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因為當時是蕭崇德親自和馮謙談過的,而且,當時的場景還歷歷在目。所以,蕭崇德知道,馮謙其實并不是別無選擇,只是習慣了站在陸準的角度上思考問題,卻從未將自己的得失安??紤]進去。
讓這種人投換新主,幾乎是絕無可能的。所以,蕭崇德也就只能打消了這個原本就沒有什么可能的念頭。
“那你打算怎么辦?”蕭崇德問馮謙,“逃走我想你不喜歡,而且,你還有家人。要么,還是留下來?在我府上,還是能夠保證你的安全的?!?p> “躲起來嗎?”馮謙搖了搖頭,“我知道陸準不會原諒我,但我還是想回去。等他醒過來吧!”
“你要跟他去解釋?”蕭崇德目露警惕。
馮謙嗤笑一聲,“解釋什么?老爺子,你不是也說過,陸準不會容忍背叛,更不會容忍我的背叛嗎?解釋如果有用,又憑什么說他性格固執(zhí)、沖動?”
“知道你還要回去?”蕭崇德不解,“你該不會是回去送死的吧?”
馮謙的面色淡淡如水,“我知道他不會殺我……但也只是不會殺我?!?p> ※※※
孝陵衛(wèi)前千戶所、左千戶所。
一個是素來以混亂著稱,潛藏著幾乎能夠想到的所有黑暗中的勾當?shù)牡胤?。隨意的在路上偶遇到的任何一個路人,都有九成九的可能不配被稱作好人。
從前,這些街串子聽宋瑞堂的招呼。而當宋瑞堂失勢之后,他們就自然而然的投向看起來更為強大、靠譜的陸準了。
另一個是素來以強硬著稱,作為整個孝陵衛(wèi)集散地的地方。這里的人幾乎不主動惹事,但從來都不怕被事惹。而且,想要惹到他們,真的是不要太簡單了。
陸準用五年的時間收服了這些兵痞,直到如今,他們也只聽陸準的招呼。
而現(xiàn)在,就在剛剛被擢升孝陵衛(wèi)指揮僉事,凝前、左兩所的人心于一身,這個最不該倒下的時候,陸準就這么莫名其妙的倒下了。
于是,群龍無首的前、左兩所頓時陷入了混亂之中。
尤其是在‘馮謙是兇手’這個傳聞從陸府傳出的時候,無頭蒼蠅一樣的眾人好似一時間找到了宣泄點。各種各樣的惡意猜測層出不窮,隨便一個人都能給馮謙按上那么三五個必須要干掉陸準的理由。
※※※
“當真是多事之秋?。 ?p> 新建陸府,陸準的臥房內(nèi),難得一見的陸灝是第一次出現(xiàn)在這里。
和大哥陸泓一樣,陸灝也是自幼醉心科舉,每日苦讀詩書。尤其是在大哥桂榜高中之后,他這個舉人更是有些急不可耐之感。整日把自己關在書房之中,不結(jié)友,不出游,與書為伴。在此期間,就算是跟自己的親弟弟,也幾乎是沒有交流。
陸準太過自信,性格又沖動、固執(zhí),陸灝對此清清楚楚,也早已習慣了他三天兩頭的受傷。但這一次,顯然有所不同,在聽說陸準受傷的時候陸灝還可以無所動容,但聽了描述,他立馬就坐不住了。
“二爺,是我們的錯!”邵開河扶著面色依舊慘白的邵化海,誠懇的認錯,“早知道馮謙心懷鬼胎,我們不就不該離開三爺身側(cè)?!?p> “有用嗎?”陸灝坐在床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陸準看,輕聲回應了邵開河的話。
邵開河和邵化海相視一眼,兩個人同時幾不可查的嘆氣。
他們以為陸灝說的是他們的保護,在馮謙的鬼胎面前,根本起不到作用。他們也不得不承認,如果想要對陸準下手的是馮謙,那簡直不要太容易了!
陸準和馮謙商議時,很多時候連他們都被阻于門外。陸準對馮謙沒有警惕,他們再警惕能有什么用?
“有用嗎?有什么用嗎?人已經(jīng)躺在這兒了,說再多又有什么用?”陸灝的聲音很低,此時,邵開河、邵化海才意識到,剛剛陸灝的話很有可能根本就不是在回應他們,而完全是在自言自語,“我早就說過,他這個脾氣早晚要吃虧,可他什么時候認真聽過……有馮謙在的時候,他從來聽不進別人的話……”
陸灝坐在床前,自言自語了很久。聲音越來越小,直到連邵家兄弟都聽不清楚。
邵開河還好,只不過心存愧疚太深。邵化??墒巧砩嫌袀模〖幢闶潜环鲋舱镜煤艹粤?。而就在他覺得自己馬上就要昏過去的時候,陸灝的聲音才陡然再一次傳入耳中。
“化海,去休息吧?!标憺f道,“老三對你們怎么樣,你們心里有數(shù)。他要是醒著,也不會愿意看到你帶著這么重的傷陪著他?!?p> 邵化海略一猶豫,在邵開河的攙扶下走向門口。
“開河,你留一下。我有點兒事情要問你?!标憺f道。
邵開河回頭看了一眼,拍拍邵化海的肩膀,將他交給外面的下人。隨即,關上房門,轉(zhuǎn)身走回了床邊。
“你跟了老三多久了?”陸灝問道。
邵開河愣了一下,回答說:“五年,從三爺接任正千戶開始,卑職便跟著三爺了。”
“五年,五年!”陸灝突然間猛地站了起來,轉(zhuǎn)過身,目光直直的盯著邵開河,“你跟了老三五年,難道就從他身上學會了魯莽行事,意氣用事嗎?嗯?”
陸灝語氣嚴厲,邵開河一時間竟不知所措。
見他這幅吃驚的樣子,陸灝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兒,他冷笑一聲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這個時候把兇手的消息放出去,你是嫌水不夠渾?還是嫌外面的局勢不夠亂?”
“可……可馮謙是……是兇手……”邵開河被他吼得發(fā)懵,磕磕絆絆的說道。
“開河?!标憺Z重心長的說道,“你跟了老三五年,就應該知道。即便證據(jù)確鑿,真兇到底是不是馮謙,也只能由老三自己說得算!你說了不算,我說了也不算。而且,抓到了人又能怎么樣?等老三醒過來,要是知道馮謙在誰手里磕了碰了,甚至是……死了!你猜他會怎么樣?”
邵開河猛然間明白了陸灝的意思,不覺間驚起一身的冷汗。
陸灝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事已至此,你好好守著,別再出事就好。別的事情,暫時由我去處理。聽說,薇薇看上的那個戲子現(xiàn)在在府上住著?”
“是?!鄙坶_河點頭。
“我去會會他?!标憺f著,也不需要誰帶,邁步便出了房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