側(cè)的田雄和馬得功兩名總兵大手一揮,旁邊埋伏的精銳兵卒,一擁而上,將馬士英的兒子馬鑾和他的勇衛(wèi)營僅存的兵丁給砍成了肉醬。
“你……嘔……”黃得功喉嚨大口大口的鮮血涌出。
“國公大人,大勢已去,您為何就是執(zhí)迷不悟呢?大人,您自盡吧,相交多年,我會留你一個全尸的?!敝熊娍偙镄壅f道。
“天亡我大明!”
黃得功喉頭噴血,悲憤的說出這句話,然后捏緊插在脖子上的箭矢,深深一刺,終結(jié)了他的性命。
“國公已死,爾等愿降?”馬得功爭相跳出來,指著那些黃得功的親兵們說道。
這兩三百名親兵面面相覷,有許多人悲憤不已,準備誓死頑抗,還有一些人眼神飄忽四處觀看逃跑路線,還有些人膝蓋酸軟,似乎想要下跪投降。
“我等愿降!”陳明一把將佩刀扔在了地上,大聲喊道。
夏秋風愣愣的看著他。
“我等愿降!”
“我等愿降!”
“我等愿降!”
有人帶頭投降,接著那些親兵們陸陸續(xù)續(xù)扔下佩刀,大聲投降。
最終夏秋風還是沒有扔下刀,還有幾名親兵也沒扔下刀,不過大局已定,些許小事不足為礙。
“哈哈!陛下,跟我走一趟吧!”田雄見大局已定,徑自走到弘光皇帝朱由崧身邊,狂喜道。
這什么功勞都比不上獻上皇帝的功勞,封公封侯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接著田雄不理朱由崧的哀嚎聲,直接將他背在背上,準備背出營去,獻給清軍。
“田老哥,功勞怎能獨享,分我一杯羹啊!”馬得功跳出來,擒住了朱由崧的雙腿,兩人一背一抬,本來田雄一人背著癡肥的朱由崧還挺費勁,有了馬得功在后面逮住朱由崧的雙腳之后,朱由崧就像被殺豬匠按倒在地,待宰的肥豬一樣,怎么扭動都不能掙脫屠夫的手心。
“田總兵,馬總兵,你二人放了朕,朕給你們封侯……不,封公!求你們了,放了朕吧!”弘光皇帝朱由崧哀嚎道。
“哈哈,不能放不能放!你朱家的爵位我不要了,我去掙愛新覺羅家的爵位去咯!”田雄哈哈大笑。
“我之功名在此,不能放你也!”后面的馬得功大笑道,笑起來活脫脫像一只發(fā)情的公驢。
數(shù)萬兵丁眼睜睜的看著田雄與馬得功兩人,像抬豬一樣,抬著一名身穿龍袍的胖子,大搖大擺的走出大營,往清軍的陣地去了。
“此時不走,更待何時?”陳明大吼一聲,整個軍營頓時大亂起來。
不是所有的兵丁都愿意當清朝的兵,包括田雄和馬得功兩人麾下的兵馬,聽見陳明的吼聲,都有許多人脫下棉甲,轉(zhuǎn)身就往營門跑去。
整個大營一片混亂,陳明拉著夏秋風往大營靠江的那一面跑去,他待在大營十幾日,早已摸熟了逃跑的路線,他拉著夏秋風從一處木柵欄的縫隙中鉆了出去,然后帶著夏秋風貼著岸邊,往長江上游游了里許,游到筋疲力盡之后,終于來到了一小塊灘涂上。
陳明躺在灘涂上,吐著舌頭喘氣,他確實累成了一條狗,本來按照他的計算,逆流游里許之地,并不會這么累,因為長江下游水勢平緩,而他穿越之后的這一年的時間里,大部分時間都在海上漂泊,水性見長,游出里許之地,還是稀松平常的,可他沒算到夏秋風像具尸體一樣,泡在水里,手都不擺兩下,要是陳明不拉著他游,夏秋風可能早就淹死了。
“五月二十八日,弘光皇帝朱由崧,被黃得功麾下總兵田雄、馬得功抓住,獻于清軍。我沒說錯吧?現(xiàn)在你該相信我是穿越者了吧!”陳明躺在灘涂上喘著氣說道。
夏秋風仰面躺在灘涂上,什么話也沒說,只是一個勁的吐著水,他嗆水太多了。
陳明歇息了一會,爬起來走到一處蘆葦叢中,翻出了一個包裹,從里面拿出兩張蔥油餅,咬了一口,“嗯,天不亮就埋在這的,嘗嘗?”
“嗚嗚……嗚嗚……哈哈哈……哈哈哈……”夏秋風突然坐起來,對著滾滾長江水,又哭又笑,臉上涕泗縱橫。
哭吧,哭吧,哭過了,你才能成長為真正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