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夷光看著面前的孫先生,有些疑惑的眨了眨:“什么?啞兒?”
孫先生點點頭,道:“是的,今日若你跟我一道去楚令尹府上,那么便從踏出院子起,便不能說一句話。”
說著,孫先生慢慢的站起了身子:“若是能做到,便跟我一起入令尹府,不能就做罷?!?p> 一邊說著一邊向著屋外走去。
施夷光跽坐在蒲團上,不由得轉(zhuǎn)頭看著孫先生大聲問道:“為什么啊?”
“因為你話太多了。”孫先生輕悠悠的說道。話音落時,人已經(jīng)走出了屋外。
新歲的日子外頭還飄著白雪。
施夷光坐在屋內(nèi),看著屋外的孫先生,眼睛沉著,重重的吐了一口氣。
啞兒就啞兒吧。
孫先生和施夷光是徒步走到楚令尹府上的。
施夷光帶著羊皮的氈帽,站在孫先生的身后,雪渣子落在她的肩上,她打了一個大大的哈欠,一口熱氣隨著哈欠彌漫在空氣中,氤氳散開。
昨夜都學(xué)到很晚,即使困意很濃,但她依舊撐著眼睛,乖巧的跟在孫先生之后。
孫先生站在前頭,一直未曾聽到施夷光抱怨的聲音,奇怪的往后看了一眼。只見著施夷光定定站在后頭,規(guī)矩的跟往日判若兩人。
兩人等在外頭許久,才見令尹府上的門人前來通傳。
“令尹大人請先生進?!闭f著,向后退開些許,比了個請的姿勢。
孫先生行禮,而后便入了令尹府上。
施夷光跟在后頭,抱著孫先生讓她拿著的書卷,老老實實的跟著。余光不時的瞥向周圍。
不愧是楚國的大令尹府邸,偌大的院子里頭,是一條長長的青石路,路兩邊各放著個的三足鼎。鼎之后是兩個高大的樹木。雖是冬日,樹木已然凋零,但高大的枝丫依稀能看到盛夏時候繁茂的光景。
整個府邸恢弘大氣。
跟著門人走過一條條的廊廡,擾了一個有一個門樓,總算見到了不遠(yuǎn)處的正堂。
正堂之中,有一中年男子端端的跽坐在里頭,正對著門,看著緩步而來的孫先生和施夷光。
待到孫先生走到門堂之外,那人便站起了身子,看著孫先生。
孫先生走進門堂之中,沖著那人,抬手深深一揖:“越人長卿,參見令尹大人!”
“長卿先生快快請起?!背钜局鄙碜?,對著孫先生一揖之后,又趕緊上前攙扶著孫先生,指了指旁邊的蒲團:“先生請坐?!?p> 孫先生應(yīng)聲,而后跪坐了到了蒲團上。
施夷光站在身后,垂著腦袋站著,目光時不時抬起,瞟向面前的楚國令尹。
歲數(shù)不大,三十多歲左右,留著長胡子,看著很精神。衣裳整潔緞面華貴,著色卻不華麗。手掌粗糙帶著老繭?;⒖谔幱仁?。
悄無聲息的觀察畢,施夷光復(fù)而斂起了眉眼。
“長卿先生是越國何地之人?”楚令尹跽坐在孫先生對面,看著他問道。
“回令尹大人的話,我乃越國苧諸暨之人?!睂O先生跽坐在楚令尹的對面,端正而嚴(yán)肅的回著。
施夷光聞言,眉頭挑了挑,抬頭看了眼面不改色的孫先生,而后又低下了頭。
“原是諸暨人。諸暨我還未曾去過呢?!背钜鼞?yīng)聲,而后看著孫先生繼續(xù)道:“我看了長卿先生所遞的經(jīng)書,甚是合心。又看了先生的治兵策論,先生有大才,可愿受聘于我府上,為上座門客?”
孫先生聞言,看著楚令尹慈祥的笑了笑:“令尹大人抬舉,我此番前來,本就是投奔大人,愿意為大人所謀,盡上一份力。只是我為人謹(jǐn)小,處大人府上拘束劻勷,若是大人能應(yīng)允我謀職大人門下之時,還能在居身在外,便可。”
施夷光聽著孫先生的話,垂著頭,嘴角瞥了瞥。孫先生也是個扯淡不臉紅的主。怎么好意思說自己膽兒???
“自然自然,先生有所求,盡管提出便是。”楚令尹聽聞孫先生言,想也不想便回道。
門堂中,孫先生跟楚令尹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起治兵策論,施夷光一言不發(fā)的站在孫先生身后,抱著一堆竹卷,不時上前默默的遞著竹卷。
她靜靜的站著,一邊看著地上鋪著的石板紋理,一邊聽著孫先生和楚令尹的對話,像是被遺忘在角落的雕像。
等兩人說完的時候,已經(jīng)接近午時了。
前一世訓(xùn)練沒少站,可這一世的施夷光卻站的極少。孫先生起身,跟著楚令尹轉(zhuǎn)出了堂中。施夷光也顫抖著腳跟上,站的太久腿太酸,差點兒一個不穩(wěn)沒摔倒。
她扶著門框,吐了口氣,抬頭看了眼孫先生花白的洋蔥頭,又抱著書卷默默的跟了上去。
入膳食廳堂,施夷光抬著腳將跟著孫先生走進去,便被一旁守門的奴仆給拉了出來。
那奴仆狠狠的瞪了一眼施夷光,小聲道:“你作何?那是先生大人們?nèi)サ?!你一個奴兒,無召怎敢亂入?!”
“?”施夷光面色一詫異,而后哀怨的看了一眼孫先生的洋蔥頭,很快低下頭,規(guī)規(guī)矩矩的退出了門外。
這是異國他鄉(xiāng),可不敢造次。
且答應(yīng)了孫先生,要做啞兒。低調(diào)。
施夷光抬出腳,退了出來,抬眼看著里頭跟楚令尹相談甚歡的孫先生,又一言不發(fā)的低下了頭。
冬日的小雪紛飛,落在偌大的庭院之中,飛到施夷光的頭上。
施夷光定定的站在那兒,手里抱著竹卷,低著頭也不講話。
不知過了多久,忽而施夷光頭上一痛,她咬唇止住驚呼聲,轉(zhuǎn)身看去,便見著不遠(yuǎn)處幾個年紀(jì)相仿的小兒女子們站在不遠(yuǎn)處看著這邊。
“奴兒,把球給我撿過來!”其中一男子大聲高呼道。
施夷光看著他的目光,轉(zhuǎn)頭看了看一旁,才見原是一個足有一寸多的木球,躺在門柩外。
她偏頭,看了看遠(yuǎn)處那幾個少年。
“聾了不成,讓你把球給本公子撿過來!”那說話的少年看著施夷光,傲慢的高呼。
施夷光看著少年不可一世的樣子,一臉淡然的回過了頭,安靜垂下。
“哎?他竟不聽話?”旁邊又有少年微微驚道。
“端叔羽,他竟然不理你!哈哈哈!”旁邊少年嘲笑聲刺耳。
腳步聲靠近。
施夷光低著的眉頭皺了皺。她抬眼,看了看還在屋內(nèi)靜靜談著的孫先生,花白的洋蔥腦袋時不時搖晃一下,而后又低頭看了看手里抱著的竹卷。
腳步聲越來越近,她似乎都能聽到那少年憤怒的呼吸。施夷光微微偏了偏頭,余光已經(jīng)能看到氣呼呼走近的少年。
忽而,屋中聲音倏忽變高。
“秉文,拿書來。”孫先生轉(zhuǎn)頭,看著垂頭站在屋外的施夷光,朗聲道。
施夷光心下一喜,捧著手里的竹卷走了進去。
槐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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