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82：白駒蹄下土，老死江湖人（二十三）
曲昭說到這里，嘆了口氣。
“現(xiàn)在想來，若那時龍再心狠手辣一些，或者陶是個脾氣暴躁的莽夫……”
夏蟲面無表情地盯著他。曲昭心頭一驚，趕緊繼續(xù)道：
“……總之，隨著一聲啼哭，那孩子降生了。龍本以為一切都將結(jié)束，正要趁機逃走，卻聽唐思雨說，這次生產(chǎn)成功，全要多謝龍，而對之前龍做的事情只字未提。陶麓穹抱著孩子，對龍千恩萬謝還來不及，哪里顧得上其他？龍同樣對唐心存感激，在第二天再討論的時候，竟然首度放棄了他的觀點，轉(zhuǎn)而支持……米和師。陶麓穹也因為龍與師之前的幫忙，對自己的觀點也有所緩和。最后，五人達成了共識，先將此事告知五大家中資歷最老、江湖風評最高的東方世家，看東方世家會如何處理此事。”
“然后，在這個時候，異變發(fā)生了?！?p> “唐小瑜首先發(fā)現(xiàn)，在她懷中的孩子……那是一個女孩兒，說話了。”
“這個女孩兒出聲不過幾個時辰，怎么可能說話？但是她就是說話了。而且她說的是……一首詩?！?p> “等等等等?！毕南x說道，他的手指活動了一下，曲昭霎時感覺自己的脖子上多了一條冰冰涼涼的東西，“*歉意的表情。實際上，你感覺到的東西只是一條極為普通的冰線，真正能搞定你的東西，你是察覺不到的……但是我覺得我需要給你一個讓你‘不要冒險’的壓力，因為我非常想聽完這個故事?！?p> 曲昭的腦門上流出幾滴冷汗。
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剛剛的確有這個想法，但是他沒料到的是，這個人能被最低劣的“詐唬”騙到，卻在這個時候偏偏極為敏感精明。
他緩慢地眨了眨眼睛，表示自己“同意”。然后，他感覺那抹冰冷的東西從脖子上消失了。夏蟲坐下來，示意曲昭繼續(xù)。
“……‘天下英雄出我輩，一入江湖歲月催。王圖霸業(yè)笑談中，不勝人生一場醉……’”曲昭老老實實地將詩念完，并沒有使用“詩詞歌賦”喚出身后虛影。
嘿，這是哪門子“古詩”？夏蟲心中暗暗吐槽了一句，倒是并沒說出來。
“在嬰兒念詩的時候，一直抱著她的唐思雨突然驚叫起來，她說這個嬰兒‘變重’了……是那種突然的‘變重’，就像是有人在你的籃子里放了一塊石頭一般。唐思雨一時沒有拿穩(wěn)，竟然讓這孩子落到了地上。那孩子竟然就這么穩(wěn)穩(wěn)地站在地上，并且將這首詩繼續(xù)念了下去?！?p> “哦……這可不好?！毕南x說，他已經(jīng)能猜到這之后發(fā)生了什么事。
“……‘提劍跨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塵世如潮人如水，只嘆江湖幾人回?！呛⒆咏瞪€不到幾個時辰，竟然已經(jīng)長得如同十幾歲孩童那么大。隨著她的念誦聲，一個凝實的身影在她身后出現(xiàn)。那人一手持劍、一手持卷，臉上卻有七目四耳，口中無齒，卻伸出無數(shù)短須……你莫要不信，那是陶麓穹親口所說，絕不會有錯?！?p> “接著，那人影一揮劍，血雨白骨、眾生地獄。五人大驚，米、龍二人被卷入血雨，就如同沸水化冰一般，狂呼慘叫著死于非命；師、陶二人被地面憑空而生的白骨刺穿左胸，只有唐思雨還安然無恙，見到如此景象，立刻吟唱詩詞，想要喚出詩詞歌賦虛影來攻擊她。但是，無論唐思雨怎么呼喚，虛影卻始終未在她身后出現(xiàn)。那天魔竟然還問她‘媽媽，你看，壞人都死光了吧？’”
“唐思雨也不知是從哪里來的勇氣，一把扼住那天魔的咽喉。天魔雖然能喚出詩詞虛影，卻怎么跟一個成年的大人比力氣？眼看就要被生生掐死，突然，那天魔竟然又長大了半分。這突然長大的半分，卻能讓那天魔吸出半口氣，將唐思雨的手搬開了半寸。接著，那天魔說……‘凱風自南，吹彼棘心。’”
夏蟲小時候被父親逼著，幾乎以死記硬背的方式記下來了堪稱海量的詩詞。他知道，這句詩是“凱風自南，吹彼棘心。棘心夭夭，母氏劬勞。”乃是出自《詩經(jīng)》中，稱贊母親的詩。但是按照這個世界“只論主觀意象”的方式，這句詩怕是用來……
“……在天魔身后的那個身影，以一道劍風，穿透了唐思雨的心臟。唐思雨一死，那天魔竟然趴在唐思雨的尸體上，嗚嗚地哭起來?！?p> “但是這個魔頭沒想到的是，之前被她用白骨刺穿身體的陶麓穹竟然沒有死。他天賦異稟，心臟卻是長在右邊的，那一根白骨穿心并未令他當時死去。結(jié)果，他趁那魔頭不備，一劍砍下了那魔頭的頭顱！”
“那魔頭一死，陶麓穹便發(fā)現(xiàn)自己又可以詩詞歌賦喚出力量了。他給自己療傷止痛，又跟兩個孩子一起挖了坑，將其他人埋在天石邊，最后找到了五大家，將一切原原本本地告知了五大家。最后要求五大家照顧他們的后人。五大家感念他俠義無雙，自然答應。他本就是油盡燈枯，等到五大家如此回答，便含笑長逝。”
“之后，五大家便在此處建立了天石鎮(zhèn)與五俠廟，來紀念這五俠。但是，自此之后，每隔十年，總有天魔降世，化成嬰兒。有時是一個懷胎十月的嬰孩，有時又是突然出現(xiàn)在某個女子的體內(nèi)。只要是使用這天石之力的江湖人，都有可能懷上這嬰孩——只不過在知道何大俠肚子上有一道劃痕之前，我一直不敢相信，這次天魔竟然是在何大俠體內(nèi)生長。但，言而總之，只要讓天魔長成十余歲，那整個江湖都會失去天石之力，那天魔便將無人能制！”
夏蟲目光灼灼地盯著曲昭。
“……辛苦你說了這么多，但是我還是有幾個問題想請教你?！?p> “首先，那‘天魔’既然連他的父親都能以白骨穿胸，又怎會放過她的哥哥姐姐？”
“其次，既然‘只要是使用這天石之力的江湖人，都有可能懷上這嬰孩’，那又怎么可能在這茫茫江湖中找到這嬰兒？”
“最后……這就是你殺了何大俠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