鴆閻在門口稍等了會兒,不久之后,有位自稱是家族管事的男子,引他入內室與主家相見。
一入內室,那位管事向著室內,背身負手而立的身影,躬身行禮之后,不聲不響地退了出去,將門輕輕帶上。
“按理來講,你該叫我一聲外祖。”那道身影轉了過來,面對著鴆閻,緩緩說道,語氣中正平和,不辨喜怒。
鴆閻看清了那張臉,與他有幾分相似,卻是一副中年模樣。
“母親,不是已被您逐出家門了嗎?”鴆閻不帶一絲情感,語氣平緩地說。
“即便被逐出家門,不再是家族中人,你母親也還是我的女兒!”男人斬釘截鐵地說,語氣中的肯定,不容置疑。
“您還認她是您女兒?”鴆閻不知是嘲諷還是確幸地問道,復又自語般低喃道,“母親可以安心了?!?p> “你母親,如今在哪,過得如何,你都來了,她為何不來見我,莫不是心中還在怨怪與我?”男子語帶關切的問道,還夾雜著一些不易察覺的患得患失。
“母親她,從未怪過您,也知道您的難處,這是父親告訴我的?!兵c閻思及雙親,不禁語氣變得十分低沉。
“你父親同你說的,你母親為何沒自己同你說?”男子突然帶著質問的口氣問道,而后心神不寧的踱來踱去。
“你母親沒來,你父親便也不來,只讓你自己孤身前來嗎,還是他們遇到了什么事,不能來了?”男子似是想尋一個,可以讓自己鎮(zhèn)靜下來的答案。
然而,讓他失望的是,一陣讓他心慌的寂靜之后,鴆閻啞聲說道:
“母親她,已于多年前,就故去了,父親,撐了十來年之后,也隨母親,一道走了?!?p> “什么?這不可能,怎會如此……”男子聞言,身體一個踉蹌,險些站立不穩(wěn),鴆閻見此,出手幫扶了一把,靜默不語。
男子大受打擊,失魂落魄的沉默了許久,才語無倫次,顫顫巍巍地問道:
“這,這是,是,是什么,時候,候的事?”
“您將母親逐出家門之后,沒過多久的事?!?p> “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你快細細講來?!?p> “母親當時悲痛欲絕,父親便帶著母親回了妖族。不曾想,父親所屬的鴆族,并不接納母親,還要將母親趕出去,父親堅決不讓,見此情狀,便想帶著母親離開。
沒想到鴆族卻不讓父親走,直接下令圍捕,父親重傷不支,母親以身相護。鴆族生來便全身帶毒,當時為與父親相守,母親已是身染其毒,此番重傷之下,胎像不穩(wěn)。父親心中悲痛萬分,不惜燃燒精魄,殺出一條血路,帶著母親倉皇出逃。
最后于煌羽真域落腳隱居,之后母親誕下我,沒幾日就走了。
父親苦熬十三年,終究還是隨母親而去了。臨終前,讓我將此事,告知與您?!?p> 鴆閻將父母的遭遇悉數(shù)告知,關于自己的一切,卻是只字不提。
“原來是我害了她,當年若不是我把她趕出家門,她如今,也許還活得好好兒的,是我做錯了嗎?”男子聽了鴆閻的訴說,一時涕泗橫流,滿面沾濕。
“您當初為何非要趕母親走,人妖相戀便那般不容于世嗎?”鴆閻心中的怨憎,隨著這一聲質問,毫無保留的宣泄了出來。
“問得好!”人未到,聲先至,清朗堂皇的聲音從鴆閻身后傳來,隨著刻意放大的腳步聲,越來越接近,內室的門被推開了。
鴆閻循聲看去,一個同他有五六分相像的青年男子,大步流星地向他走來,面上含笑,問道:
“你,叫什么名字?”
“鴆閻?!?p> “鴆,閻。”青年男子仿佛是為了確認不會念錯一般,慢條斯理地逐字念道,“我是你舅舅,顏歸?!?p> 不待鴆閻有何回應,顏歸面朝中年男子,也是其父問道:
“我一直也很想知道,父親你,為何非要將妹妹的名字剔除族譜,將她趕出家族?!?p> “沒有剔除?!敝心昴凶诱f道。
“什么?”顏歸聞言十分驚訝,當年他聽聞此事,還與父親鬧僵了,后來見父親私下里,一直偷偷掛念著妹妹,兩人的關系才漸漸好轉起來。
“當年我被逼無奈,將你妹妹除名,趕出家族,可是后來,我又悄悄添了上去?!?p> “被逼無奈?”顏歸對此全然不聞,此時萬分驚訝,“當年到底是誰逼您了?”
“平素與我族多有往來的那幾個家族,還有,除我們這一支外,絕大多數(shù)的族人。他們都是不想讓我們這一支壯大,實力增強。
我為著你妹妹的安全考慮,才將她逐出家門,只為讓她不再有家族之憂。沒想到竟還是害了她,當年那一別,竟成了我見她的最后一面。”
中年男子思及此處,悲痛欲絕,已是追悔莫及。
“母親一直以為,您是不贊同她與父親在一起,所以不認她這個女兒了?!兵c閻幽幽說道,原以為是他狠心不要母親了,卻未曾想過竟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可惜如今天人永隔,母親再也不會知曉了。
顏歸也未曾想到,父親的狠心背后,藏著的,是無盡險惡人心,和對妹妹的,一片拳拳愛護之心。
“族長,大長老來了?!币c閻進來的管事,于門外向著顏族長通稟道。
“看來,有些人又要按捺不住了?!鳖仛w此時聞言,禁不住冷冷一笑,語帶嘲諷道,“這族中,怕是遍布著他們的眼線了。”
“此事你們不要插手,這一次,我不會再放過他們了?!鳖佔彘L先是對著二人說道,而后對顏歸囑咐道,“你先帶閻兒去密室暫避一番,待我將他打發(fā)走,再談此事?!?p> “是,我明白了,父親?!鳖仛w聞言立即正色道,帶著鴆閻進了密室之中。
“你們有你們的計劃,我也有我的事要做,待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之后,我們自有時間閑談。”待顏族長將人打發(fā)走,聽過他們的謀劃之后,鴆閻起身向他二人辭別。
顏氏父子二人苦勸不住,只得放手讓他離開,自是免不了一番細細叮囑,鴆閻也不反駁,一一應下之后,便轉身瞧瞧離開顏族了。