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那道士模樣的大漢,面色黝黑似碳,一對豹子眼怒目圓瞪,臉上周遭一圈絡(luò)腮胡四下紛飛,五官部件似乎都比常人大了一些,天生一副吹胡子瞪眼的表情。那漢子見仇和立于自己管轄的菜園內(nèi),扔下在手里的木桶,移步朝著仇和面前走來。
仇和聽聞道童的囑托又見張野這一副粗獷的相貌心里有了幾分緊張,張野走路的氣勢如同猛獸下山。
仇和不敢直視張野的眼睛,把目光移向別處,盯著地上一處的芫荽菜假裝很平靜。
“來的是甚么人,到這里作甚?”,張野步如疾風(fēng),開口若山間寺廟里敲響的鐘鼓,沉穩(wěn)洪亮震的仇和耳朵嗡嗡作響。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仇和只覺得頭皮發(fā)緊,連忙低頭作揖回道:“回真人,俺叫仇和,本是東海邊上的一介漁夫,因在海上遭遇了颶風(fēng),船帆損破,毀了生計,一路逃荒流浪到了龍虎山下,偏偏又遇著大雪差點凍死路邊,承蒙天師慈悲將我搭救,天師他見俺可憐遂委托主持真人在這天師府里謀個職業(yè),主持將我推薦到真人處跟著真人做活?!?p> 仇和一口氣說完,上氣不接下氣。
見那張野聽聞至此,臉色稍稍放緩,瞪著一雙圓溜溜的豹眼上下端詳仇和。
“那小道人不去尋仙問道,怎恁得管起俗世中的鳥事?”,張野雙手抄于身后,圓瞪的眼睛里也讀不出什么神情。
仇和聽聞張野稱天師是小道人,起先道童所言非虛,這家伙果然目中無人。但也不算像道童所說的是一個性格乖戾的人啊?
張野轉(zhuǎn)過身朝著菜園邊的房屋走去:“這天師府的工作也不繁多復(fù)雜,自明日起,你跟隨灑家,我做什么你便依葫蘆畫瓢照樣做便是?!薄?p> 仇和心下頓時烏云散去,真相放聲一曲《我的太陽》?!爸x真人,日后如有做的不對的地方還望真人多多指正!”。新人初入職場不都得這樣嘛。
那張野突然收住腳步回過頭饒有興致的看著仇和,言道:“指正?想的到美,在我這兒做錯了,灑家就一個法子。便是打!”,說這打字的時候,張野故意加重了語氣,看到仇和一緊張的神情,他很是滿意。
仇和聽聞怯懦懦的應(yīng)承道:“是,是!”
張野搬出一條長板凳置于門前,翹著二郎腿坐下來。
“我且問你,你來之前那院里的鳥道士有沒有跟你嚼舌根子?”,張野的眼睛好似忘長了眼皮,就那么一直圓溜溜的瞪著。
看來這張野也是有自知自明的,自己做過什么事情,讓別人抓了多少不是,落人多少話柄。你若是清清白白的誰會背后說你的不是,這是仇和的想法。
仇和聞言,不假思索便回答:“不曾有人說過什么話?!?p> 仇和答完,忽不知從平地何處冒出一根藤條恰似那雷鳴電閃般啪的一聲抽打在仇和的手臂上,先是隱忍的火辣辣如同烈火灼傷,而后是一陣陣鉆心的疼。待仇和反應(yīng)過來,藤條已經(jīng)不見蹤跡,張野神態(tài)自若的坐在那里。
“在我這兒,說謊也是要挨打的!”,張野言語平緩卻透露著威嚴(yán)。
話說這仇和也就十七八歲的模樣,哪里受過這般委屈。若不是老天開玩笑,他現(xiàn)在應(yīng)該在實現(xiàn)了小康生活,實現(xiàn)了四個現(xiàn)代化的未來世界里,哈著啤酒吃著蛤蜊,等著自己的暑假結(jié)束,離開小漁村去省城讀大學(xué)。念及于此,仇和心里百般滋味,眼圈兀地就紅了。但是仇和在心里告誡自己,男子漢大丈夫決不能哭!
“恁地?想哭?。俊?,張野仍舊是原先那般模樣,“你覺得哭有用嗎?若是哭能頂用,那為何塵世中要有這樣一句話,笑對人生?”。
仇和沒功夫聽這直娘賊說什么大道理,但是因為別人打了你一下你就想把別人殺了?這個好像也不妥!
“說于灑家聽來,你在想甚?”,張野問道。
仇和抬起頭,這是他第一次敢于直視張野的眼睛:“活著!”。
“對嘍!活著!說的好。終究會有一天你會知道,你他娘的有多重要。我那一鞭之仇你且記下就行,那天你想來取,灑家自當(dāng)還你。灑家要讓你記住,不要同我說謊!”。
“是,我知道了!”,仇和話里的意思雖是服軟,可眼睛仍舊直視著張野。
張野竟被仇和的眼睛盯的渾身不自在,騰地從方凳上站起來,雙手反復(fù)揉搓,像一只憨厚的灰熊,不知此刻又在打什么主意。
張野圍著凳子轉(zhuǎn)了幾圈,不停的咋吧嘴又不住搖頭晃腦。
“這鳥日子無趣的很,咱們爺兒倆得找點樂子。”,張野黑黝黝的臉上竟也會泛出笑容。
仇和一臉懵逼的看著眼前這個像一頭熊一樣的大家伙,神神經(jīng)經(jīng)的像是精神上患有什么癔癥。他哪里知道,張野是酒癮犯了。
“小子,俺且問你,可會吃酒?”,張野問道。
“啊?”,張野回想起剛才那一鞭子,再看眼下情景,怎么覺得自己著了丫的道了!
“哈哈!”,張野這次沒給仇和糾結(jié)說不說謊的機(jī)會,眉毛一挑,胡子一翹翻身進(jìn)屋。頃刻間便抱著一只齊腰高低、合抱粗細(xì)的大木桶出來。咚的一聲放在地上,打開桶上白布包裹的軟木塞,整個園子里酒香四溢。
“來來小子,灑家今天與你喝他個天昏地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