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淮河畔,繁華的大街上,人來人往,即便天氣有些令人燥熱,卻毫不影響行人到此尋歡作樂。最出名的夜樓人流不息,更多的名人士子如同受到召喚一般,都開始涌向夜樓大門。
突厥人居然來夜樓挑釁天朝文人,這一消息從夜樓傳出來,很快便傳遍秦淮河畔大街小巷,其它樓里的文人名士,有一顆愛國之心的都陸續(xù)趕到夜樓。
夜樓老板也很人道,只要是文人,一概不收門票,算是為天國奉獻出一點力吧。
兩個時辰過去了,還是沒有人能為長恨歌賦曲。雅座的突厥人好幾次都不耐煩的嘲笑催促,甚至把籌碼加到了兩萬兩白銀。
兩萬兩白銀,那可是一個天文數(shù)字,都能買下幾座夜樓了。
方玨聽著幾個譜曲師在后臺哆哆哆的哼著,自己也忍不住跟著哼了起來。方玨搜索著夢里的記憶,自己好像聽過,長恨歌,是一個叫音頻怪物的歌手唱的。對就是這樣,不過方玨覺得夢里的唱法根本沒法拿到這里來顯擺,不然自己也會被當成什么怪物。
正當方玨哼得起勁,秦紅言突然走到方玨跟前。
“對對對,就是這個曲調(diào),好聽極了?!?p> 方玨突然被秦紅言打斷,然后望著秦紅言一雙充滿期待的眼神,有些過分紅暈的臉頰,突然喜色異常。
方玨依然帶著面具,秦紅言以為方玨是其他樓里來的譜曲師,所以一副懇求的姿態(tài),好奇的看著方玨。
“不知先生尊姓大名,還請先生救我夜樓。”
秦紅言左口一個先生,右口一個先生,弄得方玨都有些不習慣。
“尊姓不敢當,剛才只是隨口唱唱,上不得臺面,不可當真?!?p> 方玨總是覺得夢里的唱法,拿到這里賣弄,有些不妥,而且方玨這身打扮,也是不想炫耀。
在秦紅言真誠的邀請,以江湖救急刻不容緩,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威逼利誘,方玨最后還是妥協(xié)了。
不過方玨最后要求依然要帶著面具上場。方玨還是有些擔心的,并不是擔心自己的形象,遭到大家的嘲笑,其實這是一個挽回形象的大好機會。而是擔心萬一自己唱得不好,丟了自己的面子不說,還會丟方府的面子。更重要的是,如果自己唱好了,雖然能贏得美名,但方府就會成為突厥人的眼中釘,天朝不乏有突厥奸細,如果他們要對付方府,那就得不償失了。
“我叫吳聊,閑人一個,那我就試試吧?!?p> 秦紅言聽到方玨同意,有些欣喜若狂,卻不能太過表露出來,此刻自己是這里的坊主,而且后坊所有人此時都注意到了這邊。
二樓雅座包間。
“錢開公子,真是抱歉,小人找遍夜樓,也沒找到方玨公子,莫非方玨公子已經(jīng)離開夜樓?!?p> 一位夜樓工作人員,非常卑微的對錢開說道,他算是夜樓眼力勁很好的,連他也沒發(fā)現(xiàn)方玨,那就只有一個可能了,方玨不在夜樓之內(nèi)。
錢開覺得有些可惜,方玨沒有眼??唇酉聛淼拇髴?,他猜想著方玨應(yīng)該又擁著哪位美女翻云覆雨去了。
夜樓主臺之上,秦紅言站在中央。一襲紅衣飄飄,玉脂酥胸呼之欲出,不用她說話,臺下的人都漸漸自覺的安靜下來。看秦紅言坦然自若的神情,想必已經(jīng)有人為長恨歌譜曲成功了。
“天朝上國,千年文化底蘊,豈能輸給外邦蠻夷,今我夜樓有一年輕才子,頃刻之間就以為長恨歌譜曲功成。爾等豎耳聽好?!?p> 秦紅言說最后幾個字時,指著雅間的突厥人,那氣勢絕對不輸給戰(zhàn)場上的將軍。
突厥人看著秦紅言卻有些目不轉(zhuǎn)睛,對秦紅言的話也只是微微一笑,在他眼里,天朝根本沒有這樣能力的人。
方玨沒有化妝,依然身穿青色粗布素衣,臉上帶著一個白色面具,左手拿著一個碗,右手拿著一根筷子,所有人都很好奇,這是要唱戲么,演乞丐么?只見方玨將裙衫一擺,右手輕輕敲擊左手的瓷碗,清脆的聲響傳遍夜樓,所有人都很自覺的安靜了下來。
“漢皇重色思傾國,御宇多年求不得。楊家有女初長成,養(yǎng)在深閨人未識。天生麗質(zhì)難自棄,一朝選在君王側(cè)。……在天愿作比翼鳥,在地愿為連理枝。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p> 屏風后面不時傳來聲聲琴瑟,跟著方玨的旋律響起,很是默契,當然是秦紅言親自彈奏。后坊眾多樂師中,恐怕也沒幾個能在不知對方音律的情況下,還能配合得這么天衣無縫的默契。
一氣呵成,沒有斷片,沒有停頓。方玨聲音時而洪亮,時而舒緩,旋律及其好聽,不時還加上肢體動作,一副令人神往的意境。曲終而盡,一聲重重地清脆音律回響在整個夜樓,真是繞梁三日曲有魂。所有人都還停留在長恨歌的旋律意境中。朗朗上口,無比舒暢。連雅間里的突厥人都目瞪口呆的陷入一陣沉思。
良久,臺下響起一陣喝彩聲,這個激動呀,有的文人士子聽到眼淚都掉了下來,也許是歌詞與曲調(diào)讓人忍不住思緒身臨其境。
方玨唱完一曲頓時感到口干舌燥,瞧著臺下的人如此高漲興奮的神態(tài),看來很成功。
就在方玨像一個紳士一般行禮時,二樓雅座包間,突厥人早已羞憤氣憤加怨怒的看著方玨。突厥人手里多出了一把大弓,一旁的另一個突厥人遞上一只特制的雕翎箭。彎弓搭箭一氣呵成,突厥人粗壯有力的手臂很輕松的將弓弦拉成滿月,弓弦受力發(fā)出吱吱聲。彎弓搭箭射天狼,突厥人只要輕輕一松手,這只雕翎箭就會在瞬間刺穿方玨的胸膛。
嗖的一聲,離弦之箭猛地朝方玨飛去,突厥人嘴角發(fā)出陰冷的笑,眼睛死死的盯著自己的獵物,他自信的等著獵物被箭射穿胸膛,然后倒地不起。
就在雕翎箭離方玨還有三尺遠的距離,橫空又閃出一道白光。
碰一聲脆響,雕翎箭竟然轉(zhuǎn)了一個彎,直接射在了臺柱上,箭頭深深的刺入木質(zhì)臺柱,發(fā)出嗡嗡之聲。
又是碰的一聲,清脆之聲依然讓方玨聽得夠清楚。
就在這一瞬間,方玨感覺后背發(fā)涼,回頭才知道,自己剛才差點中箭,即便他伸手好,可剛才有些大意了。
臺下聽眾開始驚慌失措的本能的想要逃離,危險對眾生都是公平的,本能的反應(yīng)不能叫做貪生怕死。
“主人,突厥人居然敢在夜樓鬧事,要不要我去收拾掉?!?p> “不能讓他死在夜樓?!?p> 二樓一個雅間兩個穿著黑色斗笠的人,離方玨的地方比較近,所以才能出手救下方玨一條小命。
秦紅言也在第一時間趕到臺上,當她看到臺柱上的雕翎箭時,也是緊張的走到方玨身前,用自己的身體護著方玨。當她又看到地上有一根碎成兩節(jié)的玉簪子時,她臉色頓時輕松了許多,嘴角閃現(xiàn)出一絲微笑。眼睛卻像鷹一般掃視雕翎箭飛來的方向。
不用細找,因為突厥人此刻還沒來得及收起手中的弓箭。
“突厥人好生無理,難道突厥都是你這般宵小之輩,出爾反爾,只會做些暗箭傷人的勾當么?”
秦紅言望著突厥人的方向,嚴厲抗議。
突厥人也沒想到,小小夜樓居然有高手出現(xiàn),自己剛才一箭足以射殺一頭猛虎,居然被人輕松擋下了。既然一箭沒有射中,那就沒有必要射第二箭了。
只是被人罵突厥人壞話,他卻有些不愿意的。
“哈哈哈哈,剛才只不過是試探試探而已,我并沒有傷人之意,是想知道天朝除了賣弄文雅,還有沒有真材實料的武學高人?!?p> 突厥人巧言令色的辯解,不管先前動機如何,至少沒有傷到人,也是有目共睹的事實。
“那么請問閣下,剛才是否見識到了?”
秦紅言知道有她在,就能保夜樓無恙,所以也無所顧慮的問道。
“哼,這次算你們運氣好,真是小看了。不過你們也不要得意,天朝遲早會被我突厥帝國征服,你們都將是我突厥人的奴隸。”
突厥人也只能在口舌上做最后的掙扎,他們也很明白,夜樓有高人在,還是乖乖的認賭服輸,心不甘情不愿的扔下兩萬兩銀票,然后有些倉促狼狽的離開夜樓。
方玨平靜了下來,看著身前的秦紅言,如果天朝女人能當將軍,那她也能做一個將軍。
方玨也發(fā)現(xiàn)了地上碎成兩節(jié)玉簪子,正是這個物件擋住了危險。方玨以為救他的是秦紅言,于是撿起地上的兩節(jié)玉簪,非常感激的走到秦紅言的面前。
“多些坊主救命之恩,還摔碎了您的玉簪,不過您放心,我一定賠你一支?!?p> 秦紅言看著方玨手中的玉簪,只是微微一笑。
“這不是我的,剛才出手救你的也并非是我?!?p> 秦紅言也是女人中的君子,她不會是那種見桿就爬的女人。
“啊,不是…”
方玨有些傻眼了,除了秦紅言,那還有誰會救自己呢?方玨開始四處搜尋著,從樓下到樓上,他也分辨不出是誰。也沒有誰主動站出來,說自己就是方玨的救命恩人。
二樓雅間剛才的兩個戴斗笠的人,也在突厥人離開的時候,接著出了包間,消失在人群中。
方玨大難不死,現(xiàn)在不僅成了維護國家尊嚴的英雄人物,還讓在場的人覺得方玨就是個音律方面的大才。不過正如方玨所料,突厥人果然不能輕易得罪,于是方玨此刻也不敢表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在下吳聊,吳國的吳,聊天的聊。今日僥幸,實屬運氣?!?p> 方玨像是一個徹底的寒士文人一般謙恭,他的衣著打扮更映襯了他要表達的身份。
秦紅言將突厥人留下的兩萬兩銀票交給方玨,兩萬兩,那可是一個大數(shù)目,不過在方玨眼里,方府已經(jīng)轉(zhuǎn)危為安,似乎不差錢,拿著也沒多大用處。于是當著眾人的面將銀票交給秦紅言,讓秦紅言轉(zhuǎn)交給朝廷,說白了,也就是交給江寧郡的太守方言,說是用這些錢去買更多的武器裝備,用來抵御突厥人的侵犯。在場的人無不驚訝動容,一個窮困潦倒的書生,居然如此高風亮節(jié),那可是兩萬兩銀票。眾人對方玨的形象又升級了一層,大才隱士。
既然兩萬兩銀票都沒收,方玨自然看不上秦紅言許諾的一千兩銀子,如果收了,那不是砸自己形象招牌嘛。所以也是婉拒,又用秦紅言先前對他說的話來回答。什么江湖救急,什么國家興亡匹夫有責。
不過在秦紅言心里,是想交方玨這個朋友的。方玨對秦紅言也有一種敬佩之情。既然是交個朋友,那免不了以真面目示人。當方玨揭開面具,秦紅言仔細確認了好久,才有些疑惑的問。
“不錯,我的真實身份是方府方玨,還請紅言姐姐幫我保密?!?p> 方玨沒見過秦紅言,方玨卻能從秦紅言眼中讀出對方認識自己。所以毫無顧忌的首先坦白。
秦紅言本就有些疑惑,在得到確認時,還是大吃一驚,眼前這個方玨和傳說中的有些不一樣,莫非傳言也有假。方玨今天的形象名是吳聊,吳聊,無聊。秦紅言想著不禁微微笑了起來。想必方玨一直都是這樣的人,先前不好的傳言,也是方玨故意裝出來的。
方玨一聲紅言姐姐,叫得很是親切,秦紅言本是看不起那些假仁假義的土豪士紳的,不過她對方玨這個方府大少爺,卻有些不一樣的感覺,或是方玨古怪的行為,和他隱藏的才氣讓秦紅言折服吧。秦紅言當然很受用方玨叫她一聲姐姐,所以也答應(yīng)方玨,公眾面前叫他吳聊公子。
從此夜樓多了一個叫吳聊的大才,只是這位傳說中的大才行為有些獨特,誰也沒有見過他的真面目。行蹤也飄忽不定,顯得有些神秘莫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